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48、第 48 章

　　即使超柔的订单明业并没能接下来，但如果真是因为面料特性印花加工次品率很大的话，客人最终必定不会接受，越洋后续也会出问题。钱凌也无所谓，在易诚提出质疑之后，还介绍了好几家湖塘有名的工厂让他去看看。
　　后面几天，何继明和易诚几乎把湖塘大大小小的工厂全都跑了一遍，从坯布到染色印花工厂一样不落，甚至还去了纺纱车间转了一圈。

　　“你打算和高睿说吗？”回程路上，何继明突然问了一句。
　　一连在太阳下折腾了好几天，两人现在都累得不行，易诚倚着靠背昏昏欲睡。
　　“嗯。”易诚点点头，没想到何继明正好变道，他一下给磕在了车窗上。磕上去的力道还不小，发出了一声轻响，易诚这下彻底清醒了。
　　何继明侧头看了他一眼：“疼不疼？”
　　“还行，没到能算工伤的地步。”
　　“能算工伤也没法儿报销。”

　　“因为我要去向高睿通风报信？”
　　“差不多，不过你不去和他说，我才觉得没理由。”何继明说到这儿，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毕竟和我那么打了一架之后，现在都还能心平气和地答应我重新开始，更不用说还是正常从越洋离职，高睿之前也帮过你的忙。”
　　易诚眯缝着眼睛看他，说：“我还以为你又会说什么，觉得我周围的同事朋友都远比你要重要，你觉得失落之类的屁话。”
　　“难道不是？”何继明反问。
　　易诚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我也打算再去提醒下客人。”何继明沉默了片刻，径直换了话题：“秋冬下单季统共就没剩下几个月了，如果他们把全线主推都放在这一款面料上，一旦真有问题，到时候要重新换款下单再做货，就算是愿意帮忙赶交期，淡季也没有船能再把货运过去了。”
　　服装潮流更迭速度向来夸张，每年都会涌现出无数新商家，也会有无数商家被取代然后消失。老牌批发商没了先机，一旦被其他商家所取代一小段时间，后续就很难重新建立绝对优势。
　　订单大面积出现问题，只要在这条流程线上，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易诚没办法做到坐视不管，何继明也是同样。
　　有人将遇风雨，拉上一把，说不定也能让自己破浪前行。

　　连日来的疲惫和劳累，在马上到达越城时，一下喷发至了顶峰。
　　好不容易过了收费站，易诚就有些撑不住了，困得眼皮往上抬起来的力气都没。何继明见状，只得让他找个地方靠边停下，又把驾驶位给换回来。
　　“去吃点儿东西吗？”何继明问道。
　　“算了，先送我回家吧。”易诚无力地摆摆手，现在只想不管不顾地在家里躺个天昏地暗。
　　何继明也累得不行，没再劝下去，径直把车开到了易诚公寓楼下。易诚迷瞪着眼睛下车，全靠本能撑着去后座拎行李箱。一番折下来，被夏日夜晚独有的热风一吹，这才勉强清醒过来不少。
　　“你直接回去？”易诚随口问了句。
　　“嗯，我也困了。”
　　“不吃饭吗？”
　　“你呢？你要吃的话，我们再去。”
　　“算了。”易诚想了想，又问道：“你家里有吃的吗？”
　　何继明一愣，说：“没。”
　　“哦，我家有泡面。”易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后又有些莫名的尴尬，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吃吗？”

　　等两人一起进了电梯上了楼，易诚都还有些恍惚，像是没清醒过来似的。不然自己怎么会无端端地就邀人上来吃饭？
　　还他妈的只是吃个泡面。
　　“我……”易诚开门的时候有些犹豫，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何继明非常识趣，主动说道：“谢谢易哥，几天没回家，我那屋里清锅冷灶的，也折腾不出什么吃的来。也没几个朋友，能赶在这时候给我送饭慰问的。”
　　易诚顿时又觉得舒心了起来。
　　何焰不管是万纱还是咖啡馆，事情肯定都不少。何继明在这边能算得上是朋友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对方回去估计也是闷头大睡，等到大半夜再饥肠辘辘地爬起来。

　　认真说起来，好像也就自己这么一个靠谱的……朋友？
　　不对，他们现在这样可不算朋友。

　　易诚被脑海里突然涌出来的这想法给吓得一激灵，连带着开锁的动作都流畅了不少，猛地一下推开门，把一直蹲在沙发上好奇往这边张望的混沌给吓了一跟斗，差点摔下沙发，猫面不保。
　　“你先去洗澡。”易诚一进屋，便扔下行李箱，跑到房间里随手扯了套睡衣和毛巾递给何继明。
　　“毛巾我行李箱里有，也不用浪费再……”何继明说到一半，捏了捏手里的毛巾，说：“这上次的？”
　　“不然呢？”易诚理所当然地开口，说：“什么大户人家啊，用一次就扔，我特地给你放起来的。”
　　何继明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易诚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但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想起来词去反驳。

