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灰白焰火

7、第一次逃离

　　又过了十天，拂扇和拂珠又再次离开洞府。
　　宜念推开识书和谨言的门，说：“我知道离开的方法。”
　　听了她的话，谨言本来颓废的面貌精神了几分，站起来大力握住宜念的肩，高兴地问：“真的？”
　　宜念点了点头，识书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也闪过几分惊讶。
　　宜念拉开周谨言的手，正色道：“我知道开阵法的灵力路径，等阵法一开，我们得立即走，如果有岔路，就分散。我不知道那两只狐妖还有没有后手，如果我们三人有任何一个人逃脱成功，便去找合一门。”
　　谨言和识书点点头。
　　宜念牵着谨言的手，另一只手触摸洞府阵法无形屏障，导入灵力，两人出来后，宜念又回去带出识书。这洞府阵法是筑基期所用，所以这一番动作消耗了她不少灵力。但她也不敢耽误，离开阵法便打算走。
　　阵法外是一片密林，道路无数。
　　识书指了个方向，说：“这边是南边，为了避免绕圈，我们一直朝南走。”
　　“你怎么知道？”周谨言问。
　　“树木枝叶繁茂一侧便为朝南，我以前上过山，识得一些。”识书回答。
　　“那我们先分两路，一路往北，一路往南，分散走。识书还未引气入体，先跟我走。”苏宜念说道。其余两人点点头，于是周谨言往南，苏宜念和周识书往北。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便看到一条道路。道路呈东西向延伸。
　　“我们在这里分开，成功到城里的话就躲几天，然后想办法去汴京找合一门。”宜念说道，然后取下身上仅剩的一块造型别致的玉佩和一小袋银两交与周识书，说：“如果能想办法遇到吏部苏侍郎，把我的玉佩交给他。他是我世伯，会帮你的。”
　　“三小姐，苏家汴京一支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南青老家了，这玉佩你还是留着吧，万一苏侍郎认不出你怎么办？”识书推回玉佩。
　　宜念握住识书遍布薄茧的手，把玉佩郑重地放到他手上，说：“自我那天被吸取修为之后，我便发现了一丝不同于我的灵力游走于我身体。恐怕狐妖在我身上下了些追踪的东西。我和周谨言不一定逃得掉。你是唯一的可能。”
　　宜念知道识书虽然只有十岁的年纪，但却有不输于成人的冷静和心智，故有此重托。
　　“我若能逃离，定不负三小姐所托。”识书说，乌黑漂亮的眼睛显出坚定的目光。
　　“谢谢。”宜念点点头。
　　两人不敢再耽搁，立马动身，各奔东西。
　　大概又走了一个时辰，宜念便看到人烟，为了避免给村里人带来灾难，她问完路，不敢多停留，迅速地离开，她得找到城。城里人多，狐妖定是不敢轻易伤人。
　　因为已经练气一层，行路速度快了不少，到了傍晚，宜念成功到达县城。这个方向与汴京背离，所以识书去往的方向是汴京，本来他们跟随赵大姑娘的商队，就已经到了汴京附近了，宜念估摸着识书就算躲躲藏藏，两天也能到汴京。
　　她去客栈要了饭肉菜，这一个多月都靠着辟谷丹，她好久没吃食物了。
　　客栈厨子的厨艺一般，但宜念却是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她犹豫了一会，吞吞吐吐地向小二打听南青县的消息。
　　“你说华郡的南青县啊，这事也怪，一夜之间，一整个县的人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听说是妖道做法献祭，也有的说是魔鬼复苏吞食魂魄，还有的说是祖上做错了事，老天下天罚了。消息一上京，当今天子就求了国师去请合一门的仙人了。后头我就不知道了。”店小二答道。
　　宜念心里五味成杂，连与小二道个谢都没有，就浑浑噩噩地往楼上房间去。小二正忙，也没在意。
　　然后她躺客栈床上睡觉。她已经一个多月没碰过床了。拂扇的屋只有一张床，所以每天她都睡在角落地板上。但此时躺着舒适的床，却是怎么也睡不下。
　　晚上，不出所料，拂扇出现了。
　　宜念从床上坐直，明亮的月光照进窗户，衬得她的脸晦暗不明，看不清神色。
　　“我这百来年修行，还未见过比你更有天赋的道士。”拂扇说道，“可惜没逃脱成功啊。”
　　宜念并没有反驳，她沉默着，她要让敌人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走吧。”宜念下了床，穿好鞋。
　　拂扇不再说话，她把手中丝绸扇往窗外一扔，扇面变大，然后跳窗进扇面。宜念也跟着她跳窗。
　　拂扇抓住她的手腕，说：“走喽。”
　　风呼啸着从耳边刮过，宜念心中有些紧张。第一次在高空中飞行，宜念看着地上的建筑越来越小，不一会儿，她们便穿透云层。
　　“怕吗？”拂扇侧脸朝她说道，握住她的手，说：“手心出汗了。”
　　宜念想抽回手，并没有成功，索性看向别处风景。
　　四周空旷寂静，月亮好像离得很近，但永远也触摸不到。宜念的心情慢慢的平静了，她想起小时候看的各种神仙鬼怪书，仙人上天入地，大抵也是如此，站在高处，没有任何事情烦扰，真好。可惜她注定是没办法成为自由自在无烦扰的人，她要找到那两个邪道，为南青县一县人报仇。
　　拂扇带着宜念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夜晚下，略微破旧的木屋显得有些阴森森。
　　两人还未进去，就听见谨言在痛斥拂珠。
　　“不知廉耻，心狠手辣。”
　　“我心狠手辣也有人喜欢，你的救命恩人可是眼珠子都要挂我身上了。”
　　“心肠歹毒，滥杀无辜，你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难道你就配么？要不是你躲人家家里，他们会死吗？他们是你害死的哦。”
　　“满口胡言，你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点倒是对的，我就喜欢当魔头。我除了杀人不眨眼，我还吸阳补阴。”
　　“……你要做什么？”
　　“你说呢？”
　　“你脱衣服干嘛？……你别过来……”
　　“你惹我生气了，得要点惩罚，不是么？”
　　一阵衣服窸窣的声音。
　　宜念本来想等他们吵完再进去，这么一听，觉得不对，想进去阻止，却被拂扇一把拦住。拂扇低头在她耳边说：“你觉得你阻止得了吗？还是这么着急着想要去送死？我平常是太纵容你了，你逃跑的账我们还没算呢。”
　　宜念抬头直视她，双目内红血丝遍布。
　　每一次的挣扎都是这么无力，想保护的人永远都保护不了。
　　拂扇一把手刀劈在了宜念的后颈，宜念晕倒靠在拂扇肩上。
　　“罢了，都快入魔了……这性子倒是有点像那个秃驴。”
　　屋内已经响起靡靡之音，拂扇抱起宜念离开，飞至断崖边，才轻轻地把她放下。拂扇坐在宜念旁边，吹起玉箫，幽幽的声音仿佛在叙述着一段忧愁的往事。
　　一曲毕，拂扇又静静地坐了一会，神色是从没有过的肃穆。
　　她侧头看了宜念一会，手轻抚上她白玉般光滑的侧脸，低声自言自语道：
　　“我一界妖族存亡就寄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