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风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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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重回到在姬留山脚下的小镇上随便租到的房中，半躺在床上随手扭开台灯，手上是一叠楚狂的资料。
楚狂喜欢白色的东西。或者应该说，他喜欢冷色的东西。
比如虽然他喜欢白色，但暖暖的乳白色，他却不喜欢。
那个人，恐怕连梦都是冷的。
楚狂的资料很少。他那样出名，资料却少得可怜。因为没有人能从他的开车方式来判断他的嗜好。
关于他的车技，只有一句话才能准确的概括：这是个不怕死的疯子，车子一旦发动，就永不减速。
拥有再好的车子，再高的技术，再完美的策略，在他面前统统不管用。因为他不是个仅凭技术就可以打败的对手，策略也在他从不减速的疯狂下失去了任何意义。
千重把资料随手扔到一边，关台灯的时候，却碰到了手边的烟灰缸。
他从不抽烟，这是为罗云凤准备的。
罗云凤，已经永远不能来这里把自己的屋子弄得乌烟瘴气。
虽然他从未在口头上承认，但云凤的确是个好朋友，他不愿意失去。
因为失去的太多，不在乎的太多，反而觉得什么都不想失去。
这一世，想保护的东西，只有一个秘密，一个人。
现在，只剩下了那个毫无价值的秘密。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六点。早晨起来之后，千重驱车去了海边。
大海与天空，看久了都能放松心情。他躺在海岸的沙滩上，仰望天空。
天空与大海的颜色好像越来越接近，到后来，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躺在海边望着天空，还是躺在天上俯视着大海。
——男人总有那么一两个即使拼命也要完成的梦想。
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从未开口承认过的朋友。
继而想起了方微蓝，想起了凌飞翔。
刚开始千重听到罗云凤的死讯时，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一个大老爷们，为了在一座山上飙车去和疯子比赛从而送了性命。罗云凤那个胆小的家伙，坐自己的车都会吓出一身冷汗的家伙，居然真的去了——尽管上山前一晚，他还拉着千重去酒馆里喝酒壮胆，买了最好的香槟，他可能那时就有了足够的觉悟，用美酒为自己送行。
荒谬绝伦到简直可笑的地步！
可是这时静下心来想一想，千重倒觉得，自己并没有为他复仇的理由。
方微蓝想要在球场上追求完美的胜利，凌飞翔想要自己在天上飞一次，其实，都是很渺小的梦想，一般人看来即使放弃也无所谓的梦想，他们却都赌上了所有的骄傲，甚至生命。罗云凤也是一样。
男人赌命的理由，有时候可以很简单，他们虽然是笨蛋，但绝不可笑。
就像自己曾经问纷争天使的那句话一样：苍白的永恒和灿烂的刹那，你选择哪个？
显然，罗云凤已经用行动给出了他自己的答案。
千重想，云凤应该是满足的，因为他尽了全力，输在了绝对的速度之下。这样想着，反而觉得自己去找楚狂赛车的举动有点幼稚。
或许，一个‘瞬神’，一个‘风神’，冥冥中就早已注定了要成为对手。
千重勾起唇角，嘲笑自己无处不在的宿命论，这时，身后传来刹车的声音，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然后坐下。
稍稍用胳膊支起半个身子，千重看那个人的同时，那人也在看着他。他一头酒红色的乱发被海风吹起，被这种醉人的发色映着，他的侧脸看上去便多了一分迷惘。
楚狂掏出的香烟还夹在指间，就这样愣住，另只手在兜里摸索了半天，却连半个打火机都找不到。
千重下意识的将打火机扔过去，楚狂点燃香烟，将打火机和烟盒一起扔给了他。
“我不抽烟。”
千重收好火机，礼貌的将烟盒递了过去，楚狂也没有再客气，接过来放在了脚边。
下午就要一决胜负，甚或是一决生死的两人，这时竟没有半点的敌意。
他们默默的并排坐在海滩上，看着浪花翻滚，看着那一连串溅起的冰蓝色的水珠。
