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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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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言旁观这一幕幕,李殇如置身湖底般,觉得无法喘息。她一直以来活的恣意,却在乌.尔苏被鞭笞时,看到了粉饰之下血淋淋的现实。
她跟她,跟跪在下面的阏氏们,原本没有任何差别。
不过是她所谓的出身给了她足够的体面,让她得以随时外出却不受限,犯了错也不受责罚。这不是她李殇的能耐,是她和亲时被赋予的来自唐国强大后盾的权利。可是有朝一日,天翻地覆,她是否会成为今日的乌.尔苏,被人生杀予夺却无能为力。
过于舒适自由的生活让她忘记了,她现在的头衔是大阏氏,她的荣辱不再和自己想关,呼延硕在,她是单于的荣耀,呼延硕灭,她便一切尽失。回归故里已是不可能,那一天,她要去哪里。
呼延硕让人抬走乌.尔苏,余光无意扫到李殇一张清冷的脸。她目光凛冽表情严肃,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周身气场。忽然间这是怎么了。
示意蒙月收好发簪,呼延硕回身想牵李殇的手,却被无形地避开了。
她目光扫过跪在下面的诸位阏氏,嘴微张欲说些什么,终没张口。转身离去,腰杆直直地走在前面,和呼延硕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出了韶华胜极,她回过头,目光是看着韶华胜极里的光亮,像是征求又像是喟叹,低声说:“赏罚相抵,剩下的鞭子单于不必再打了。”细皮嫩肉千娇万宠的一个妙龄少女,二十鞭非同小可,这样美丽的女子定然在意自己的皮相,鞭痕难消,二十鞭的印迹会伴随她一生。
“我若不许呢。”呼延硕冷声。他不明白明明是替她出头,可她却恼了。
自嘲地笑笑,李殇转回了头,颔首看着地上铺的石板,“那我亦无力阻拦。”她的权利想来也是他赋予的,她终究不再是征战沙场凭借军功一步一步为自己杀出一片天地的将军李殇。也许很多女子终其一生所求的不过是嫁入高门显贵,平安一生。可是于她最好的收鞘,原是战死疆场,无牵无挂,死得其所。现在,已身不由己。
她突然的转变让呼延硕抓不到头脑。不过就是突然间,完全变了个人。好像刚刚在月下跟他撒娇的是一个影子,现在消失了。都说女人善变,这岂止是善变?!
行至傲天殿附近,李殇却不肯再迈步向前,原本走在前头,现下停下脚步,低声道:“单于,我长久未居揽月楼……”言未尽,脸上虽然带笑,笑的终归有些勉强。
蒙月和闵姝也愣了……刚刚在这不是情投意合相携相顾,现在要,分殿而居?大阏氏怎么了,刚才撞到不干净的东西中邪了么?
在场的人都愣了,刹那间鸦雀无声,万籁俱寂。
呼延硕怒火中烧,脸色十分难看。虽然没说话,但是周身气场十分不友好,只盯着她看。
眼见没回复,李殇也不动。倔强起来都是狠角色的二位都不肯先采取任何措施,无声无息就站在这月光下僵持。
最后呼延硕率先发难,上前抄起李殇直接上肩,虽然遭遇抵抗,但是仗着身量大一圈的身高优势技术碾压,锁住双手轮在肩头。
揽月楼下,呼延硕把她放下,随即转身离开。
李殇诧异,原本她以为呼延硕无法接受她这样落差巨大的变化,可是她没想呼延硕只是把她送了来,然后无声无息走了。
揽月楼没有楼梯,九根支撑石柱外,便是中间一个通心柱,若楼上的人不放旋梯下来,那么想上去只有通过这根柱子。这个设计是呼延硕专为她打造的,她身手了得,易如反掌,但旁人想进入揽月楼,就难比登天了。
揽月楼打扫的干干净净。楼外的灯火亮着,李殇只点燃了二楼的卧房灯盏,就连打火石摆放的位置都和傲天殿一样,找起来不费吹灰之力。三楼和四楼是堆放嫁妆的地方,当然大部分嫁妆还是放在了傲天殿后侧汉地官侍们专属居住的殿室,所有从汉地陪嫁来的男女官侍全都各安宫室居住在此,自然大部分嫁妆也在此处便于他们核对、清点、维护。少部分奇珍异宝稀罕物,还有一些文契等特别贵重的物品,才会放在揽月楼中,便如此,也堆了满满两层楼。顶层是宝顶观景台,通心柱直通屋顶,宝顶有一处专门观月之地,每逢月圆之夜,这里观月格外清楚,甚至感觉月亮触手可及。
观月台前,李殇盘膝而坐,仰头看着月亮。心有旁骛情绪复杂,即便月光皎洁,却始终无法聚精会神看着眼前之月。夜风习习,高处不胜寒,李殇不由得抱紧了双臂。世事皆两难,好像在她处又是难上加难。命运对她好像并不公平,这前半生沟沟坎坎走的鲜血淋漓便罢了,难道后半生该往何处走自己也做不得主了?
