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25、第 25 章

　　等好不容易把屋子里收拾干净，易诚和何继明已经累得满头大汗。混沌被关在浴室里，最开始还挺老实安静，到后来便开始肆无忌惮地疯狂挠起门来，隐隐还有股愈演愈烈的架势。

　　“估计还要开窗吹个一晚上，这味儿才能彻底散掉。”易诚说着，转头看向何继明，语气有些犹豫：“时间不早了，你要不……”
　　“先给混沌洗澡吧。”何继明正拿着手机回邮件，回完之后随手把手机扔在一旁的矮茶几上，理所当然地开口，说道：“看起来它脾气也不怎么好，你一个人应该没法儿收拾它。”
　　易诚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便听到何继明笑着感慨道：“毕竟混沌么，这名字还挺适合。”
　　易诚顿时就没了声音。

　　混沌的确能勉强算是曾经何继明取的名字，但和现在这只猫没有丝毫关系。易诚现在用了这名字，何继明却没有过任何疑问，似乎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叫起混沌的名字来一次比一次顺口。
　　这种理所当然，让原本就无所适从的易诚，带上了不少尴尬和心虚。

　　何继明怎么就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呢？
　　何继明凭什么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呢？

　　“哦，那就麻烦了。”易诚应了下来，从衣柜里掏出一条全新的毛巾，便往浴室里走，说：“先给它洗澡吧。”

　　混沌鲜少被易诚给单独关起来，前面还挺张牙舞爪地扒拉着浴室大门，看到两人开门进来，瞬间就蔫儿了，溜达着回去躺在角落里，懒懒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这猫怎么这么肥？”何继明随口问了句：“买的么？”
　　“路边捡的。”易诚打开花洒调水温，说：“捡到的时候瘦瘦小小的，比手掌没大多少，现在好日子过久了，长得膘肥体壮就开始琢磨着折磨我了。”
　　说着说着，易诚心里不仅又有些别扭。捡来的猫，又叫混沌，难免会让人多想。
　　易诚想了想，又说：“不过混沌也不是……”
　　何继明：“什么不是？”
　　“没什么。”易诚把花洒往何继明怀里一塞，说：“你拿着，我去抱它。”

　　还在混沌老实下来，前后的路都被人给堵了，被架在原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像是傻了一般。
　　“被吓着了吧，估计等下回过神来就得开始挣扎了。”何继明时不时地探出手去调节水温，配合着易诚搓打泡沫的动作移动花洒。
　　易诚拿着剪刀，低头给混沌剪不好洗的毛，闷声说：“管它的，先收拾了再说。希望能多老实会儿，不然今天我和它总得死一个。”
　　何继明笑了笑没说话，视线落在易诚满是泡沫的手上。易诚手比他想象的还要清瘦一些，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了泡沫的缘故，看起来格外苍白。对比之下，指腹处上的老茧也变得明显了不少。
　　这人平时可没少去厂里帮忙折腾。

　　易诚一边注意手上的动作，一边留心着混沌的一举一动，时刻提防着它突然挣扎。可是渐渐的，从斜上方传下来的视线却越发清晰起来，甚至带上了些许明目张胆的打量。
　　为了防止混沌逃跑，两人进来的时候还特地关上了浴室门，这道视线的存在感顿时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变得更加让人无法忽视。
　　易诚紧皱着眉，莫名有些不自然起来，连续两下剪刀都落在了同一个地方，混沌感觉到不舒服，发出了轻微的挣扎。易诚一时没注意，剪刀有些移位，眼看着就要刺上自己手背，下一秒一只手便挡在了自己右手前。

　　花洒没了人控制，掉落在地上，四散而落的水悉数浇在了两人身上。
　　易诚惊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何继明将剪刀重新递了回去，这才重新捡起花洒，说：“不好意思。”
　　“没事。”易诚低着头，把最后一小片多出来的猫毛剪完，才开始给混沌冲洗。
　　有了刚才的插曲之后，对方的存在感似乎又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这次没有了电流阻碍，易诚再次听到了对方无比清晰的呼吸声。