楚狂拉开了一罐啤酒，又对着千重示意。
千重还是摇头：“我也不爱喝酒。”
楚狂又怔了怔。云千重给他的意外太多，以至于都不知该如何继续，讪讪然半晌，才自顾自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耸肩：“爱飞车的男人居然不抽烟不喝酒，像个十足的三好学生。”
“哪条法律规定的，飞车手就必须抽烟喝酒？”千重忽然很想多和他聊几句，尽管在这之前他以为他是想要让楚狂以血还血的。
“会来姬留山飙车的男人，尤其是敢向我挑战的男人，不会有多么爱惜生命，同样是自杀，为什么不抽烟不喝酒？”
楚狂的歪理说的很正经，千重居然想不出办法来反驳，于是他向楚狂要了支烟点燃，还没吸就被呛了一口，遂立即扔掉。
“喂喂！浪费烟草天理不容。”楚狂颇为可惜的看着那支浪费掉的烟，大有‘早知道就不给你了’的后悔之意。
的确是浪费了别人的东西，千重只好对他露出个抱歉的表情来。
“瞬神云千重。”楚狂却立即转移了话题：“你‘瞬神’的外号太出名，昨天报出真名时，我反而没有记起来。”
“你怕了？”千重忍不住就扬起了嘴角。如果这个疯子会说出‘怕了’，以现在的气氛，搞不好他会主动要求撤销那个约定。他的翅膀已经净化的差不多了，若非罗云凤的突然死亡使他失去了一些理智，千重根本不会来姬留山找茬。
楚狂的嘴角却扬起比他更大的弧度——几乎是不屑到了极点的表情，还没等他说话，身后喇叭声频频响起。两人回头看去，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车手正围住了‘冷艳贵族’和‘堕落天使’两辆车看个不停。
“喂——你们是这车子的主人吗？”
对方双手虚空着放在嘴边，冲着他们喊话。
千重率先起身小跑过去，楚狂懒洋洋的也往过走。两个身材一流的美男子，都是收腰的短风衣，一黑一白，海风吹得衣角翻飞，煞是好看。
这里离姬留山并不很近，离云千重所住的城市更远，那些车手似乎没见过这两辆相当有名的车子，看到千重和楚狂走过来，立即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不错的车子呀！让我开着跑两圈吧？”
虽然句尾是个疑问词，但语气却是很肯定的命令式。千重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的车从不外借，你要是想坐，副驾可以。”
当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千重也难免抱了点幸灾乐祸的意思——敢坐就坐吧，不信吓不死你。
那人却并不领情的吐了口唾沫在地上，然后用鞋底抹平它：“不要这么说嘛，那边那个穿白风衣的哥们，喂，就是说你呢，车子借我们玩玩，交个朋友？”
楚狂方才因为千重问自己‘是不是怕了’而浮现的笑意越来越大，渐渐蔓延，而眼神却一直冷如冰魄，没有感情。“朋友？你们不配！”
“你说什么？你小子竟然敢和我们作对，我们可是M城的‘极速’车队！”那几人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般，扯着袖标让千重和楚狂看。千重很无语——我管你什么车队，想借车总之没门。
而楚狂干脆就翻起了白眼。
“敌人？你们更不配！”
他嘲弄着大笑起来，言语间的傲慢使听到的任何人都会觉得，这个天底下绝对没有比他更嚣张的生物。
一时间，千重对他倒起了点惺惺相惜之感。
“你小子不要太狂！”那极速车队的几人大怒着围了过来，握紧拳头在楚狂面前比划着，似乎在考虑先揍他的下巴还是鼻子。
“狂？”那名字本身就叫‘狂’的男人眯起眼睛瞟过全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就算是F1的冠军站在楚某人面前，能听到的也就是这句话。”
千重终于明白了一点。
这个人不仅仅是狂。
他根本就是目中无人的嚣张。
同样意识到自己碰到哪路神仙的车手们个个噤若寒蝉，连讲几句好话的力气干脆都省了，也都想起了这个人的传说。
“你……您不会就是……？”还是先前那要借车的哥们首先回过神来，迟疑的出声道：“姬留山上的那个楚、楚狂？”
“他就是楚狂。”千重微笑。
看着那群人一个个慌了神色，立即纷纷转身上车神速逃掉的样子，千重再也忍不住的笑弯了腰。“啊呀，你的名气还真好用。”