想着想着,夜便深了。从揽月楼上亲眼看着各处灯火渐渐熄灭,唯有还有夜巡之光如萤火般在这偌大的宫室中徘徊。
所思无解,她叹了口气。周身已经冻得冰凉。
她起身,往二层而去,回到卧房,发现寝具已经铺好。蒙月在等她。
洗漱之物皆已备好,连水都是温的。洗漱作罢,蒙月替她换好寝衣,欲出内寝居时,蒙月犹豫再三,看她眼神询问方才开口:“大阏氏,为何突然不悦?”
已经躺在卧榻上的李殇侧过头,看了半晌蒙月,久到蒙月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可是却听到了她的回复:“只是感慨,女子依附男子,讨生活委实不易。”蒙月想是她替乌.尔苏感怀,却想不到她是替自己命运喟叹,只道是大阏氏太过善良,不由得多劝几句:“她是奴隶,却敢不感恩主人的恩赏,本就该罚,大阏氏是觉得惩罚重了?”
此时的李殇已经又把头转了回去,盯着卧榻的帐顶,这个帐子的用料是汉地祥云的纹饰,大朵大朵的水蓝色纹理,在月白的缎面上延伸开来,是唐国的贡缎。她听到蒙月退下去的轻响,自言自语地呢喃:“我不是一样,一辈子是单于的奴隶……”话语声音渐轻,到后面几不可闻。
似是将心中郁结一吐为快,李殇渐渐有了睡意,慢慢合上眼睛。
“你不是奴隶,是我呼延硕所求之人。”一个声音在屏风外响起,李殇一个激灵瞬间坐起,许是太过相信揽月楼旁人上不来,防御竟也松懈到来人她竟没注意到。
呼延硕绕过屏风,走路的气息带过夜烛之火时明时灭,照的李殇的影子在床帐上影影瞳瞳。
原来是因为此事。呼延硕站在廊上,将细微之语尽收耳中。
席地而坐,坐在卧榻之前,刚好和李殇四目平视。“一块虎符不足以调动狼骑部。所以那日,我未预料狼骑部回来。”
李殇不解,若是虎符都调不动狼骑部,李云是怎么把救兵搬到行宫救驾的?
“你可以。诛叛王时,狼骑部听命于你,从那之后,除我之外,你也可以调动狼骑部。”呼延硕的嫡系王牌军队,自跟李殇诛杀呼延硕的两位兄长及党羽后,对其谋划得当率军有方而对她敬重有加。当日李云拿着李殇的那块虎符,因他亦曾随军出战,所以狼骑部将识得他,才会出战行宫,清缴叛军。
“你赢得我的尊重。赢得所有人的尊重。”呼延硕当初也未曾料想,李殇带兵有方竟能降服狼骑部众。若她不是时时在横刀阵前,仗仗立马在先,骄傲如狼骑部众不可能信服于她,尤其是她还是个女人。
从那之后,她便赢得了呼延硕的敬重。
李殇听完有些诧异,平日呼延硕对她大多都是不太正经的状态。今天这样义正言辞郑重其事,倒是一针见血地松了她心中紧紧攥的一根弦。如果她连他的王牌军都能调动,某种程度意味着她有机会颠覆这权利,似乎好像讨饭吃的人没有这种立场。
她当时没有想这么多。现在想想她的突如而来情绪似乎有点莫名,四目相对便明显有了尴尬,死鸭子嘴硬的李殇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你怎么在这?”
