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莫慌》三撇八

2、第2章

　　乔乔一怔，见到来人是他还是有片刻的晃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哭，只觉得浑身上下堵得慌。

　　眼角泪珠晶莹欲滴，肤色瓷白柔润好似那春雨过后还挂着露珠的花骨朵，生怕碰一下花骨朵便散架了，露珠儿便滑到尘埃里。

　　双眸里藏着胆怯和不可置信，粉唇已经没有了方才淡淡的紫色，这让赵豫承不禁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乔乔唇中那枚唇珠上面，翘翘的，尖尖的。换上这身素色的衣裙也挡不住出尘的那股子纯真劲儿。

　　乔乔乖乖下了床，因为太过紧张，中途还踉跄了下，连带着床铺中间的薄被也带下来一半。手忙脚乱又给掀了上去。

　　对着药掌柜夫妇道了谢，才一路小跑跟在赵豫承身后。

　　赵豫承腿长，他走一步，她两步才赶得上。

　　赵豫承没有回头，只缓缓放慢了脚步，等着身后的小姑娘追上来，侧目才发现小姑娘始终跟他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他走一步，小姑娘便小小地迈两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转身。

　　赵豫承自认自己的动作幅度不算，还是发现小姑娘捂着胸口被惊吓到的模样。

　　“姑娘家住哪儿？”

　　乔乔拍了拍胸口。她对这个人实在是又敬又怕。敬他这身铠甲，畏他这看似不可侵犯的脸庞和压迫感十足的体魄。

　　“我家，在，明园。”对着前头一通乱指，才想起来她其实都不确定自己家在那个方向呢，又乖乖把手放下。

　　真没用！

　　赵豫承挑挑眉，审视的目光愈加明显，讳莫如深的眸子里更加意味深长，勾唇确认：“你是太傅府那边的人？”

　　又试探道：“太傅许岚是姑娘何人？许延平又是姑娘何人？”

　　许延乔眼见得自己父亲和二哥的名字从这人呢嘴中说出来，便晓得这人肯定是认得自家爹爹和哥哥，连连点头老实回道：“对对对，那是我爹爹和我大哥。”头上的珠钗也跟着摇晃，生怕眼前这人不相信呐！

　　“哦”尾音挑长，赵豫承看向小姑娘急切希望证明自己的焦灼脸庞，眉眼间确实有一种莫明的熟悉感。

　　“我只知当朝太傅有一子一女，徐延平不必说，只是这太傅家千金许延音三年前就已经嫁为人妇，何时又冒出个十五六的小女？”他虽许久不在尹京，可朝中该知道的事，他一件不落，甚至比那些久居尹京，机关算尽的人了解地还要入木三分。

　　乔乔连忙摆手，赵豫承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她从小就被送到庵里，除了家中族人和亲辈，知道她存在的人确实不多。就是家中那些仆人也是花了好一阵时间才习惯了她这个三姑娘的存在呢。

　　“那是我二姐，我是，刚回来的……”越说，许延乔越觉得自己没有底气，头越垂越低。她现在也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

　　见小姑娘又预备埋下头当鸵鸟，赵豫承便不再追问。是或者不是，到了太傅府一切自有答案。

　　长剑一推，把剑柄推到后头，乔乔愣愣地抬了头，双睫闪烁。

　　“拉着。”

　　经过了一场雨的洗涤，此时的尹京又恢复了活力。

　　小贩的叫卖声，熙熙攘攘在街头巷尾穿行的人让乔乔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太傅府在城西，先前小姑娘在城南，又正好在交汇处。城中各区规划相似，的确有些迷惑性。

　　见着了往日熟悉的景物，尤其是那棵枝繁叶茂的槐花树，小姑娘知道快要到家了，一颗心开始乱撞，脸上笑意明显是藏不住 ，抓着剑柄的手一松，急匆匆便迈着小步朝熟悉的那座建筑跑去。

　　赵豫承站在原地，看着小姑娘一路小喘到了门口遇着刚好出门寻人的许延平。看许延平紧张的神情，

　　看来是许家妹子没错了。

　　小姑娘见着了亲人，二话不说抱着大哥身后的娘亲便呜呜地哭出声来，尹京实在是太大了………

　　“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可吓坏了娘亲了。”许延平出声安慰。他正在当差呢，便给家中管家急急叫了回来。原来是自己小妹贪玩，同丫鬟出去了半日，后面丫鬟倒是回来了，小妹丢了。

　　小妹自小养在庵里，对尹京不甚熟悉倒是其次，最令人担忧的是自家小妹性子纯净，不懂人世。偏偏又不好大张旗鼓在天子脚下寻人，只得自己带着府中家丁四处搜寻。找了半个尹京也遍寻无果。许母等不及，正要去寻府尹呢。

