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50、第 50 章

　　何继明这话问得直接，易成也回答得相当爽快。

　　两人相视一笑，没再说其他的，何继明把买回来的早饭放在客厅，带上门出去了。公寓楼隔音效果向来不怎么样，易诚躺在床上，甚至还能听到从走廊上传来的轻微动静。
　　紧接着，电梯门叮的响了一声，走廊上的脚步声随即消失。

　　何继明晚上还回来，一起吃饭？
　　不一起吃饭都还回来？
　　回来干嘛？

　　这是追人？
　　易诚心想：我他妈压根儿就没跑过。

　　估计是知道易诚醒了，混沌从客厅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略带审视地看着易诚。
　　“睡觉去吧。”易诚上前拍了下它的耳朵，恶狠狠地开口：“踩奶公公！”混沌相当不满，转身就往衣柜里扑。易诚随手拉开衣柜拿了件衣服，突然又后退了几步往衣柜里看了看。
　　果不其然，少了一套衣服。

　　何继明穿了他的衣服出门？！

　　易诚又跑到浴室去看了一眼，洗衣机里浸泡着的不仅有他这几天的T恤还有何继明的衬衣。旁边的脏衣篓里还放着几条长裤，应该也都是两人的。
　　何继明的微信消息适时地跳了出来：衣服我放洗衣机里泡着了，不过怕声音太大扰得你没法儿睡觉，就没开。等你醒了，记得去打开。早点挂出去，早点收回来，今晚台风就到了。

　　易诚回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不是追人么？
　　你家追人是自动默认同居啊？

　　同居。
　　脑海中突然出现这个词时，易诚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易诚都还觉得自己脸颊似乎在隐隐发烫。
　　好像他和何继明，又要开始不清不楚了。

　　易诚想了想，还是发了消息过去：你今天穿了我衣服？
　　何继明相当诚实：嗯，我没衣服了。
　　何继明比易诚要略高一些，按道理来说易诚的衣服对他会有些小，但对方特地挑了一件宽松版的大T恤和休闲，尺码上应该看不出有什么不合适。
　　就是……
　　易诚：看看呢？
　　何继明：……看什么？

　　易诚：看看平时西装革履的何总，穿着体T恤大裤衩是个什么样？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还穿了我的拖鞋？
　　何继明没马上回复，易诚继续乐颠颠儿地发消息过去：啧啧啧，何总今天带头破坏公司仪容仪表，扣钱，必须扣钱。
　　易诚：赵洁她们没来问你？我估计心里正暗搓搓地在想，你是不是出了趟差回来就看淡生死和名利了，你终于意识到几千的衬衣也不过只是几十块钱一米的普通面料，穿着还不宽松T恤来得自在……

　　易诚正噼里啪啦地发着消息挖苦何继明，便看到对话框里突然跳出来了一张对镜子拍。
　　易诚：……

　　原本易诚特地买大了一号的T恤穿在何继明身上，只是略显宽松一些，即使配着休闲无比的大裤衩和拖鞋，也丝毫不显得邋遢，反而带着一种相当让人舒服的慵懒悠闲。
　　自打重逢后，易诚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随意的何继明。
　　即使之前出差住一起，对方换上了睡衣，但张口闭口都是面料和工作，总是透着和平常没差别的严谨和考究。现在照片上的何继明，那股严谨考究的气味儿没了，仿佛还多了几分青涩和傻气。
　　倒像是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

　　易诚心里一动，点了保存，紧接着下一秒便看到何继明把图片给撤了回去。
　　易诚：哟，何总这是害羞了？还玩儿上撤回这套了。
　　何继明：赵洁和沈青青两人八卦我一早上了，和我说事儿的时候说一句话瞥一眼衣服，弄得我跟裸/奔出门的一样。
　　易诚：其实也差不离了。
　　何继明：晚上我先回去收拾几件衣服，不然后面得一直被围观。

　　易诚想了想，还是默默地把那句“你怎么和她们说的”给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
　　有的事情，刨根问底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等把全部衣服从洗衣机里给拿出来晾好，就已经差不多两三点了。外面的风刮得比昨晚上还要猛上不少，易诚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估计要晚上才会开始下大雨，吃完饭回来正好赶得及收衣服。
　　一整个下午，易诚都在一直连轴转。
　　去绣花厂的时候，老徐正在和人一起调机器，准备上易诚刚接到的新订单花型。好几天没见，老徐见到易诚两眼都快发光了，一直拉着他让帮忙一起改机器。左右是自己的订单，易诚也没法儿拒绝，便老老实实地蹲下来跟着一起琢磨。
　　中途小华过来问了几句他们去湖塘的情况，易诚想了想，又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办公室把从钱凌那打听到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我们去印花厂转悠的时候，机器上恰好在做超柔印花。这面料麻烦，经不起来回运货卸货包装，从机台上下来就直接验货打卷了，压根儿没办法慢慢去细看，次品也几乎挑不出来。”易诚从包里翻出一块布来扔在桌上，说：“这我趁着厂里的人换班儿，偷摸剪下来的一米。当时还以为只有一个露白的小疵点，回来才发现上面全是横档和风印。我估计对方正在做的整个大货都是这样。”
　　小华拿过布样看了一眼，又扔回桌上，抱着胳膊看向易诚：“哦？次品布。”
　　“或者说这东西做出来，绝大部分都会是次品。”
　　“所以呢？你希望我去和高睿那傻逼说？”
　　“嗯，毕竟我……”
　　“我和他只是有点儿交情在。”小华紧皱着眉头，说：“但不代表我能去插手他的订单。赚了也好，亏了也罢，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过来指手画脚。”

