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心

6、初吻

　　那天于非凡的一句话，让小艾心里翻起了从未有过的波澜。

　　她知道非凡喜欢自己。从小到大，他在她鞍前马后地奔走，即使是她耍赖提出的要求，他也会发动何氏兄弟一起想办法满足她。她一直享受着他们对她的宠爱。在她心里，于非凡和何时、何必一样，是她有求必应的百宝箱。她也很感激他们对她的关爱，他们就好象她的家人一样。

　　但是，那天晚上，在皎洁的月光下，非凡的那句话，让小艾真正体会到：于非凡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是个男人了，至少已经是个有了责任感的小男人。

　　对非凡一直就理所当然将自己纳入了他关于未来的设想，小艾不感到意外,但仍然有些感动。非凡其实是个很早熟的男孩子，这可能和他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非凡的父亲在他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他是被在子弟小学当语文老师的妈妈一手带大的。单亲的成长环境并没有影响他成为一个男孩子堆里的小小的领袖，所以小艾一路沾着他的光，在学校里顺顺利利。虽然非凡看上去大大咧咧，但十分有担待，对人也非常真诚，从小到大人缘不错，脑瓜也够用，成绩一直中等偏上。在他顺利升上了大学后，他的小兄弟们继续在学校关照小艾，也有人叫她“大嫂”，小艾也不介意。那时候，她也真的相信自己迟早会和非凡结婚的。

　　那天晚上，小艾决心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一心一意地和非凡一起，就把江恒阳当成一个美丽的梦吧。梦是不能见白天的光的，那样就会散。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不可能样样都称心如意——非凡一定会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江恒阳只不过是梦里的水中月罢了，只能看看，一旦真正碰触，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消受得了。

　　顺风顺水的日子过的也很快。不知不觉中，小艾的十八岁生日到了。小艾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十二月九日出生的。

　　一大早就接到了何时、何必兄弟的电话，小艾心情不错。何时已经工作了，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小公司做财务工作，谁能想到原本天天带着一帮弟弟妹妹们满大街打架的他现在能中规中矩地在公司里天天研究财务报表？小时候他可是个浮躁的家伙。

　　何必比较惨，没能和小艾一起及第，差上几分，可偏偏运气好，正好小艾父母他们单位今年有定向委培名额，他老人家高高兴兴打包去了北京的一所还算不错的一类大学，很是牛气了几天。现在打电话的时候，舌头都带着翻卷儿，句句在刻意冒充本土选手。

　　下课后在女生宿舍楼外看到了正在等待的于非凡。虽然非凡有时候有些马大哈，在她的生日等重要事情上可从来不含糊。小时候，大家似乎也没有多浓厚的过生日的概念，但非凡却一直记得，每年这一天他都会送小艾一张自制的生日卡片，卡片上什么都出现过：从他家里的日历本上剪下来的小天使（因为小艾曾说这个天使很可爱），自然课上学做的用红墨水染过的叶脉书签，染成五颜六色的削下来的铅笔屑拼成的“朵朵鲜花”，甚至到后来流行幸运星和纸鹤的时候，小艾一打开生日卡，发现中间竟然是两只翅膀分别粘在两面卡片上的“立体纸鹤”！想到于非凡粗手大脚地趴在桌子上做这些小姑娘才肯干的手工活的样子，小艾就能感觉到淡淡的幸福。

　　小艾又被拉到了美咪。不过这回，她总算有了个同类：老四的女朋友。自从上次聚会后，偶尔小艾也到非凡那里坐坐，每次只要她一进屋，原先正脸上贴着纸条、僵直着脖子顶着枕头摔扑克牌的同志们不到两分钟就能自动解散，尤其一回，老五头上顶着的是屋里偷摸用电炉子开小灶用的黑漆漆的锅，十分狼狈，见小艾进来，就象脚底安了弹簧似的迅速弹了起来。现在小艾和他们几兄弟已经非常熟悉，期间小艾还在学校附近的小蓝鲸请他们吃了回饭，大家相处的气氛也非常融洽。

　　小艾被大家让到了主座上，大家热热闹闹一顿撮。吃的是火锅。都是年轻人，气氛非常活跃，中间蛋糕店还给小艾送来了老大他们预订的鲜花和蛋糕。切了蛋糕后，大家纷纷起哄，要“老二亲二嫂一下！”动静很大，一时间周围很多人都往这一桌看。弄得小艾和非凡都很不好意思。

