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深爱》狮子落桂花

3、深深深爱（下）

　　十

　　半夜，十一被啜泣声惊醒。十一看表，三点。他心中烦闷，说，我明天还要上班，你要哭就到外面去，不要吵着我睡觉。

　　清扬忽然穿好衣服，拉开门就走。

　　十一跑过去拉住她，说，你干什么，现在半夜，你要跑到哪里去？你出事了，还要我负责任。

　　清扬流着泪说，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现在就要走。她在十一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伤口迅速流出血来，顺着十一的手臂流下。

　　你走到什么地方去，你看看几点了？十一觉得清扬在胡搅蛮缠，可是他知道清扬性格激烈，怕清扬真的跑出去，他抓住清扬的手臂，把她拖到厨房里，摔在地板上，把厨房的门反锁了。

　　十一醒来时，记起清扬还在厨房里。他打开门，看见清扬睡在冰冷的地板上，脸色苍白。清扬，十一大喊着，跑到她身边。清扬身体像火一样滚烫，

　　十一向她看去，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清扬摔倒在玻璃碎片上，玻璃片扎进了她的腿，手臂，还有脸。血正从伤口汩汩流出。

　　清扬，十一大喊一声，抱起她，冲出门外。

　　清扬脸上露出一个凄凉的微笑，她看着十一，眼泪就落下来，和她脸上的血混在一起，血泪相和流。

　　十一，我好疼。她说。

　　十一忍住心中的悲痛，说，清扬别怕，马上就到医院了。

　　那一刹那，他原谅她所有的不好，因为在这个世界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

　　十一

　　那天十一见到陆月。

　　十一脸色憔悴，气色很差。

　　陆月说，下班后一起吃饭吧。

　　陆月说，你和清扬闹矛盾了吧。不介意的话，说来听听，我是女生，肯定比你了解女生的想法。

　　陆月态度诚恳，十一不由自主地想信任她，而且十一心情烦闷，需要找个人来倾诉。

　　陆月听完，说，一个人不应该成为别人的负担，清扬在感情上太依赖你了，这样你很累的。你应该和清扬好好谈谈。你和清扬是两个独立的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空间。

　　十一说，清扬从小孤独，而且没有安全感，她把我当成她感情的唯一寄托，我理解。可是我觉得压力太大，我怕做不好，辜负她。所以我不敢对她承诺什么，而她觉得我不承诺就是不爱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解释。

　　陆月说，男人和女人对爱情的理解是不同的。而且十一，你真的爱清扬吗？我觉得你对清扬的爱很大一部分源于同情，因为你们俩小时候有相同的遭遇，你就对清扬产生了怜悯，你觉得爱清扬就是在爱小时候的自己，你是在心理上补偿自己小时候的不幸福。

　　十一怔住了。他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在初见清扬的时候，他对清扬确实有一种怜悯，同病相怜，看到清扬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陆月说，十一，我觉得你和清扬的感情太盲目。而且你们的个性相差太远，以前你们根本就没有互相的了解，大概是由于同病相怜，或者太寂寞，你们就走到了一起。

　　十一想起那个元旦的夜晚，他一个人，确实感到孤独，于是他打了清扬的电话，约了清扬去看焰火，他们的爱情从那时真正地开始。

　　可是十一沉默不语，他没有对陆月说出这些。在他的心里，他总是想保护清扬，在别人的面前，他不会说一句伤害清扬的话。

　　陆月笑笑，好像明白十一的心思。

　　十一说，陆月，你怎么不找一个男朋友？是你太优秀，心太高了吧。

　　陆月说，我有一个心仪的人。

　　她看着十一，笑意盈盈。

　　十一刹那间明白了。他说，陆月，我们之间没有可能的。

　　陆月说，十一，凡事不要说的太绝对。我现在说出来，并不是想趁火打劫，只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也没有什么害羞的，所以我就说了。你不要太在意，也不要感到有压力。我们现在还是朋友，同事。

　　十二

　　十一开始反思他对清扬的爱，到底是纯粹的爱情，还是参杂了同情，怜悯的感情。

　　清扬更加沉默。她原本就不爱说话，现在她和十一之间好像也无话可说了。她上完课就回来，洗衣做饭，十一下班了，他们就开始吃饭。然后清扬做功课，十一看电视。十一知道清扬还在为那天他说的话生气，可是他不想先开口解释，他在等清扬先开口。可是清扬却选择了沉默。十一心中恼怒，他知道清扬是在用不和他说话来惩罚他。

