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莫慌》三撇八

3、第3章

　　晨光熹微，雀儿早早便在枝头叫唤，乔乔，起晚了。

　　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钻出时，她明显精神不济。

　　晨昏定省，今儿个显然是错过了。想着平日里师父对她的教导，乔乔狠狠拍了自己的头几下，又因为用力过度自己抱头哀叫。

　　一日懒便容易日日懒。虽说她现在已经不在师父的管束下，对自己的要求却不能降低。

　　双手合十坐定，默念起了许久不念的心经。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嘴里嘟嘟囔囔，企图通过背诵心经来弥补自己的罪恶感。

　　“姑娘，老太太喊您过去一块用早饭呢。”唤冰隔着扇门喊道。

　　“心无挂碍，心无挂碍……心无挂碍什么来着？”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姑娘，老太太派人来催了。”唤冰不依不饶。乔乔脑子里闪过无数句不成句的心经，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下一句了……

　　索性躺在床上。她认命了，看来还是在太傅府清闲惯了，这才多久就连心经都背不出来了。若是师父知道了还不定得怎么训斥呢。

　　她自幼养在庵里，虽说未曾真正出嫁，带发修行，可经过这么多年的教导，也算是半个出家人了。如今见了俗世繁华，却是把自己多年的修行都给忘了。从今儿起，每天早晚都把之前背诵的心经再捋一遍。还有母亲给的那些书本，也该提上日程了。

　　她已经不是静慈寺的寂因，她是许延乔，太傅三女。

　　唤冰得了允许，带着两个小丫鬟伺候许延乔梳洗。刚进门便看到了放在桌上的药，唤冰警觉地瞅了瞅，疑惑道：“姑娘，这是你昨天带回来的？”拎起粗绳，药包在她手下转悠，有些刺鼻。

　　乔乔接过来看了看，上面还写着药铺的名字，是他？

　　能躲过府中重重守卫悄无声息地潜进她房中，那个人究竟想干什么？心里不免打鼓。

　　乔乔暗地里感受了下自己身子是否有不适，又仔细观察屋中除了多了这几包药之外其他并无不妥，才故作轻松道：“我昨儿个带回来的，现下腹部也不疼了，就放这吧。”

　　唤冰还是多看了那药包两眼，昨儿姑娘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外边儿寻呢，姑娘少了什么又或带回了什么她是全然不知的。

　　昨儿熄灯的早，她也没顾得仔细查看。

　　乔乔拉过她的手，撒娇道：“好唤冰，今儿你就给我梳现下尹京最流行的流云髻吧，我前两天看到玉莹姐姐梳着很是好看呢！”

　　想梳发髻是假，四个贴身丫鬟里面属唤冰心最细，若是再给她问出些端倪，只怕这个家又要开始鸡飞狗跳了。

　　唤冰只好无奈应道：“好好好，再配上前两天少爷送的钗子，姑娘定是这尹京城中最美的娇人儿。”

　　身边两个小丫鬟也开始打岔道：“就是，凭咱们三姑娘这等容貌，莫说是满京的世家公子，怕是那长宁王见了，也挪不开眼呢。”小丫鬟琴雯脸泛红光，仿佛让人挪不开眼的是她自个儿。

　　“你个小丫头，又犯花痴了吧。”另一个小丫鬟绮雯撞了撞琴雯手肘取笑道，“就你这小丫头片子，还指望长宁王能看上你呀，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中毒了吧。”

　　琴雯羞道：“我说是咱家姑娘，你几时听见我说自个儿。说我看话本子，昨儿不知是谁不怕点着了被窝在里头偷看来着……”

　　两个小丫鬟你一句我一句互相揭着对方的老底，又羞又恼，倒是剩下的主仆二人觉着有趣暗地里憋着笑，眼见两个快要掐上了，唤冰这才挨个在两个小丫头头顶上敲了两下：“好了好了，像什么样子。以为咱们姑娘好说话就一个个欺负到跟前了是不是？再胡说八道，就自己去李嬷嬷那里领板子去。”

　　两个丫头听到李嬷嬷三个字身躯一震，也不敢再说话了。

　　李嬷嬷，那可是太傅府里魔鬼一样的存在。府里的人但凡犯了错，都是要去李嬷嬷处领罚的，罚月俸事小，最怕挨板子，没个十天半个月可好不了。如今唤云姐姐和唤雪姐姐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呢。

　　许延乔倒是觉着不碍事，长宁王，这可是她这两天听了好几遍的人物了。

　　“姑娘，奴婢把钗子插到这你看可好？”唤冰拿了琴雯递过来的钗子，对着镜中有些失神的乔乔问道。

　　乔乔此刻的心思却不在这儿。

　　“唤冰，长宁王是谁？”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毕竟这两日她听到这个名号的频率实在是太高，她想忽视都不行。