　　非凡有时在小艾面前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比如说就像现在这样。他的大手在牛仔裤的裤线上来回蹭来蹭去，眼睛竟然有些怯生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老四开始鬼叫：“不要不好意思吗！需要我们回避吗？”

　　非凡偷偷看了小艾一眼，没有发现她脸上有明显的不豫之色，就状起胆子来了句：“我们亲热是两个人在底下的事，干什么要在你们面前展览？你们不要嫉妒就好！”

　　老五来劲了：“我王老五是烧没头的火柴——光棍一条，没有指望了；老四，给胆小如鼠的二哥示范一个！”老五偏偏姓王，刚知道时可把小艾乐坏了。

　　老四当真揽着坐在身边的和他同班的女友很响亮地在嘴上咂了一口，他女朋友也不生气，只是轻轻在他肩头搡了一下。

　　这下倒是把于非凡弄了个大红脸。小艾看着他打翻了红色染料瓶的脸，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狼狈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心疼。

　　于是，小艾做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曾想过的非常大胆的举动——她微微侧过脸，靠近非凡的脸颊，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淡淡的吻。非凡的脸上有着潮湿的汗气。他的脸颊上有几颗明显的青春痘。

　　等小艾的头回到原位时，非凡的脸估计可以直接煎蛋了。他的脸上透出的是难以抑制的惊喜，眼睛闪闪发亮。

　　开始大家可能都没有想到小艾会主动有此惊人之举，一会儿全都哗然。

　　“好！还是嫂子有胆色！老二你平时不是挺牛嘛？关键时候怎么这么逊？”老五打趣。

　　可能是受了小艾的举动的刺激，整个晚上非凡成了主角。他对兄弟们敬的酒是来者不拒，等到走出小蓝鲸的时候，他的身子简直已经是在摇摇晃晃了。

　　不过，他坚持要送小艾回去。等到进了校门，他又忽然改变了主意：“小艾，我们走走吧！”

　　已经进入了冬天，这天晚上的气温很低，但小小的寒冷并不能阻止那些校园恋人们四处流连的脚步。走到运动场边上，天色很暗，四周的台阶上隔一段距离就能隐隐约约看到黑乎乎的人影；跑道上能看到三、两个晚锻炼的人影，远远望去，好像在一蹿一蹿的。

　　非凡拉着小艾，他用手包裹着小艾的左手，珍惜地放在他的裤兜里。他的大手略有些粗糙，指腹有不太明显的茧。小艾被他引领到运动场上方，一棵很大的槐树边上，安装着几架双杠。非凡在双杠边上站定，忽然转身，把小艾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然后，他松开手，捧住了小艾的脸。小艾的脸开始发烧，她依稀感觉到，今天，似乎会发生些什么。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里。非凡嘴里、鼻腔里喷出的热气，带着浓浓的啤酒味，让小艾觉得有些奇怪的头晕。非凡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却不说话。

　　等到小艾准备开口打破现在这种暧昧、奇怪的气氛的时候，非凡说话了：“小艾，我，我可以吻你吗？”

　　小艾只觉得脑袋一热，全身的血液开始杂乱无章地往头顶涌。她有些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适，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当非凡的唇轻轻地落在她的嘴角时，当非凡带着啤酒味道的舌头探进小艾的口中时，小艾除了感觉到一阵头晕和脑袋昏昏沉沉，没有什么其它的感觉，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合上眼睛。
　　她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突然之间脑海中千头万绪。非凡轻轻吮吸着她的唇，慢慢地拉着她在双杠边上的花阶上坐定。然后，他举起右手，摘下了他的眼镜，放到了一边，继续吻着小艾。他始终没有睁开眼睛，而小艾的眼睛始终惊讶地睁着，倒好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等非凡睁开眼睛发现小艾正看着他时，神色变得非常狼狈。他摸摸头，讪笑了两声。小艾就这样抬头看着他，过了一会，非凡放开了揽住她的手，刚想说点什么，小艾终于开口：“非凡，你为什么要把舌头伸进来呢？别人也是这样的吗？”

　　非凡估计是没有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他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本能的反映吧，别人，别人应该也这样吧。”

　　小艾看着他别扭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站起身来，轻轻在花阶上走了两步，然后轻巧地一回头，说了句：“于非凡，你真是个大傻瓜！”

　　于非凡摸摸头，笑了起来；然后，他们听到一声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小艾一不小心，把非凡放在花阶上的眼镜踩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