　　十一终于开口了，他说，清扬，你还在生气吗？

　　清扬看了他一眼，马上就转过头去，说，没有啊。

　　十一在心中叹息，清扬原来是那般灵动的女子，现在却满含委屈，一副幽怨的小媳妇样，好像自己委屈她。十一想，我还觉得自己很冤枉，你心里有气，给脸色我看，我在公司受气，回来了又要受你的气，日子这样过下去，我非崩溃不可。

　　清扬，你不要逃避了，我们好好谈谈吧。十一说。清扬，你有对我不满意的地方，你就说出来，不要放在心里。我们现在象两个陌生人一样，有什么意思呢？

　　我也不希望这样的，清扬说，我对你不满意，你也同样的对我有意见。我们现在还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对过去都放不下。十一，你到底爱不爱我，我想你现在都不确定吧。

　　十一说，清扬，你在说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说过不爱你的话。

　　清扬神情平静如水。
　　十一，你怕伤害我，就算你心里有疑惑，你也不会说的。昨天我见到陆月了，我才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只会给你添麻烦，我是你的负担。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十三

　　分开已经预演过千百遍，真正分开时，心中已无波澜。
　　清扬毕业后，去了另外一个城市。那个城市不下雨，清扬渐渐习惯在耀眼刺目的阳光下，步行在街头 。

　　她去广西考察时路过旧地。

　　他打听到她的消息，在电话里说，我们见一面吧。

　　她沉默了，说，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说，足够了。

　　十一站在雪中，梅花吐出幽幽芬芳。

　　他第一次约会清扬，就在这里。那时也是冬天，清扬喜欢梅香，在树下踮起脚伸
　　手去攀花枝。花没有摘到，倒摇下一树白雪。他在旁边笑，清扬说你总是笑我，她生气了，不理他。他陪笑发誓，总算让她转怒为喜，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快。

　　清扬远远的看到了他，就挥手，在雪地里奔跑。他缓缓地迎着她走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好香。

　　他说，今年冬天来得早，花也早开了。

　　满树繁花，在清冷的雪中开得无限欢喜。她小孩子心性，看到好的东西总想握到
　　手中，她伸手，踮脚，够不到花枝。

　　清扬还是没变，依然是原来的清扬。难道竟然是我的心变了，冷淡了？他想。

　　他摘下一枝，送到她面前。

　　清扬捧着它，忽然惆怅，说，还是一样的花，我看它时却没有原来的欢喜。

　　十一说，我们的心情都变了，不会永远停留在两年前。

　　他们踏着雪一直走到江边。雪停了，风却更大。江边人少，几艘轮渡慢慢划过。

　　我们坐轮渡过江吧，清扬说，一晃一晃的，看江水。

　　处处皆是回忆。

　　如果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回忆也变成了凭吊。

　　上船时，她的脚步平稳。以前她总是会滑倒，他就时时牵着她的手，怕她受伤。

　　清扬和十一扶着栏杆，江面风大，清扬轻轻地把十一衣服的拉链拉上。

　　——我以前……

　　她说，算了，还是不说以前了，她故作洒脱地说，看向未来才有前途啊。
　　咦——她醒悟过来，这句话也是你说的。
　　十一无奈又伤感。

　　她低下头，轻轻地说，虽然你我不在一起，但是我的生活到处都有你的影子存在。

　　十一心中恻然，清扬，你何尝没有在我的生命中烙下印记？最深的伤痛都是你给与的。

　　他们脚下江水滔滔，天空漆黑，不见星月。江边缕缕笛声，哀婉缠绵，和着夜风摇曳飘荡。

　　十一说，那个老人还在吹笛子。

　　他会一直吹下去吧，直到他死。清扬说，这世界上还有永远这回事。

　　但不属于我们，十一说。

　　清扬默然。

　　十四

　　后来，十一常常在梦里见到清扬。他站在路边，看着她走过。他想对她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他无法开口，于是看着她慢慢走过。

　　他和陆月顺理成章的在一起。陆月的爱不温不火，恰到好处。他感觉轻松的同时，竟也有些遗憾。他在漫长而平静的岁月里，时时回忆往昔的疼痛，痛苦让他感受到自身的存在。这是他最快意和甘愿的自虐。

　　以前那段让他皮开肉绽，痛不欲生的爱情成了他心底最深的秘密和温暖。

　　他和清扬都没有再寻找和联系过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