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52、第 52 章

　　明业堆积了好几天的事情等着何继明确认处理，赵洁沈青青他们全都走了，何继明留下来继续加班，又把这几天来的所有邮件信息还有订单情况全部仔仔细细地核对了一边。
　　易诚在旁边等他，也不着急，一会儿去样品室溜达，一会儿又去翻明业现在手头上所有订单的进程，最后甚至被何继明拉着，两人又把从湖塘拿回来的样品，挨个儿分析讨论了一遍。
　　等两人忙完，出发去何继明住处拿衣服和洗漱用品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三点了。

　　“外面的雨好像小了点。”从地下车库出来，易诚隔着车窗看了一眼外面。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没几个人，连带着路灯都稀稀拉拉地亮着。偶尔有几家二十小时便利店还开着门，昏黄的灯光在满是风雨的黑夜里，也带上了几分落寞。
　　“前两天就一直听你们说台风，阵仗还挺大，现在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大的影响。”何继明话音刚落，车灯便照到了前面不远处一个挺大的积水滩。
　　随着车辆往前，车灯照射范围变大，两人这才发现前面大约五十米的地方几乎都被积水给淹没了。目测看不出深浅，低洼处说不定能到人的小腿肚。
　　“那可不一定。”易诚看着何继明突然皱起的眉头，没来由的就有些想乐：“你没看朋友圈儿，今天从下午开始就淹起来了，下班高峰期的时候，整个越州都在堵车。那时候就清理了一波，现在的估计是后面又给堵上的。”

　　车辆彻底行驶过积水区，水花溅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随即又被雨水给冲刷干净。
　　“跟逃难似的。”何继明突然说了句。
　　“什么？”易诚没听清，转过头去看着他。
　　“跟逃难似的。”何继明又重复了一遍，随即笑了起来，说：“像是末日来了。”

　　他们一路绿灯过来，白日里再繁忙的十字路口没有车排队等候了也变得安静冷清，偶尔有几辆汽车飞驰而过，很快又消失在满是风雨的黑夜。车内的小灯一直亮着，仿佛在安静地撑着风雨飘摇下的最后一丁点温暖。
　　让人容易产生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们真的在末日来临前一起结伴向前。

　　“都末日了，还得把公司的事情全部处理完才能开始逃难。”易诚没忍住也跟着乐了起来，说：“未免也太惨了。”
　　何继明故作认真地点头：“明天给你加工资。”
　　“能活到明天再说吧。”易诚啧了一声，他被何继明带得也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觉得如果现在真是末日，似乎也不是不能让人接受。
　　更奇妙的是，原本以为都要彻底消失在自己生命中的人，竟然又突然出现，说不定还能一起走上一小段路。

　　“乐什么呢你？”何继明瞥了他一眼问道。
　　“涨工资当然得乐了。”
　　何继明笑了笑没说话，易诚估计他可能是有些累了，便变着法儿地和他找话题聊，帮他醒醒神。

　　“看天气预报说，明天的雨估计更大。今天越州城区还好，就是风大，周边村镇好像雨水还不少，村里都在说防洪防泥石流了。”易诚说完，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明天你没安排发货之类的吧？我刚看了一眼你们的进程表，好像有个什么棉不倒绒，催着要发仓库来着。”
　　“棉不倒绒印花，一直着急验货，今天一早我就让沈青青安排车，从厂里拉到仓库了。中午刚到仓库卸完货，就开始下大雨了。”
　　“还好安排得早。”易诚有些庆幸，说：“棉不倒绒印花这品种可贵重，如果打湿弄脏了，损失不小。”说着，易诚又随口问了几句成本和卖价，何继明也不介意，他问什么便回答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楼下，易诚看了一眼时间，提议：“要不别来回折腾了，就……”
　　还不等他说完，何继明便接过话题：“也没几步路，开车十分钟算不上折腾。”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这儿应该有客房，我也不走……”
　　“不用，回去看看混沌也好。风大雨大的，说不定它害怕。”何继明倒是相当坚决，说完让易诚在车里等着，自己便一个人冲进了雨里。
　　易诚坐在车里，抬头看着前面的黑压压的居民楼。看着其中一层灯光蓦地一下亮起，又很快熄灭，在夜色之中无声无息。
　　他又想起了以前，当初他们也是这样，等在各自楼下，看着上面的灯光亮起又熄灭。雀跃和悸动压在胸口，呼之欲出，欣喜在看到对方出现的那一刻，又彻底被点燃。

　　易诚打开车灯，看着单元楼门口，期待在心底悄无声息地肆意蔓延。
　　他看到何继明拎着一袋东西跑出来，要避着脚下的水坑，甚至都顾不上抬手挡雨。透过车灯，看到了坐在车里的易诚，他挥了挥手，露出一个模糊而又灿烂的笑容来。

　　久违的年少的爱意汹涌而出，易诚仿佛被所有情愫给淹没，甜蜜的，酸涩的。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动。
　　为现在的何继明而心动。
　　等何继明上了车之后，易诚甚至都没舍得收回目光。

　　“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随便拿了些洗漱用品，不够的明天或者随便什么时候来拿都……”何继明迎上易诚的视线，渐渐地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两人就这么靠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对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没有人再分出精力去细想，其实留在何继明这儿也不错，现在应该也没人会想去睡多余的客房。

　　易诚以为，他和何继明都稀里糊涂地躺在一张床上了，肯定会说点什么，甚至是发生点什么。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两人压根儿没等到那时候。
　　易诚四处奔波了一天，晚上到了明业莫名其妙地也跟着加班，乱七八糟地折腾一通，等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几乎沾床就昏迷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似乎有人推了推他，但还没来得及多想，又再次彻底陷入昏迷。

　　等第二天一早，易诚刚清醒，何继明已经不在了。
　　手机上还有对方发过来的信息：早饭和粥放在桌上。
　　易诚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回了个好过去，刚把手机放下，对方竟然就直接电话打了过来。

　　“吃饭了吗？”何继明问道。
　　“这才刚醒呢，还没顾得上。”
　　“那你赶紧去洗漱吃饭。”
　　“电话特地打过来充当闹钟？”
　　“也没。”电话那头的何继明也笑了起来，说：“资本家还想问问你今天来不来公司。”
　　“啧，何总可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工资都还没发呢，马上就开始紧迫盯人扣全勤了，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开始琢磨怎么扣工资了？”
　　“扣全勤不至于，紧迫盯人我倒是承认。”

　　易诚原本还想杠几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对方这话里似乎还藏着其他意思，无所谓的玩笑话就彻底说不出口了。
　　“那我……尽快收拾过来吧。”
　　“嗯，我等你。”

　　易诚挂掉电话之后，盯着面前的混沌看了半天，心想：资本家催人上班就好好催，说得那么深情暧昧，听起来实在像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