　　的确，以高睿的性格，如果不是他自己发现而是别人去提醒，首先只会是怀疑他们这些人特地去了解相关的问题的动机。

　　“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关系再好，哪怕是谈恋爱结婚，也少去沾染别人公司的事儿。”小华看了易诚一眼，说：“你和明业那个何继明也是一样，可以成为朋友，但生意上的事儿还是各自界限分明一点的好。”
　　易诚张了张嘴，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说，没人比小华更立场来说这些话。

　　易诚心里揣着事儿，干活儿就有些心不在焉了。老徐最开始还会提醒他，到后面就开始嫌弃，当他是出差太累，把他推回办公室让他好好再休息休息。
　　小华不知道去哪儿了，办公室也没人。易诚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只得又开始给之前的客人发新的花型和样品。
　　这些客人是袁德佳介绍给他，好不容易才开发起来的。如果后续真继续在明业那儿一直做着，肯定也没多少精力能再放到自己的客人上。

　　他和何继明甚至都算不上什么，他不仅要掺和进对方的生意，还要赔上自己的刚有点起色的“事业”。
　　易诚撇了撇嘴，看着窗外掀起的狂风，长长地叹了口气。

　　——

　　“师父——”隔得老远，陈佑铭就开始喊起来了，声音不算高但硬生生地叫出了九曲回肠的气势，把易诚仅存的那点儿恍惚也给彻底清退了。
　　“还好杨霁提前告诉我，说是要找我吃饭，不然我铁定以为你是想给我提早送终。”
　　“呸呸呸，师父你这都说的什么话。”陈佑铭呸完了，又开始傻呵呵地瞎乐：“这不是太久没见，格外想念么。”
　　认真算起来，这半年里易诚和陈佑铭的确没碰过几次面，易诚多看了陈佑铭两眼，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不起来对方之前天天跟在自己后面的模样了。
　　“可别，想得太频繁了，我怕高睿把你打入叛徒的行列。”易诚笑了笑，朝杨霁打了声招呼后才在位置上坐下。

　　杨霁的状态看起来要比之前好上很多，沮丧和不自信明显消退了不少，易诚和她就之前出错的事情又聊了几句，发现对方真的从愧疚情绪中走出来了，这才放心地转到其他话题上去。
　　“师父，你就和何总两人去的湖塘啊？”陈佑铭问道：“这几天一直都待在一块儿？”
　　“记者采访犯罪嫌疑人呢你？”易诚看了他一眼：“怎么了？”陈佑铭平时虽然八卦，但杨霁刚离开位置，他就马上好奇地发问，显然是还有什么事儿没说。
　　“也没什么……”陈佑铭挠了挠头，下意识地往杨霁的方向看了一眼。
　　易诚：“直说。”
　　陈佑铭放下筷子，想了想又问道：“师父，你和何总关系很好啊？”
　　“谁和他关系好了？”易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次出差是和何继明一起为了明业的事儿在跑，杨霁他们自然也知道。要真的关系不好，谁还会这么上赶着帮忙。

　　“什么？”陈佑铭震惊得不行：“你和何总关系不好啊？”那语气，夸张得简直跟天要塌了一样。
　　“啊，没，关系也没不好，挺好。”易诚有些含糊地应了一句，又把话题绕回去：“怎么回事儿？”
　　陈佑铭还有些疑惑，犹犹豫豫地想继续追问易诚和何继明的关系，见易诚像是真烦了，他才老实回答：“就杨霁工作的事儿，你们不在这几天，她去面试了不少公司，都不怎么满意。这不是觉着明业好像还不错，何总人挺好的，你和他们关系也挺好，要是明业缺人，你就帮忙问问杨霁合不合适。”

　　明业缺是缺人，不过不缺业务。
　　易诚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答应不管如何都会去问问何继明。得到了易诚的保证，陈佑铭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连带着变得更加狗腿不少，看得易诚忍不住叹气。
　　之前自己认真教他本事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殷勤。

　　“今天风大，我先送你们回去吧。”从店里出来，易诚便准备带着两人去停车场，看了下手机，何继明半个小时前给他发过消息问他在干嘛。
　　易诚：和陈佑铭他们俩吃饭来着。
　　何继明：现在结束了？
　　易诚的一个“嗯” 字还没打完，何继明电话便径直打了过来。易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把通话音量调到了最低。
　　何继明：“现在吃完了？”
　　易诚应了一声，说：“刚结束，正准备回去。”
　　“哦，不知道易哥愿不愿意帮忙给我带份夜宵？”
　　“你还没吃饭？”
　　“是啊，好几天的事情堆在一起，今天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那你能等一会儿吗？我要先送陈佑铭他们回……”

　　“不用不用，师父你有事的话我们打车回去就好。”杨霁连连摆手，笑着说：“反正也没多远。”
　　见他们坚持，易诚只得答应下来：“那行，你等一会儿。”挂掉电话后，易诚不好意思地朝两人道歉，心里难得地涌上了负罪感。
　　“没事儿，人这个点都还饿着肚子等你，肯定还是她更重要。”陈佑铭冲他扬了扬眉，露出个了然的神。见他走远了，还是没忍住扬声问道：“你去哪个方向啊？”
　　“明业。”

　　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