《弯不了一点》猫原

1、第一章

　　二零一五夏。
　　这一年的夏天异常热，校园柏油路旁的树枝叶密不透风，空气似乎都升腾着热气，午后聒噪的蝉鸣声不断，更增添了一丝烦躁。

　　下课铃划破了校园的寂静，渐渐，有人从教学楼出来，低着头，疲态无神。
　　三三两两的人，逐渐占据了走道。

　　太阳炙烤着，学生步履匆匆，只想快点乘上车，吹上冷气。
　　慢慢的，有人便落了后，依旧不急不慢地走。

　　少年黑发黑眼，白校服干净得无一丝尘埃。
　　他垂着眼，漫不经心。脑海浮着刚才班主任絮叨的话：“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你再努努力千万别松懈……江续啊，可千万别关键时候掉链子啊。”

　　老师说得委婉，是在说他这段时间课上总低头弄手机的事。

　　沟通的过程中，江续一句话没讲，安静听着。
　　见他这样，班主任无奈地叹气，什么也没再说，摆摆手，让他回去了。

　　走近校门时，校门口已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人。
　　门口树荫下，季斯凡手上拎着果汁，看见来人，他扬起笑，手指半曲着向下，朝他招了招手，“小续。”

　　江续抬头，脚步一滞。
　　意外过后是暗藏起伏的情绪。
　　“你怎么？”他步履加快些。

　　“接你去吃饭，”季斯凡把果汁递给他，“等半天了，这天热的，果汁都不冰了。”

　　果汁杯身隐约带着他的体温，江续指腹轻轻上下摩挲了一下。适才灰蒙蒙的校园像是着了色，变得鲜活。

　　车子停在旁边，季斯凡绕过车身去开车，江续手搭上副驾门，车门一开，女孩落落大方地和他打招呼：“嗨，小续。”

　　女孩长长的卷发慵懒披在两侧，身上清甜的气息混着车内的冷气迎面涌来。
　　江续手停住，看着她几秒，面无表情把车门一关，往后座上车。

　　车内放着女孩喜欢的歌，空气里都是香水味，温柔，甜腻。

　　季斯凡手握方向盘，掉头转弯，便问：“想吃点啥？”
　　舒澄声音带着温柔的笑，回头：“小续想吃什么？”

　　“随便。”
　　语气硬邦邦的，不加掩饰。

　　舒澄丝毫不觉有什么，又对季斯凡说：“那去吃之前吃的那家川菜吧，我们好久没吃了，有点想吃。”

　　季斯凡有些犹豫：“江续不吃辣。”
　　江续抬起眼。

　　舒澄也干脆：“没事，那换一家。”
　　“嗯。”季斯凡腾出只手，安抚似的轻拍了下她的头，“下次带你去。”

　　这一幕全落在眼底。
　　捏着手机的手有些用力，他别开眼，迫使自己不去看。

　　最后依着江续的口味，选了家清淡的餐厅。
　　三人吃好饭，又在商场陪着舒澄逛了会儿，季斯凡送他回学校。

　　一路上江续都沉默，直到车子停在校门口，他手扶上车门，偏过头，却看向季斯凡：“你们等下去做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没由来，季斯凡愣了下。

　　江续却没等他回答，“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径直走进校园。

　　能做什么，
　　就算开/房，他也阻止不了。

　　舒澄喃喃地收回视线，似有若无地轻叹：“我总感觉你这个邻居弟弟不喜欢我。”
　　“不会。”季斯凡朝她笑笑，“他性格就这样，比较冷淡。”

　　舒澄沉思，认同地点头：“也是，像他这样的小帅哥，应该都挺高冷的。”
　　“不过，”她话锋一转，又说，“我感觉他蛮依赖你的哦。”

　　“那可不，养他这么多年了。”季斯凡打转向灯，嘴角带着笑，“帮忙切一下导航，去吃饭。”
　　“啊？”舒澄懵了。
　　季斯凡：“刚才你都没吃几口。不是想吃川菜吗。”