看来她大概想通了。
呼延硕见状也不客气,外袍一脱直接翻身到卧榻里侧,鸠占鹊巢。“你没说我不能来。”
你只说你想住揽月楼。那就住好了。
这一场起伏波澜便收了场。兀顿单于如愿搂着自己大阏氏入眠,而这位大阏氏虽别扭,但反正困倦,天气又凉,有火炉送上门自然是要用的。这理由为自己铺垫好,心里的别扭便少了许多,倒是坦然。
月色皎皎,烟波浩渺。明日,应是晴天。
闵姝亲去韶华胜极送了伤药,也带去了功过相抵的旨意。韶华胜极里的阏氏俱是瞧着,昨日那种种,大阏氏并非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如今又遣近身女官前来送药,便是并未对昨天之事动怒。倒是单于,竟也默许了不罚,倒是不太符合他往日的作风。
日子归回正轨,呼延娜也归来。
呼延娜和呼延硕的生母,在老单于死后的王子争夺中避祸离开,回到了母族。及至呼延硕上位单于,她却并不想回来了。李殇从蒙月处了解,单于与母关系并不密切,也因母之由从小便不得父爱。具体原因不详,可是每年呼延娜都会代替兄妹俩去看望母亲,这兄妹二人关系倒是好。
初归那日,呼延娜如初见时那般扑到李殇怀中,自大婚到如今,她便没有见过李殇,如今回来开心至极。她王嫂王嫂地叫,李殇也十分宠她,早早为她备了好多礼物,只等她归来。
姑嫂二人日日相伴,白日骑马射猎,晚间观月观星。李殇有好多知识呼延娜闻所未闻,听得入了迷,一时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看她的眼神都是黏腻且崇拜的。
什么都是王嫂的好。
一样的果子,李殇指的就是比别的甜。一样的吃食,李殇说味道不错就能多吃几口。这小丫头如此做派都惊动了呼延硕,毕竟他刚与李殇关系稳定没多久,忽然就来了个甩都甩不掉的第三者,没日没夜让他二人无法安宁。
揽月楼突然热闹了起来,呼延娜第一次上来时简直惊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宫室 ,来自唐国的摆设和布置让她瞠目结舌,一双大眼睛看迷了,有些呆呆的,闵姝偷笑,小公主原来未曾去过唐都,这样的布置其实只能算是官宦重臣的家设,若是皇宫之中,那便才真是要傻住了。
东逛西逛在二层逛了一天,夜晚便非要睡在这里了。李殇便陪着她,如世家中亲近的姊妹一般,又像是主母带着嫡女,卧居在这揽月楼。
这几夜夜夜如此,恰逢天气晴好,夜空皎洁,观月台上两个素白寝衣长发飘飘的影子在月光下笑语不断,穹顶被打开,观月是极开阔的视野。李殇便将星宿天相等一些浅显的知识讲给呼延娜听,又给她指星河,听得呼延娜一愣一愣的,窝在李殇怀里迷失在星空之中。
这样好的景色,傲天殿一览无余。
呼延硕看着观月台上的两个身影,一面觉得此景甚美,一面恨得牙痒痒。内侍和侍卫是不敢抬头瞧的,但是余光之下,也对单于不好的脸色了解三分。内侍毕竟老成持重,这么多年跟在单于身旁照顾,最懂他的心思:“公主性子如此,要不您也一同去?”看着他们长大,小公主性子最为开朗外向,但是和她兄长一样,十分执着,对于自己痴迷的人或物,通常都是抱有不死不休的态度。现下她痴迷上和大阏氏在一起,那怕是时时日日都要在一起了。
星空看迷了眼,呼延娜渐渐困倦,眼皮开始打架。李殇见状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头发挽了发髻,盘起一条腿,一条手臂搭在另一侧膝上,为呼延娜打造了一个舒服的怀抱。小娜娜舒服地躺倚在王嫂怀中,开心的嘴角都是扬起的。
拉了一件披风过来盖在她身上,等她睡得更熟一些,就抱着她回屋里睡去。
呼延硕一上来,就看到自己大阏氏非常帅气的坐姿和怀里搂着的欢天喜地的自家妹妹。为了能时刻粘着王嫂,她可是无所不用其极,仗着自己可爱异常撒娇卖萌装可怜,李殇除了宠她外,拿她无甚奈何。
十殿祭月在手,李殇扫了一眼,见是呼延硕便安了心,示意他轻声。自己拉高披风盖住呼延娜的脸,小心地把她抱起,要抱去二层安睡。
刚走了两步,呼延硕一探手,戳中呼延娜颈侧。顺着通心柱把呼延娜丢给了在揽月楼下候命的侍卫,“送去她自己的地方,告诉她明日不许来此。”
李殇目瞪口呆,兀顿单于一指头给自己妹妹戳晕了,还丢下去了?这是,连自己妹妹的醋都吃?
