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心

11、裂痕

　　终于返校了。

　　于非凡到车站接小艾。虽然小艾说了没有什么东西不用进站，他还是跑到站台上接了。两人坐公汽晃荡回学校。一路上，非凡兴奋不已，他告诉小艾，自己要报的专业的导师假期看到他在学校打工，就让他给自己女儿补习数学，他女儿明年要参加高考了。

　　“小姑娘学习上心，我就是跟着指点一下，一点也不累；每个月还按市场时价付钱给我，我也可以多向他请教问题——我真是走运。”非凡得意洋洋地揽一下坐在身边的小艾：“我相信只要英语ＯＫ，我直升应该问题不大了。读研究生国家还有补助，妈妈担子也能轻些。”

　　见到非凡，小艾反倒没有了在家里时那种想念的感觉。期间非凡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可也就只是罗嗦一堆无关痛痒的话。后来位为了帮他省钱，小艾就主动提出自己打，非凡也没有反对。不过，真的没有什么特殊需要说的。大部分情况下是非凡讲，小艾听。

　　小艾是同宿舍里最后一个返校的。周燕燕见她忙拥抱一下：“晚上就要点名了，真担心你赶不回来，你就不知道提前点？”

　　提前点？小艾微笑——她真的很怕回来，怕一进已经熟悉的校园，就会想起那个不该想起的影子。她知道如果让周燕燕知道自己心里想着的是男朋友以外的其他人，一定会瞧不起她。因为她曾经抨击过几个喜新厌旧的师哥学姐。更何况，对于江恒阳来说，自己只是个小学妹而已。自己也只能是自作多情。

　　心里烦，晚上就到无花果书屋去租小说。无花果书屋是学校的一个勤工助学单位。却不料在那里遇到了江恒阳。

　　江恒阳正站在图书管理员身边低着头和他说话。小艾看到他时，有些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偏偏江恒阳这时扭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向她点了下头。于是，小艾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小艾实在找不到想看的书，正在那里乱转，江恒阳走了过来。她听到他那好听的声音在轻柔地问：“想看什么书？需要我推荐一下吗？”

　　小艾看小说没有什么耐心，从小到大，看完的小说简直是少之又少。她回过身，鼻子差点撞上他的胸膛，这下更是期期艾艾的：“啊——也没有特别想看的，你推荐？”

　　江恒阳低头笑了。然后，他伸手在书架上寻找着，忽然停顿，抽出了一本，递给了小艾：“小女孩好象都爱看这样的书，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是一本<<张爱玲小说精选>>。很厚。小艾抚着雅致的封面，有些为难：按照她的速度，这本书看完怎么也得一个月。租书可是一天五毛钱呢！

　　她硬着头皮抽了本杂志，对江恒阳说：“书是好书，不过我看书慢，租还不如买。”

　　江恒阳一笑，等她办完手续，一起走了出来。从来没有这样怨恨无花果书屋距离女生楼这样之近。站在女生楼前，小艾突然灵机一动，脱口而出：“上次真不好意思，请你吃点东西？”

　　江恒阳很痛快地答应了。他们跑到小亦可喝东西。小艾要的是果汁，她不会品茶，听别人说这种茶好那种茶好，她实在没有什么体会。江恒阳看着手里的菊花茶杯，突然问：“最近心情不好？遇见你几次，好象都没有笑模样。”

　　小艾没想到几次擦身而过他会注意到自己，心里燃烧起了一种叫做“希望”的火苗。没想到江恒阳的下一句话让她楞住了：“和男朋友吵架了？最近好象没有看到你和他一起散步了。”

　　小艾吃惊地看着他，他垂着眼睑，正在喝茶，氤氲的雾气围绕着他，他的面容在小艾视线中显得有些模糊。

　　小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沉吟了半天，她决定破釜沉舟：“是的，出了点小问题。我现在忽然发现，他可能不是我想要的那个男孩子。我——我好象喜欢上了其他男生了。我——我是不是很不专一，喜新厌旧？因为我现在越来越发现，自己对他太熟悉了，我们一起长大，他知道我的所有的事，我也了解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可是——可是这好象不是爱情，我想，我可能错误地把对哥哥的感情当成了爱情了吧。现在，我喜欢上了另一个男孩子，对他，我说不出口，而且，即使那个我喜欢的男孩子，也只是我单方面的感觉而已。”