　　“多亏了……”小姑娘缓过劲儿抹抹眼泪，转头，才发现带自己回家的男子已经不见踪影。许延平顺着妹妹的目光望去，除了一棵槐花树，旁的什么都没有。

　　她又抹了抹眼泪，揉揉泛红的眼睛再睁眼，真的什么都没有。往周围看看，那人好似蒸发了一般。

　　许母李氏抚着小姑娘的头连声安慰，甚至连自家女儿换了身衣裳也无暇顾及。

　　一行人簇拥着乔乔进了大门，隔着几扇门便听到了唤云唤雪的哀叫声和板子的击打声。

　　撇开母亲的手，她想也没想就往自己的朗芜院冲。越近哭号便越凄厉，看来是打了有一段时间了。

　　两个婆子一人执一杖，将在板凳上的两人打的哀叫连连。唤云见到三姑娘回来，伸手虚弱求救：“姑娘，救救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唤云嘴角的血丝足见这顿板子挨的不轻。

　　乔乔见两婆子还想要将板子落下去，死死护住唤云。祸是她自己闯的，不怪她们。要打就一起打好了。

　　俩婆子见这情形一时也没了主意，板子落在半空，等着随后紧跟的夫人发话。

　　李氏本欲发火，见着自家的闺女半跪着护着，也开始又疼又气。

　　两个小丫鬟实在是太不像话。主子出门没有留在跟前不说，跟丢了大半个时辰才知道回府禀报。这要是乔乔遭遇不测被人虏了去，怕是早就出了尹京城门了。若是不加以惩戒，这帮丫鬟就不会真正把乔乔这个三姑娘放在眼里。

　　乔乔起了身，膝盖还是有点发疼的，冲李氏撒娇道：“母亲，今日是乔乔贪玩同她们走散了。如今回来了。唤云她们也挨了好些板子了，不然母亲就放了她们吧，她们知道错了。”乔乔晃着李氏的胳膊，声音娇娇软软的。

　　李氏本来就对这没有养在自己跟前的女儿有愧，能顺着的能惯着的，向来是没有二话的。眼见今日规矩也立了，也就坡下驴。乔乔经事少，也不宜见这种场面。只得无可奈何宠溺地刮刮小丫头的鼻子训导：“你呀，就知道往母亲心窝子捅，若是你今日有个好歹，让母亲怎么活？嗯？”

　　乔乔吐吐舌头，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家中上下定是乱成了一锅粥了。又蹭又亲地安抚了李氏好一阵，李氏这才同意把唤云二人送回房中。

　　乔乔走失，动静可谓不大。

　　平素里吃斋念佛的老祖母拄着拐棍出了房门要亲自检查这小孙女毫发无损。就连已经出嫁的许延音也得到了风声带着一岁多的小儿子回了娘家要再三确认自己妹子安然无恙了。

　　到了夜晚，已经两个月之久没有团聚的许家人就因小姑娘这一乌龙一个不少地聚在了一起。

　　倒是太傅大人风轻云淡，只呵呵大笑众人兴师动众。

　　许延平显然对那位将乔乔送去药铺，又是给诊金，又是亲自将小妹送回家中的无名恩人兴趣更甚。

　　太傅小女，寻常人不免要邀些谢意，再不济，结识尹京太傅这等权贵之势，无论怎么算计，都是好事一桩。偏偏来人既不露面，也未告知乔乔姓甚名谁，到底是淡泊还是别有用心？

　　“乔乔，救你的那男子相貌如何？”他京中人脉广，既着铠甲，理应是军营的某位将领。若是真要寻，也不是不可能。

　　“嗯？” 她挠头。脑袋瓜开始转悠，回忆起那人的眉眼来。

　　“身姿挺拔，容貌俊美，较之大哥，还要俊上几分呢？”

　　许延平在这偌大的尹京城中，那也是排的上号的美男子，毕竟当朝太傅可是历史上最俊美的状元郎，李氏又是出身高贵的名门，二者结合，所出的三个子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乔乔这话，莫说许延平不信，就是正在给小儿子喂粥的许延音听了也开始慢条斯理取笑道：“乔乔，那人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有意将他美化无可厚非，但若要说这尹京城中，还有比大哥长相俊美的，在京为官的，也就是那位。如今那位还在淮安平乱呢是吧爹？”说完还可以睨了许延平一眼，若说京中能让许延平占下风的，恐怕也就那位了。

　　太傅捋捋胡子点头赞同道：“确实，若说到长相，长宁王在这京中确实无人可与之媲美啊。”

　　一时之间众人的焦点又从那位无名人士转移到了乔乔全然不知的长宁王身上。

　　见无人相信自己所言，乔乔心里也犯了嘀咕，莫非是自己见过的男子太少，审美出现了问题？长宁王？那又是怎样一个人物呢？能冠以尹京之首？她不禁又看了眼自家大哥，大哥这种天人之资尚不能与之媲美，若是，那个人呢？

　　乔乔想着要向家人打听长宁王是何许风云人物时，太尉府已经派了马车要接少夫人和小公子回府，许延音匆匆忙忙嘱咐了几句，带着小外甥急匆匆便走了。

　　许延音一离开，李氏便催促府中丫鬟将小姑娘带回院里好好洗漱一番，乔乔到嘴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折腾了一天，乔乔裹着锦被入睡前，仿佛还依稀能闻到今日那药铺被中残存的药香。

　　夜深，门悄然打开，裹着丝丝凉风，五包还散发着浓郁药香的药包被悄悄放在了桌上。

　　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