　　“额，”唤冰有些个为难，毕竟她刚刚才看了两个小丫鬟的笑话，若是透露出自己也有那么点肖想，岂不是会失了面子。

　　“唤冰姐姐，还是我来说吧。若要说了解，这府里恐怕没几个及得上呢。”琴雯又开始了花痴相。

　　绮雯嗤之以鼻酸道：“怕都是从话本子里知道的吧，还了解！”

　　琴雯真是有些气恼了：“你这话还让我怎么说？你知道，那你来。”背过身去便不再打算理这个嘴碎的。绮雯连忙摆手，她就是话赶话来着，知道一些也只是道听途说。

　　琴雯清清嗓子，郑重道：“咳咳，说起长宁王啊，那就不得不提咱们的当今圣上。你们还记得敬宣十年那场叛乱吗？”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圣上御驾亲征那次，听说死了好多将士呢。”绮雯接嘴道。

　　“是的，就是那场叛乱，咱们圣上率领精兵，在武安遇险，当时大军被打散，困在雪山中三天三夜，穷途末路之际。当时的豫承殿下，也就是现在的长宁王，率领手头下的几百士兵，为圣上开了一条血路。据说当时尸横遍野，长宁王手底下的士兵几乎是以一敌百，势如破竹，将圣上拯救于危难之中。”琴雯义愤填膺，

　　“当时战况之惨烈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随行的几百士兵无一幸免，全都死在了苍山下。成堆的尸骨累成了一座座高山。众人都以为长宁王必死无疑，谁料长宁王实在是命大，援军赶到时，长宁王还将那柄杀死叛军首领的剑死死扣在手中……。

　　琴雯唾沫横飞继续讲述道：‘长宁王从此一战成名。原本以为圣上幼弟，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除了出身高贵些，皮囊好看些，也就不过尔尔。经此一战后，众人纷纷改观，说他不仅文韬武略，还骁勇善战。民间还出了不少话本子，就是以长宁王为原型的。尹京城中未出嫁的小闺女，谁不想和长宁王来一场邂逅呢。”

　　“这么说，长宁王就是因为那场战役打响了名声的？”乔乔发问道，她几乎能想象得到那个男子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是带着一种多么决绝的心情与敌人殊死搏斗的情形。

　　“确实，毕竟当今圣上未登基前，就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罢了，更不必说比当今圣上还要小上几岁的长宁王，更是宫中隐形一般的存在。直到先皇驾崩，圣上即位，才开始有了长宁王的传说。哎，你们说，这人人都说宫中险恶，圣上的人生反转简直就像是戏本子演的一样……”

　　眼见得琴雯越说越离谱，唤冰出口打断“你这小丫头，怎得这么大胆敢议论这些事，小心夫人知道了让李嬷嬷撕烂你的嘴，看你还说不说！”

　　许家书香门第，除了要求家中下人须得识文断字外，更是严令慎言慎行。琴雯嘴大，若不加管束迟早得出事。

　　琴雯连忙讨饶“好姐姐，这是咱姑娘问了我才敢说的，平日里我哪敢啊。”几个丫鬟又你推我搡地扭在一起嘻嘻哈哈装扮起了自家姑娘。

　　待打扮妥帖，乔乔出了朗芜院便去了祖母的玉安堂。她今儿晚起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老太太早就等不及地吃了碗清粥，年纪大了，总是饿不得。

　　当年乔乔出生时体弱，成日哭闹不止，许岚遍寻名医也无法。直到老太太将乔乔抱去庵里烧香祈福，才奇迹般地停止了哭声。

　　老太太带着在庵里待了两日，便两日没有听到小孙女的哭声，一回太傅府，又开始了哭闹。再回庵里，果真又不哭了。

　　因因果果老太太自己也参不透，只觉得冥冥中自有注定，便做主将乔乔留在了庵里。

　　十几年间，太傅无数次想将小女接回太傅府，只是每每不到两日便开始发烧久久不退，这才作罢。直到十五岁乔乔再被接回来时待上好些时日都无事，才放下心来常住。

　　老太太已有七十五，身子骨还不错。因了乔乔在庵里待了这么些年，也跟老太太一样茹素，祖孙二人便时常在一块儿搭伙吃饭。

　　乔乔见着老太太便一脸欢喜蹦进了老太太怀里，磨磨蹭蹭撒了好一阵的娇才在桌前坐定。

　　老太太许是年事已高，最是喜欢这种子孙绕膝的满足感，便也由着乔乔胡闹。家里那两个大的倒是也孝顺，就是在家里管教太严，不免有些一板一眼，显得有些疏离。

　　乔乔在许家待的时间最短，性子反而是最开脱的。加之渴望亲情陪伴，便不免有时显得小孩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