眼看着呼延硕往刚才他们赏月的地方一坐,不肯走的架势,李殇啼笑皆非。便也跟过去,坐在他身旁。
静默无言,举头望天,李殇几次余光扫过去,都看见呼延硕盘膝坐得直挺挺,仰头无言。
既然单于前面来哄了她,这次她也主动哄哄单于大人。
往他身边挪了挪,李殇不看星空了,以手支颐侧倚着,盯着呼延硕目不转睛。
又看了半晌星空,呼延硕低下头,正看见大阏氏目光灼灼,似笑非笑地睇着他。
“单于颈子酸不酸?”月光下的白衣仙女笑着问他,一瞬间他有些晃神,便忘了自己为何抬头看星空。
不由得点了点头。
利落地翻身起来,李殇跪坐在呼延硕身边的垫子上,伸手给他松松颈子。
颈子没松成,变成了她躺在呼延硕怀里看眼睛。
月光皎洁,呼延硕墨黑的瞳仁外是一圈鎏金,李殇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你的眼睛真好看。”
金瞳越来越近,近到呼吸相闻,“没有你好看。”
低沉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在她周身炸裂,刹那间背后的汗毛立起来,又被一个温热的大手抚平,隔着衣料,烫了她的心口。
“亲我。”低沉的声音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甫一出口便进了她的耳朵,顺着她的经络传到四肢百骸引起一阵颤栗。
差一点就沉沦。
她却在最后一刻戏谑地挑眉,圆唇微簇,吐出了一个清晰的“不”字。
反扑的瞬间,李殇伸手垫在呼延硕头下,抓着呼延硕抱她的手按在身侧,低头,亲了下去。
呼延硕无奈且认命。他不易怒,却经常被她影响,止不住地狂躁;他不好哄,她却又能轻描淡写便散了他的怒气。桀骜不驯,却又偶尔露出柔情似水的一面,好像她全部的温柔都给了他,让他满足且欣喜。
有幸偷窥到这一幕的单于亲卫们都默默地垂下了头。以前单于生气都只能小心翼翼守着脑袋,也许以后等单于发怒时,可以为了保命求一求大阏氏?
第二日,呼延娜一觉醒来,发现回到了自己的娜云阁,气的爬起来就往揽月楼冲。内侍知道小公主醒来必要如此,早早的等在此处:“公主,单于说,马上您要到成年礼表演骑射,他为您请了师傅日夜训练。”预料之中,听见了呼延娜的一声哀嚎,“我还要三年才到成年礼!!!”
宫婢们忍住笑,公主啊公主,谁让您日日缠着大阏氏,单于终于忍不住对您下手了。
“单于还说,您每隔三天可以在白日跟随大阏氏一道,日落之前回娜云阁便可。”内侍也是苦笑不得,明知道小公主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偏偏兄妹非要杠起来,这回热闹了。
呼延硕白日出城外巡,李云带来了震撼的消息:豫王因侧妃言论被疑不忠,被武后勒令秘密出兵夺回现属匈奴的一座边城。而细乌澈不日将娶回鹘公主,前去回鹘。
李殇脑海中回鹘与边城对匈奴来说一西一东,这种举动一但唐国要发兵征讨,回鹘小国必要依附出兵,东西夹击牵制匈奴的兵力,无论哪一方是虚哪一方是实,唐国必回在从中部大举进攻,对匈奴已是包围之势,到时势在必得匈奴广袤疆域。
边城本就是争议之地。武后趁皇帝头风发作无心朝政,秘密让并不善战的豫王领兵。如此是知悉他二人的关系的,若豫王输,一方面武后更有理由处置他,另一方面李殇若赢了豫王必定要二人决裂,豫王臂膀被砍,再则,豫王秘密出兵,若匈奴发难,届时大可以推给豫王一人,由他一人顶罪。若豫王赢,呼延硕不可能放任此掎角之势牵制,定要夺回,那么唐国有足够的理由,有朝一日发兵,便是正义之战;且呼延硕要与唐国公主划清界限,李殇被困更难以脱身支持豫王。这又何尝是一石二鸟。
对于豫王来说,战与否,输赢与否,都是搏命。而对于呼延硕来说,迎战与否,输赢与否,也是两难。
只要兵戎相见,对于豫王和呼延硕来说,都没有最好的结局。
可是不出兵,豫王恐怕又要被疑,武后本就有自立之心,如此他性命堪忧。
“消息属实?”
李云点头:“属下再三确认,已有军队在边境集结,想来,不多时便要出兵了。”
匈奴和唐国边境小范围的军事斗争从未停止过。当年李殇镇守北域,边疆的冲突经年未停,她也几乎没有松懈过。可是如今不同了。两国刚刚联姻不足一年,刚刚频繁互通贸易,难道要被这突如其来的战事打回到从前?