　　“混沌被捡回来几年了？”何继明问道。
　　对方这话问得实在是非常突然，易诚被吓了一跳，手上动作不稳，一大把泡沫从手上滑落在混沌头上。混沌忍无可忍，把头上的泡沫拱在了何继明的膝盖上。
　　“六七年了吧。”易诚笑了起来，说：“刚捡到时，皮肤病还很严重，东一块西一块地全是藓斑，哪儿像现在一身长毛，洗都得洗一个小时。”
　　估计是听明白了不是什么好话，混沌身上最后一丝泡沫冲洗完，站在原地又狠狠地甩了甩身上，易诚和何继明没法儿躲开，都被甩了一身水。
　　“我靠，没良心的玩意儿！”易诚愤怒地拍了下混沌耳朵，拎着对方脖子把它塞到毛巾里时，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问道：“之前那只小三脚呢？”
　　“没了。”

　　喵嗷——

　　混沌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毛巾还没能在它身上擦了来回，它便一蹬脚猛地窜了出去。
　　“捉住它！”易诚大喊了一声，说：“外面刚拖好的地！”
　　混沌在刚拖干净的客厅里来回巡视了一圈，成功把所有角落再次弄上水之后，易诚和何继明两人在客厅里来回饶了大半圈，才终于把它身上湿漉漉的毛给彻底收拾好。

　　最后易诚和何继明各自占据了沙发一角，斜躺在沙发靠背上不想再继续动弹。身上T恤在给混沌洗澡的时候，就已经被打湿了，后面给吹猫毛，又勉强把身上吹干了一些，现在正黏黏糊糊地粘在身上，难受得不行。

　　“我要不……”
　　“你要不……”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随即面面相觑地看向对方。

　　“今天谢了，下次请你吃饭。”易诚抢在对方开口前，飞快地说道。
　　“行。”何继明笑了起来，说：“那就下次。”
　　“您还勉强上了，家里现在就只有泡面。我晚饭吃的现在都还在胃里顶着，也就只能给你泡个开水看着你吃，估计你也不好意思不是。”
　　“你要真好意思请，我也真好意思吃。”
　　“算了吧何总，改天。”

　　易诚收到何继明发过来已经到家的消息，犹豫了下，终于也还是没有把“小三脚怎么没了”的问题发过去。

　　那些一起在咖啡馆里无所事事喂猫的日子，实在是太过久远。久远到现在去怀念和回忆，都显得突兀，倒害怕把那些年少青春也给沾染上生活的尘埃。

　　还是下次请吃饭吧。

　　易诚看着趴在旁边的混沌，又狠狠地拍了下对方的头。混沌不耐烦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跳上床靠在枕头上继续睡。
　　等洗完澡，易诚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准备和何继明说的正事儿还没说出口，就净顾着让对方来当纯苦力了。

　　他本来是想和对方说说王国荣的事儿，但几天过去，他发现根本没有这样的契机。
　　明业的订单全都出完了，推广出去的新样也暂时告一段落，易诚拿着手机，恍然意识到，他和对方竟然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工作之外可以聊的话题。

　　“我看你盯手机盯一上午了，等谁的消息呢？”小华路过，瞥了他一眼说道。
　　“等客户给我下单呗，还能等谁。”易诚看了一眼时间，临近下班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没有办公室，小华这儿变成了他的一个临时据点，每天准时来这儿报道，联系联系客户，或者和老徐琢磨着折腾什么新样。

　　易诚的车还没开出工厂大门，就收到了陈佑铭打过来的电话。
　　“师父，有时间么？”
　　“啧，什么时候和我这么客气了，还假模假样地问句有没有时间。”易诚笑了起来，说：“有什么事儿你先说，我再决定看看我有没有时间。”
　　那头陈佑铭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不少，说：“杨霁出事儿了。”
　　“什么？”易诚皱眉，随手便拨转方向盘。

　　杨霁在一个中间商公司做理单，老板是墨西哥人，在越州的面料外贸圈子里算得上小有名气，不少公司都很想和他们合作，高睿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们公司价格实在是太低，再加上订单要求非常繁琐，易诚试着接触几次后便放弃了。
　　但对方公司名气大，杨霁被录用的时候，陈佑铭还兴冲冲地找易诚请过假，连续一个星期不加班，要去对方公司楼下接她。

　　这次出事儿，易诚估计十有八九是因为订单。

　　和前几次看起来开朗活泼的模样不同，杨霁这次看起来低落了很多，看到易诚过来还是抬起头来扬了扬唇角：“易哥。”
　　“嗯。”易诚也不客气径直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易哥，怎么办啊？”杨霁看着易诚，眼睛红红的，就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先别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订单弄错了，一万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