　　……

　　下午的课冗长枯燥，每一位老师都想趁着这最后一段时间，再多讲讲题，教给他们更多的知识。

　　最后一排座位。
　　江续低头翻动着手机。

　　女孩的社交平台在1分钟前更新，晒了几张照片。
　　一张川菜照片，还有一张他们的合照。
　　女生笑容甜美，身旁的男生也配合她，看着镜头。

　　江续盯着照片许久。
　　老师走在他桌旁，屈指敲了敲课桌，示意他听课。

　　江续把手机收起来。
　　老师这才离开。

　　他眼睛看向黑板上的题目，粉笔字密密麻麻，有些刺眼。

　　他们在一起二十三天了。
　　江续清楚地记着。

　　半个月前，他在商场无意撞见季斯凡和他的女朋友——舒澄。

　　两人刚谈恋爱没多久就被熟人撞见，恋情突然曝光，季斯凡略显不自然，介绍着双方。

　　舒澄温柔又坦荡，朝江续伸手：“弟弟你好。”

　　江续漆黑的眼，盯着女生。他抿着春，下颌线绷紧，一言不发。
　　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商场，身侧的拳头却无意识捏紧，手背青筋凸起。

　　在单元楼旁等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渐变暗，热灼的空气中终于吹来几丝淡到几乎没有的微风。

　　小区路灯亮起来，很暗的橘黄色。
　　周围很安静，高楼一格格窗户透出光，偶尔传来几声谁家养的宠物狗的叫声。

　　江续黑发下的一截白皙的后颈被晒得通红，他伸手一摸，咬牙“嘶”了声。

　　临近九点，昏暗中走来的人影若隐若现，脚步声却清晰。

　　江续没看，却知道，季斯凡终于回来了。

　　经过时，江续喊他：“哥。”
　　季斯凡被吓一跳，转头看了会儿，才发现隐匿在黑暗中的江续。

　　他朝江续走过去，温声问：“你怎么在这？”
　　江续没回答，却问：“你和她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一提到这个，季斯凡颇有些不好意思。自个儿谈个对象，都没来得及和同伴们说，先被弟弟撞了个正着。
　　他咳了咳掩饰尴尬，嗓音含糊不清：“就一周前……你先别告诉我爸妈，我第一次谈，他们肯定会问东问西——”

　　“你们亲了吗？”
　　江续打断他的话。

　　少年个子很高，低头看着季斯凡，眼神沉得像黑夜里的森林，藏着浓浓的侵略意味。

　　季斯凡愣住了，反应过来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还没有……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料到，他刚说完，江续就扯着他的衣领，一股蛮力将人拉到面前，低头吻了上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嘴唇一软，像是被软绵绵的棉花糖碰了下。

　　动作太快，
　　拳头还来不及条件反射地挥出去。

　　季斯凡脑子短路了。
　　他听见少年的声音响在耳边，低低的，却沙哑，在浓稠的夜色里化不开。

　　“哥。”
　　“你太不乖了。”

　　风吹过来淡淡的酒味。
　　空气似乎停滞。
　　良久，慢动作放映似的，季斯凡僵硬地偏过头，“你刚才做了啥？”

　　江续却没吭声，似乎是在等待着审判。
　　“……”

　　季斯凡眉毛越皱越紧，目光也从愕然转向不敢置信的探究。
　　这时，少年终于找回理智，视线落在地上的易拉罐。

　　季斯凡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视线看过去，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常：“你喝酒了？”
　　“嗯。”
　　“醉了？”
　　江续：“或许。”

　　季斯凡心情有些复杂，挥掉脑海里刚才那些猜想，沉了沉呼吸，低身捡起酒瓶子，扔进垃圾桶：“好端端的为啥喝酒？”

　　江续盯着他的眼睛：“想谈对象。”

　　季斯凡不可思议：“疯了吧，快高考了还想这些。”
　　“你能谈，我为什么不能。”

　　江续语气淡淡，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季斯凡压住火气，刚想开口，手机便响了，他抬手看了眼，又看了看江续，身体微微侧着，接通：“喂……刚到家。嗯，别担心。”

　　他嗓音很温柔，江续安静听着。

　　似是想到江续刚才说的话，不想做坏的示范，他压着嗓子很快结束通话：“等会再打给你。”

　　挂断电话，季斯凡把手机捏在手里，神情严肃地对江续说：“我不管你想干什么，统统都给我等到考完。”

　　“考完你就会答应？”江续嗓子有点儿哑，说的话意味不明。

　　季斯凡以为他说的是谈女朋友的事，“嗯”了声，怕这小子又搞什么幺蛾子，先画饼稳住他，答应道：“想干什么都行。”

　　“你呢？”
　　季斯凡没反应过来：“什么？”
　　江续却是笑了声，“没。”

　　“……”
　　季斯凡咳了声，又一本正经地说：“今天的事就当你是躁动了，我不和你计较。下次再这么没大没小，当心我揍你。”

　　江续：“哦。”
　　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小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