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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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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清脆的声音在华丽的宫殿内回荡，地面上的茶杯碎片四溅着，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池鱼跪于大殿中央，双手拱合于胸前，头低至手与心处，往日里嘴角的弧线已全然不见。
半晌之后，池鱼抬起头，眼睑下垂，盯着端坐于主位上的女人的裙摆。她天生贵胄，姬国王女，本就该受万人朝拜。
“姜池鱼。”母仪天下的女人，端庄，即便年岁已过不惑之年，仍旧有着她自己的风采。她眼角余光瞥着池鱼，手指间的蔻丹娇艳明媚，缓缓拨动跃动着的烛火，仿佛阶下少年仅仅只是个陌生人，而非她的亲骨血。此时此刻，端庄已化为苛刻。“今日为何要在朝堂上与你弟弟作对？”
池鱼顿了顿，一瞬之后，再做顿首礼。“褍弟的想法还不甚成熟，若是施行下去，会对黎民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至于个中细节，请恕儿臣不能告知母后。母后还有何吩咐？”象征着尊贵的黑色衣袍拖曳于地面，锦绣花纹盘踞在广袖边缘。“若是母后觉得儿臣冲撞了您，要责罚儿臣，那么儿臣领罪。”
充斥一室的是寂静。殿内的侍者宫正早已退出殿外，只剩下老嬷和池鱼带来的宫正。
“母后若是无事，儿臣便告退了。”鬓角的伤口已经渐渐渗出血液，池鱼仍旧面不改色，只是被藏在广袖后面的失落，已经快泛滥成灾了。
“王后，二殿下在外边候着了。”上了年纪的宫嬷在王后成姬氏身边低声道。
成姬氏重新回到了平日里的端庄，仿佛刚刚那人不是她。眼角余光瞥了瞥池鱼，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儿臣告退。”
池鱼抿紧了唇，缓缓起身。看着已经进入殿内的姜褍，脑子蓦地有点发晕，小宫正紧步跟上，想要搀扶池鱼。
“无事。”拂开了宫正伸出的手，池鱼站稳了身子。地面的茶杯碎片早已被打扫干净，连池鱼跪坐之处的温度也很快便冷却下来。
“王兄——”姜褍缓缓靠近了池鱼，在耳旁低语“这得不到的滋味儿，可还好受？”少年的正红色宫装此刻越发衬得他长身玉立。
池鱼略微后退半步，微微一笑，稍稍躬身。“褍弟所言，可是对母后有何不满？再者，这天下今后都是孤的，还在乎这么点儿亲情？你说是么？庶弟。”说至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口型。池鱼轻拢衣袖，也不管姜褍是何反应，挺直了腰身，快步走出了甘泉宫。成姬氏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眼睛恍惚了一阵，随即便被清明占据。
身后隐隐约约的母子情深，让池鱼扯了扯唇角，却是牵动了鬓角的伤口。小宫正亦步亦趋地跟在池鱼身后，看着伤口处红色液体缓缓爬满左脸“殿下，您伤着了。奴这就为您传唤医正。”
“无事，不用。”池鱼抬手戳了戳伤口，随意抹了把脸，便往重华宫走去。
前朝末年，周氏王朝掌权者昏庸无道，使生民陷于水火之中，终招致百姓奋起反抗而灭国。自此，周氏王朝分崩离析。程氏、姬氏、熊氏、姜氏自前朝便是世家大族，四家将周氏王朝分而食之，天下从此便呈现四方势力牵制态势。姜氏先祖姜呈登基称王，距今时今日已近百年。姜氏以姓为国号，适时群臣力谏，均言此事不可，是为废礼逆天之行。姜呈言道：“周帝乃是天子，而现如今，孤与程、姬、熊四人称王，周氏王朝覆灭，虽有其自身原因，但不可忽视的，这其中，仍有吾等四人之助力。吾辈本就逆天而行，又何惧这一次？”自此，姜氏以姓氏为国号。而程氏、姬氏、熊氏听闻姜呈此言，亦纷纷效仿，天下诵之。
姜成公姜时，在位已二十载有余，已是渐渐步入力不从心的晚年。虽说姜氏废礼，但也不完全反抗。姜呈最早登基称王，而不敢称帝，其余三家也纷纷熄了称帝的念头，仅仅以王自居。而储君人选，仍旧承袭前朝之礼，立嫡不立长，立长不立幼。池鱼本就是嫡长子，无论如何，在外人看来，池鱼的王位该是稳稳当当的。可是，当年王后成姬氏与另一姜国贵女争夺王后的位子，谁先诞下长子，便是王后人选。姬氏为了不让王后位子落入他人之手，便让产婆谎报了池鱼的性别，并将当年所有知情者赶尽杀绝。而那贵女紧跟着产下一位公主，名唤姜怀瑜。
初时，王后为了遮掩自己撒下的弥天大谎，从池鱼出生伊始便将池鱼当做继承人培养，就连成公也对池鱼赞不绝口。直至姜褍的出世，让一切形势都变了。
王后有了姜褍，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力扶持着姜褍上位，想要将之前的自己洗刷干净，和过往划清界限。只有姜褍上位了，王后才能安稳，不用每天都担心事情败露，落得一个凄惨下场。对于池鱼的身份，她闭口不谈，哪怕是姜褍也没有告知。因为成姬氏一看到池鱼，便会有一种恐惧，来自于灵魂深处。
“殿下”医正向池鱼拜了拜，便拿出金疮药要给池鱼上药。
“不必了，你退下。”池鱼接过药“孤自己来。”
小宫正对着医正使了眼色，便带着医正出了重华宫。
重华宫不像甘泉宫那么富丽堂皇，仅仅摆了些平日里需要的桌椅书柜，要说唯一一个多出来的物件儿便是被闲置许久的躺椅。
这把躺椅，还是当年王后抱着幼时的池鱼小憩时用的。因着躺椅的右腿儿折了，所以被废弃了。在被送往焚烧场的时候，被池鱼拦下了。
池鱼盘腿坐在了地上，手指蜷缩着，忽的又伸展开，食指与拇指摩擦了半晌，才伸手摸了摸右边的痕迹，叹了口气。
突然小腹一阵热流涌动，池鱼弹起身，挪动了一下书柜上边缘的书，地板慢慢打开，池鱼带上换洗的衣物以及布条消失在地道里。
说是地道，称为地下迷宫也不为过。三步一分叉，五步一机关。窄窄的道路仅容得下两个女子并排前行。通风口在顶部，二十步一设，微微的风让墙壁上的烛光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寂寥。
池鱼走这条密道已经很多年了，对这条密道最熟悉的，便是她了。建设这条密道的工匠是被蒙着眼睛带进来的，每人仅仅只负责一部分，除了池鱼，没有人看过完整的图纸，哪怕是她的亲信。
密道通往的是姜都城郊的一处活温泉，实际已经成为了池鱼的私人庄园，仅有少许的洒扫侍女，对外宣称是百越之地的富商来姜都经商。每当月事来临，池鱼都会来这里清洗，有绝对的安全。
处理过身体，池鱼清洗了脸部，正准备给脸部上药，忽的背后刮过一阵风，便有一只手臂圈住了池鱼的腰，慵懒的女性声线传入耳中，转瞬之间，温软清甜的气息包裹住了池鱼。
“小美人儿，一个人呀？”
池鱼八百年都没有变过的脸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