　　江恒阳并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小艾，双手放在桌面上。小艾脸已经开始有些发热：天啊——这是自己说的话吗？自己是在表白吗？怎么能这样没有矜持？江恒阳会不会因此鄙视自己？看不起自己？男孩子不都喜欢从一而终的女孩吗？他们不都希望自己是女生的初恋吗？

　　等到小艾停止了她的低声呓语，江恒阳的左手托住下颌，上下打量着小艾，让小艾感到一阵心虚。这时他说：“我个人认为，你完全没有必要内疚。你们现在还年轻，如果你真的感觉到和他之间不是爱情，那么完全可以现在就分手，如果他肚量够大，你们还可以继续做朋友——不过一般情况下很难。但至少不会耽误对方寻找自己命中的另一半。别别扭扭地拖下去，只能让对方在将来分手时更加遗憾。”

　　“还有，虽然我个人并不太赞成在大学求学期间恋爱，但我想，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那个男孩子，而他如果正巧没有女朋友的话，你也有选择追求的权力，至少，你也可以给他提供一个选择你的机会。”

　　小艾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她吃惊地看着江恒阳，然后，她忽然发现这可能是个机会。她鼓足了勇气，问道：“如果你是那个男孩子，你会接受我的表白吗？你不觉得我有些三心二意吗？”

　　江恒阳笑道：“心艾，等你再大一点你就会知道：不是每个人的初恋都会是最终的爱人，不是每个人的初次心动都是因为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年轻的时候，我们经常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感情的路上，我们也在不断地试错。怎么能因为这个这样想你呢？只要你当时是真心的，就足够了。只要你努力过、珍惜过，就足够了。”江恒阳的话有些沧桑：“虽然我和你还谈不上了解，不过我相信，你也不是那种三心二意的女生。”

　　江恒阳的话和他的微笑，让小艾的心中翻起了波澜。她压制住自己开始慌乱的心跳，又问道：“那么，江恒阳，你愿意接受我吗？”

　　安静，异样的安静。江恒阳显然非常吃惊，他睁大眼睛看着小艾，象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愿意接受我吗？让我行使这种权利，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小艾忽然镇静了下来。她看着他，轻声问道。

　　“心艾，是这样——”江恒阳终于回过神来，他神色略有些为难和狼狈。

　　“就是简单的愿意，或者是不愿意。”小艾忽然变得坚决——或者这样，才能把自己从无谓的挣扎中拉出来，要不就沉进去，要不，就义无返顾地坚决跳出来！

　　“心艾——我非常感激你对我的这份感情，但是，我想我们之间或者还不够了解——我承认，我对你还是比较有好感的，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你，你很爱笑，你的笑容让人觉得温暖而纯真。可是，现在回答你是还是不是，我真的比较为难——我明年就要毕业了——”

　　“是因为你要出国吗？”小艾问，她的心被揪得很紧。

　　江恒阳摇摇头：“读书不见得要在国外的，其实——这样吧，小艾，你可不可以再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说实话，我也不想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他轻轻一笑，小艾的心跳猛然失衡。

　　等到小艾梦游似地回到宿舍时，周燕燕问她：“借本书这么久？于非凡给你打过电话了。”

　　小艾爬上了上铺，恩了一声，她没有给非凡回电话。现在她已经知道：无论江恒阳的答案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和非凡之间，已经不再可能继续了。

　　在她心里，与非凡之间的关系，已经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永远不可能再缝合。如果她没有遇到江恒阳，她真的会以为非凡和自己是最合适的爱人，非凡和自己之间，是人人羡慕的青梅竹马的爱情。可是，她偏偏遇到了江恒阳。

　　翻开杂志，小艾读了一篇文章：《谁听过蝴蝶的歌唱》，心里沉沉的，有些慌。女主人公冷静而理智，她拒绝了一段校园爱情，尽管对方也曾经让她心动。她说：我怕他，尽管他从不曾说过爱我。我怕他说出那个字。我不敢接受。青春的爱不过是我手中的一只只纸蝶，遇见风，它会飘走；遇见雨，它会沉沦；遇见火，它会成灰。它有一双梦般的翅膀，却永远不会飞翔。我不要这样的爱。

　　非凡对她的爱，她任性地放走了。那么，她对恒阳的爱，会不会也那样脆弱，经不起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