　　他的确是特地留起来的。
　　像是知道何继明还会再来留宿一样。

　　“行了，你去洗吧。”易诚不自在地挥了挥手，径直转身去了厨房：“红烧牛肉，酸汤肥牛还是番茄炒蛋？”
　　何继明拿着毛巾，顿时乐得更欢了，说：“易哥家库存这么丰富？”
　　“当然，康师傅的铁杆粉丝，世界第一吹。”
　　“红烧牛肉吧，我估计现在吃什么都一个味儿。”
　　易诚翻了个白眼，带着猫去了厨房。

　　等何继明出来的时候，易诚刚好把泡面端上桌。何继明上前去看了一眼，还真是实打实的泡面，面碗撕开加水，没多任何一个步骤。
　　“就吃这啊？”何继明看向易诚，有些不能相信。
　　“不然？还真以为有红烧牛肉啊。”易诚嗤笑一声，拿着衣服钻进了浴室，等他冲完凉，泡面应该刚好能吃。
　　何继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混沌估计是闻到香味儿了，跳上桌蹲在一旁，一动不动地和何继明对视。何继明想了想，认命地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妄图能在这儿翻出些什么其他吃的来。
　　本来何继明没抱任何希望，直到在桌上看到了一张硕大的字条：师父，冰箱给你填满了。
　　字体非常娟秀，看起来应该是个女生写的字。何继明一想，便猜到应该是杨霁留下的。
　　易诚常年依靠蹭饭和外卖，冰箱里空得像是在纯浪费电，急匆匆地赶回来，肯定没办法吃上一口热饭。杨霁这算是未雨绸缪，准备的东西里除了鸡蛋青菜之外，还有不少热一热就能吃的速食，简直周到得不能再周到。

　　何继明犹豫了下，对着冰箱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感谢，不然差点就真的吃红烧牛肉了。
　　杨霁的消息马上回复过来：我就知道你们回来肯定累得不行，顾不上等外卖去吃饭什么的。陈佑铭还想拦着我，说师父肯定连冰箱都不会打开呢。
　　杨霁：欸！何总，你现在在我师父家啊？你俩一起呢？
　　何继明把鸡蛋和青菜拿出来，举着手机单手回复：嗯，他的确没打开冰箱。烧水泡了个面就去洗澡了，还是我过来看了一圈发现的。
　　杨霁：果然……我中午的时候还给师父发过消息提醒他的，结果这都能忘。
　　何继明：没事，我现在重新煮面。
　　杨霁：何总你真是太好了
　　何继明：下次还是发给我，我去提醒他比较靠谱。
　　杨霁：可不是嘛。

　　放下手机后的杨霁，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她知道易诚现在勉强能算半个明业的人，可也不至于这一日三餐的鸡毛蒜皮，都得发给老板，然后再让老板去催吧？！
　　想了想，杨霁又忍不住发消息给陈佑铭，把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感慨道：师父可真厉害，明业何总为了留人都关切地要亲自过问师父的一日三餐了！慕了，什么时候才能让老板为我折腰。
　　陈佑铭：当然，那可是我师父！能给何继明这个机会，何继明做梦都得乐醒。
　　杨霁：……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易诚擦着头发出来，闻到炒鸡蛋的味道时还一愣，说：“我靠，谁家这个点才开始做饭？味儿这么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特地把锅给端到我门口来炒的一样。”
　　“没在门口，就在厨房里炒的。”
　　“何继明……”易诚走到厨房一看，不可置信地看着锅里的东西，问道：“这什么啊？”
　　“炒菜心和西红柿炒蛋。”何继明回答得有些犹豫，说：“没有葱姜蒜，就用油炒了下。西红柿炒蛋，没分开弄，鸡蛋炒好了就扔下去，应该也不会翻车。”
　　“不是，这些东西哪儿来的啊？你还下去买菜了？不对啊，你怎么会做饭？”
　　何继明无奈地看着都快说不清楚话的了易诚，说：“杨霁给买的菜，她还说中午的时候给你发过消息提醒。”
　　这么一提醒，易诚总算是想起来了，拿出手机发现自己当时还给对方回了一个“OK”的表情，没想到转身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易诚坐在桌前，看着面前这些几乎占了大半张桌子的东西，难得地还有些局促：“自从我搬进来之后，这张桌子上除了外卖和泡面，几乎就没再放过其他东西。”
　　“现在这些和外卖也没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才发现原来我这锅也能用呢。”
　　“你新的买回来，不会一次都没用过吧？”
　　“应该也煮过泡面……”易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又说：“不过我实在没想到，你还会自己做饭。要早知道你不乐意吃泡面，我提前点个外卖得了。”
　　“也不是不乐意吃泡面。”何继明笑了笑，说：“这不是正在追人么。”
　　“……”
　　“当然得表现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