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锦》星炀

37、第 37 章

　　但他拿施光寒没办法，难道对他安插过来的人，也只能听之任之吗？

　　纵然是无用功，他也不想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是如此容易操\\弄。

　　他望着乔纳森，故作试探地问：

　　“如果、我和施、意见、相左——”

　　“我听他的。”

　　乔纳森答得不假思索，笑得十分自然。

　　但这笑容现在已经渐渐让迟天漠生气并且刺眼了。

　　明明是意料中的答案，但意料之内并不能让这种过于直接的答案就变顺耳。

　　迟天漠真是受够了！

　　不光施光寒，还有另一件事堵着他的心：发生这么大的事，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来看看？就连他妈——

　　就因为上次闹了一次乌龙，这次就连个人影都没有了吗？真让人心寒啊！

　　他心酸得很，而现在唯一陪在医院的保镖还一句一句的，总让他难堪。

　　迟天漠满腔怨懑，难以抑制地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以为、救了我，我就、不好意思、解雇你？”

　　乔纳没料到他会忽然冒出这话来，渐渐收起了笑容，望了他几秒，最终只是有些无奈地说：

　　“你可以解雇我，老板。随时。只要你觉得不需要我了。但是你得明白，”他又像刚才要拦住他话头那样竖起手，跟着起身把椅子往他的床边拖近一点，凑过去压低声音，“老板，我的职责是确保你的安全，不是无条件服从。我是你的保镖，不是你的仆从。”

　　他看看迟天漠的眼睛，很快又咧嘴一笑，直起身，很自信地说：

　　“在保证你安全这事上，我是专业的。在必要的时候，我甚至需要牺牲自己来保护你——所以和你希望的正好相反，不是我听从你，是你必须听从我。在我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你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尽量按照我说的办。前天你就做得很好。而我选择听亨利的，同样也是出于我的专业素养和以往经验做出的判断。”

　　他憨直又无奈地笑着：“所以如果你真想解雇我，我不会有任何异议。不过在临走前我想告诉你，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迟天漠本来也不过想借题发挥，给他个小小的警告，别把真正的老板不当回事，张口闭口只把施光寒的话奉为纶音。但很快就被他的一番义正辞严，又是“专业素养”，又是“牺牲我保护你”说得满脸讪讪，又不想他末了突如其来的，明明不会说漂亮话的嘴，竟又对他告起了白。

　　瞅着他眼睛蓦地瞪大，乔纳森连忙又举手解释：

　　“不不，你别误会，我是直的，很直很直，只喜欢辣妹。我的意思是，我们磨合的时间并不长，但你前天表现得非常棒，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没有慌得六神无主，也没有神经质地尖叫——我最受不了这两样。你在关键时刻完全听从指挥，配合我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让我对你有了全新的认识。确切说是刮目相看。你很棒，老板，能够和你这样的雇主共事，是我身为保镖的幸运。”

　　你——你再、再给我等等——

　　迟天漠眨了下眼睛，很快，又眨了两下。

　　他没有听错？这憨货现在又会夸他了？！

　　是了是了，解雇大法就是雇主和雇员间的终极解题大法，这人就算再憨傻，听到要被解雇估计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毕竟，就算背靠施光寒，但如果他坚持不用，施光寒也不能真撕破脸给他硬塞过来。况且，像他这么大方又阔气的老板更不是想遇就遇得到。

　　迟天漠终于挽回了一点颜面，眼神也自信起来，不动声色清清喉咙，准备再说两句警告。

　　他正要张嘴，几声敲门声挡住了他。

　　乔纳森主动应声，门开了，一个漂亮的护士握着门把站在门口，温柔地提醒：

　　“不好意思，迟先生刚刚苏醒，现在必须休息。还有格朗索先生，你也该换药了。”

　　“哦，好。”乔纳森迅速站起来对护士转过身，脸上的表情瞬间换了一副。

　　这下迟天漠可以确定他没有说谎，他确实直得很，那种男人看到美女的眼神根本不加掩饰。

　　不过，“换药？”

　　乔纳森听到他的声音，回头对他大咧咧地又笑了笑。

　　护士小姐再次提醒：

　　“格朗索先生的肩上有枪伤，迟先生你刚做完手术，你们都是病人，都需要好好休息。”

　　乔纳森笑呵呵地把夹克的衣襟稍稍拉开让他看，迟天漠才发现原来他左肩真的裹着纱布。

　　这下迟天漠着实被吓了一跳。他别说不知道，就是想也没想到：

　　“什么时候……”

　　“还记得车窗玻璃碎了吗？我正退下车，有颗流弹弹进来，就这么‘唰’——”

　　乔纳森神态轻松地用手指在肩膀上重演了那颗子弹擦着他肩头过去的轨迹。

　　“为什么、刚才不……”

　　乔纳森美式英雄般地对他歪了个头，很潇洒：“小伤而已。我一向福星高照哟，老板。”