“此次领兵,除了豫王挂帅,哪位将军领兵?”
“将领尚不知晓,想来是随豫王一同前来。驻军已经在集结了。”
二人半晌无言,及至李雨李风前来,四人共商对策。可是眼下形势,实在策无万全。若是狄郁修在,他一向多智,不知是否有良策。
李殇忽然想起信鸽“修书狄郁修,速商对策。”
不知道呼延硕是否已经知道此事。可是知道与否,他会有更好的选择么?李殇思忱,左等右等,却没等会呼延硕,等回了贺兰延城的消息:多个牧场突发严重的虫灾,单于已经带人出发了。
此时正是匈奴牛羊重要的生产时节,如果牧场受虫灾严重,很可能牲畜大量死亡,过冬将是一个巨大的难关,呼延硕显然也是对此异常重视,才会亲自前往,都来不及回宫一趟。
“李云你去找宫内官商议有效对抗虫灾的对策,并等候郁修的消息,处理好之后来边城找我。”事已至此,李殇已经等不及呼延硕回来,交代李云找唐国来的宫内官和一些唐国至此的门客协助处理虫灾,她带着闵姝、蒙月和李风以及一队护卫,出发边城。
闵姝和蒙月一个是唐国女官,一个是匈奴女官,此次带她们一同前来正是因为上次她为救狄郁修而独自前往惹得呼延硕发火,她告诉他她不会再私自离开。蒙月和闵姝都不是等闲的女官,二人在她身边已久,能力出众。迅速为她整理好行装,一行人快马加鞭前往边城。
跟在她身边的护卫并不明确知晓她的目的,大阏氏只是说唐国于边城有变,她需前去一查究竟。
跟大阏氏赶路倒是十分痛快,无需做过多休息和整顿,一行人风餐露宿也不见大阏氏和女官有任何怨言,神色都十分坦然。
她们赶到匈奴重兵驻守的城池时,两军已经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了。小股的唐军已经偷袭过两次,虽未造成什么大量伤亡,但是气氛却开始灼热起来,自呼延硕称单于,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战备了。
居延海附近本来没有驻军,哈尔布林的匈奴守军大量增兵至此,李殇在居延海附近的守军大帐见到了封地所属的安格尔王。安格尔王正焦急,自唐国匈奴和亲,匈奴各部经历内部大变动后初初安定下来,此次虫灾他的封地亦受波及,却没想又被唐军所扰,如今看到大阏氏亲自前来他心安定了一些,毕竟是唐国的公主,想来可以有方法缓和这兵祸之乱。
却未曾料想,风尘仆仆的大阏氏开口的第一句便是:“粮草若足,是否有胜算?”
安格尔王哑然。
李殇看了看他目瞪口呆的表情,示意他稍安勿躁,“安格尔王可以将半数大军撤回到哈尔布林,我愿前去唐国,化解这场纷争。”
豫王李轮,自到边疆以来便一直在等一个人。
他此行一路向北,内心沉郁,他自知此行无论输赢于他而言都没有善局而终,为何还要一路前来,他自己也说不清,也许行至边城,自己尚可在重病的父亲和杀意升腾的母亲中间觅得一条通往未来的路,可是前路如何,何人得知。
此战不义不悌,师出无名。
随军主将名为辅佐,实为监视,一路来他的府兵寸步不离,替他挡过数次暗杀,这一路,同样是凶险异常。
“禀报豫王,匈奴使臣求见。”
出乎意料,前来的竟是一位女使,典型匈奴人模样,腰间挎着弯刀身穿护甲,举止却彬彬有礼:“来使请豫王与主将于月圆之夜于居延海畔共做商议。汗国安格尔王会轻骑赴约。”说完呈上附有安格尔王手书的帛书,上面是匈奴汗国图腾纹路的王室印鉴。
主将亦在帐中,将使臣的帛书呈给豫王,呈送的过程中他看的清清楚楚,上面的确只写了共商的时间地点,并未有其他内容,这才交给豫王李轮。
不知为何,李轮总有一种错觉,来的女使举手投足是阿棠的影子,可仔细看,却又不是阿棠。他手执帛书,上面没有任何可以看出蛛丝马迹的痕迹,可是他心底却是相信,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月上中天,主帐萤火之光。李轮又翻出帛书细细查验,果真发现帛书上有一块图案泛着微微的荧光,反复辨认,是他团龙玉珏的样子。这块玉珏自她出嫁当时他便给了她,那这帛书的来路显然不用再说了。
有阿棠在,他终于不再是这困兽之局中唯一的输家,或许,他可以放手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