楚狂也露出个会意的笑容。他从没想过传说中那冷面瞬神居然笑起来会这么的……可爱。
没错，是可爱。千重也发觉自己压根就不适合走冷酷路线，憋笑憋的实在很辛苦。话说上一世他多崇拜方微蓝啊，不知不觉间就想要变得和他一样有气势。方微蓝那厮说的很对：君临天下的气势吗？最主要的就是不能常笑。笑多了再酷的人也会变得很有亲和力，有亲和力了谁还会怕你啊。
结果这世一个多月来，千重都努力学着方微蓝那样时刻板着脸做冰山，冷是够冷了，貌似转型成功，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面部肌肉僵直有多难受。
可是他笑过之后却发现，太久板着脸，猛然大笑导致面部肌肉会难以适应的微微抽筋。于是千重捂住脸，努力板正回严肃的神色。
“我们下午就要在姬留山上一决高下了。”
楚狂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现在想笑也笑不出来了。千重放下手，不知道他重复提起是什么意思。
“在这里碰到也算是有缘吧，我请客去‘GAME BOY’。”楚狂的邀请很霸道，根本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
千重很努力的摇头，重申了一遍：“我不喝酒。”
GAME BOY是小镇上最好的酒吧，千重之前从不去酒吧或者迪厅，其实算起来他并不像是喜欢飙车的人，难怪楚狂会感到惊奇。
他只是，喜欢追逐风，速度反而不重要。
楚狂不明白，但他很固执：“去酒吧不一定必须喝酒的。而且晚上有比赛，我也不喝。”
GEME BOY就在小镇的边缘地带，离这里很近。即使不在繁华的中心位置，却也丝毫不影响生意的红火。
楚狂说，就去坐一坐，然后再送他回来。千重信了他，所以坐上他的‘冷艳贵族’，将自己的爱车留在了这里。
一路上，风将两人的发丝吹得飘动起来，红色的发和黑色的发，张扬的人和内敛的人，两个即使光看外表也很对立的车手，却在决赛前相约着一起泡吧。
楚狂的车里不停的反复放着一张CD，并不是像他这种人应该喜好的重金属，反而有点民歌的风味。
不浮躁，节奏感却很强，两个男歌手的声音，一个激扬清越，一个缠绵悱恻。
[风在奔驰，呼唤着我的，飙扬的暴风]
[传达着战斗的讯息，我就是暴风]
[这天终将来临，我就站在这里等待]
[生活就要随心所欲的，]
[如风一般的，斩断所有的羁绊]
[挥离满是伤感的梦，驱使我不断的提速]
[渐渐冷却在胸口，却重新跳跃而起的，残焰]
[于是，如同暴风一般，埋葬所有的绝望]
[现在，即将化身为风]
[梦想与自由，此刻请随意驰骋]
看得出楚狂很喜欢这首歌，除非他车里只有这一张CD。在到达GAME BOY的一大段路途中，反复的播放，直到千重都能随着曲调轻哼出来。
很好听的歌，正如同楚狂意外着千重居然不会抽烟喝酒却会大笑一样，千重也很意外楚狂居然会喜欢听这种歌曲。
“很好听，这是什么歌？”千重等他跟着高声唱了三遍之后，终于找见插话的空隙。
“不羁之风。”楚狂回他的话音里，还带了点找到知音的欣喜。
“谁唱的？”千重听那个高音部分清朗无比的男声很耳熟，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自己哪里有听过这个人的作品。
“我。”楚狂虽然强行压抑着，但眉梢早就得意的飞扬起来：“和我的管家。”
“你的管家？”千重迟疑的反问一句，楚狂却并没有接话。
楚狂开着最豪华的车，一身名牌，整天没工作却一遍一遍跑着姬留山也不嫌烦，他败家败的如此明显，千重早就知道楚狂一定是个生活富足的公子哥。但是公子哥里虽然喜欢找刺激的不在少数，像楚狂这种不折不扣的疯子却不多见，所以一直忽略了这个事实。
如今听他亲口提起，千重也很好奇怎样的好脾气才能忍受的了这样疯狂的主人，结果没等他在心里勾画出那人的相貌，车子已经抵达了目的地，而千重也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这个非同一般的管家。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2：风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