　　他得意得很。

　　知道只是擦伤，迟天漠松了口气，又想起他当时躲在车轮后，一直给他沉着打气的那些小细节……自己刚才还对他横生怨怼，此刻怨怼一下变成了不是滋味。

　　“我出去了，老板。”乔纳森拉好衣服，笑嘻嘻地边随声跟他打招呼边往外走，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身，“我就在外面的房间。你如果有需要，或者要解雇我，可以随时叫我。晚安。”

　　迟天漠只能讪讪地看着他出了门。

　　他盯着那门看了一会儿，心中五味杂陈，新添的内疚如波涛翻涌，难以平复。

　　不料他看着看着，没一会儿门又被推开了。

　　还是乔纳森！

　　他探头进来：“对了老板，你的家人昨天都来过了，尤其是你母亲，哭得很伤心。她要求你一醒过来就通知她，所以现在医院要给她打电话咯？”

　　迟天漠怔怔地看着他，这两分钟的心情就像坐了趟过山车，爬坡的频率简直让他应接不暇。

　　“老板？”

　　顾不上说话，他赶紧点头。

　　乔纳森对他飞了个敬礼：“好的，老板。”又把头缩了回去。

　　****

　　“小漠——我苦命的孩子……”

　　“……妈，我还、活着。”

　　杜淑卿从面纸边缘怒瞪他一眼，继而趴在他被面，一手摸着他的脸顺便盖住了他的嘴，放声嚎啕：

　　“你一向福大命大，以前在国内连病都很少生，怎么才来美国几个月，就接连遇到这么多倒霉事？又是被人抢劫又是被人围追堵截还放枪？难道是美国的风水不好？还是有人心存恶意，想置你于死地？”

　　她“呜呜”地哭个不停，迟天漠浑身无力，手上插着输液管，脑后还有伤，全身能调用的机能十分有限，没法把自己的嘴解救出来，正非常尴尬之际，旁边也有人忍不住了。

　　迟天沅很无语地把望了一会儿天花板的脸转回来，平心静气地说：

　　“卿姨，这次的事警察已经抓到了犯人，也正在调查，在警方的结果没出来之前，你这样妄加揣测不太好吧？”

　　“我这是合理推测，怎么是妄加？警察调查是警察调查，但我有一点自己的推测难道就不可以吗？”

　　杜女士抬起脸，脸上的妆容都覆了一层水汽，尤其是眼角的泪珠，随着她的脑袋偏向迟天沅的方向，就不自觉地滚滚而下，着实是个为儿子忧虑伤心到极点，说任何重话都应该获得体谅的悲痛模样。

　　“你还没有孩子，体会不到我这种当妈的心情，我不怪你。”

　　迟天沅眼神倏地冷下来，却是露出了笑脸，盘起手瞥着她，语调飞扬：

　　“人家说‘一孕傻三年’，我现在觉得这话非常对。而且恐怕不只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都有可能。再说诸事难料，就算生了儿子又怎样？也未必就能成器。我看还不如——”

　　“什么‘生儿子’？”正好梁冠斌推门进来，听到话尾惊喜地冲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天沅，你有了？”

　　迟天沅正说得得意，忽然他来打岔，让她正像个即将打出的喷嚏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我什么时候说我有了？”她横他一眼，又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只有他听得到的字，“闭嘴！不准提孩子！”

　　“哦。”梁冠斌也很快觉察眼下也不可能是会有喜事公布的氛围，乖乖捂上了嘴。但过了一会儿，他又悄悄掀开手指，朝她递话:“大哥已经到了。”

　　“大哥？”迟天沅惊讶地看他，很快蹙起眉，“他不是在澳洲？”

　　“刚回来，就在外面。正跟医生询问天漠的情况。”

　　杜淑卿那头还在哭哭啼啼絮絮叨叨，忽地也被她“大哥”两个字打断了，立时也转过脸：

　　“天沛来了？”

　　梁冠斌只好老实答她：“在外面呢，马上进来。”

　　“好。”杜淑卿转回脸，拍拍迟天漠的手背，突地又“哼”了声，“你爸爸应该也快到了。小漠，没事啊，等他来了有什么事他给你做主。”

　　她这话说得温柔安抚，又让迟天沅夫妇听得清清楚楚。迟天沅眉头本来就没松开，顿时皱得更厉害，瞅着她正要再说两句，梁冠斌却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真烦死他总这么不会看气氛：“又干嘛？不重要的事回家说！”

　　梁冠斌根本没心情去听杜淑卿说了什么，这会儿眼里喜色满溢，被她骂得再厉害都影响不了他急于和她分享一个天大好消息的心情。

　　但是现在迟天漠还躺在病床上，那事在这里说也确实不太适宜。他便喜形于色地只抓着迟天沅的手腕，几个字在舌头上百转千回地绕了几道弯，最终还是硬咽了下去。

　　“好，”他心情激动，手就抓得越发的紧，用力点了下头，“回去跟你说。”

　　他这些年来罕有如此的喜不自胜，还是在这种时候。迟天沅虽然手被他握得生疼，却也不自觉升起了期待。狐疑地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

　　“卿姨、小漠，我和冠斌先出去一下。”

　　没想到话音刚落，门又被推开了。

　　迟国堃到了，后面还跟着迟天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