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92、第九十二节

　　从美国出差回来后，离开了只有自己和佟乐两个人的电影广告部海外事业拓展项目组，幕洵美迅速进入并立即适应了新岗位和新角色。对销售业务还一无所知，并没妨碍她发动身边所有的资源关系寻找潜在客户。
　　既然自己被漂亮的女下属视作兄长兼上司，霍建柏仗义地替幕洵美从同行好友手里，弄来一个休闲服饰品牌市场总监的联系方式。而在陌生电话约上门拜访三次之后，这个富家美少女得到了一个在对方的办公室聊15分钟的机会，她的开局，貌似进行得还算顺利。对于男性甲方，异性销售的最大便利在于，自己很难一再拒绝一个弱女子并不太过分的请求，这往往也是不少公司的业务部门，会聘用外形条件不错的女性作为敲门砖的原因。
　　这个名叫陈翰翮的资深甲方负责人，在第一眼见到上门业务拜访的幕洵美，说的第一句话是：“以后我们可以在外面见面。”
　　美貌能带来麻烦的同时，也带来不少便利，所有的硬币都有两面。
　　双方言归正传之后，陈翰翮向眼前的漂亮女供应商坦言：“说起电影广告，我也关注了一阵，只不过，假如只购买广告，我们的预算没法和汽车、手机以及电商平台这种类别的客户比。所以电影营销，即便我们要做，也要做得很巧妙。”
　　陈翰翮是一个有着8年国际4A广告公司专业策略，以及6年媒介采购经验的市场总监。相同的工作目标，每年却要变着法子给老板讲不一样的新故事新玩法，是每一个品牌经理的不归路。那些只会烧钱买媒介资源、谈广告价格的市场部负责人，迟早要被他们那吹毛求疵的上司在听取业务汇报时，狠狠挑战，甚至最终毫不留情地将其淘汰。
　　陈翰翮所分管的部门，因年底还有少量费用没能花掉，幕洵美来的也算是时候。虽然余粮不多，但如果在每年三月的最后一天——公司的财年结束前——花不完，下一个财年，上司很有可能减少自己部门的预算额度，这对任何一个市场总监来说都绝不是好事。随着电影票房每年创新高，最近一年多来，他也在持续关注这个热闹的市场，并考虑过寻求合适的项目。陈翰翮马上要开始做新财年的市场策略，正构思自己的NEW STORY，幕洵美的到来，让他突然找到灵感：完全可以做一次全新尝试，顺便还能拓展不同类别的供应商，况且结识一个养眼动人的大美女，更会让自己心情愉快。在这个射手男眼里，工作不完全应该只有压力，要努力挖掘其中的惊喜和美好一面，学会苦中作乐。
　　“那您有什么初步的想法吗？我可以看看我们还能提供什么产品给您。”提问是扬长避短的很好方式，幕洵美巧妙地回避了自己对产品和行业的不够深入了解，盘算着先记下对方的需求，回公司之后再寻求霍建柏和其他同事的帮助。她幸运地碰到一个非常有经验的甲方，陈翰翮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非常明确，这样能节省双方的时间精力和机会成本。
　　“你们手头除了影厅广告资源，还有没有一些影视剧的植入？当然，首先必须是都市时装剧。除了植入，我还希望制片方可以给一些海报授权、联合推广或者首映礼的推广资源。不过，我要有好的性价比！要物超所值的资源包！”
　　作为一个有BD职能的团队的成员，谭思柔会引进各种阵容和预计票房不错的影片，提供给部门同事售卖植入广告，以弥补有限的媒介资源和不断上涨的销售指标之间的矛盾。虽然幕洵美尚未全面了解植入广告具体有哪些操作形式，乍听起来，也不大懂对方口中蹦出的一些中文专业术语，不过，彼时知名导演章未未的新片《情谋已久》已开机快半年，且正在通过佟乐的销售团队寻求招商。
　　临走前，幕洵美和陈翰翮约次日一起吃午饭，初次见面，她也不空手而来，一盒产自古巴、一盒产自玻利维亚的雪茄，花去了她一个月底薪的一半。受其所托，霍建柏提前帮忙打探过陈翰翮的工作生活状态、性格特点和爱好。香烟有害健康，雪茄的格调高N个段位，且对身体伤害小，也体现了送礼人的品味。
　　三个多月后，幕洵美为《情谋已久》的影片拿下一单广告植入的合作，作为增值服务，陈翰翮还为自己的公司争取到免费海报授权。合同正式签订的日子是在树枝刚冒出嫩绿的新芽时节，这部电影预计将于来年的情人节档期上映。陈翰翮的确是个资深和精明的甲方，把现在多出来的钱花掉，以当下的价格，买未来的产品，随票房的进一步水涨船高，投资回报肯定比眼下花钱买广告时段划得来。而且来找自己的，还是个聪明机灵勤奋努力的大美女，钱，横竖都是要花出去，花在自己看得顺眼的销售身上，也顺便提携晚辈，他自然也心甘情愿。
　　有时候，人对周遭的环境了解得越少，反而更有利。幕洵美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行业新人，所以，内部某些不那么合理的业务管理制度，对其他资深销售所造成的困扰，她还暂时体会不到。眼下，她的主要目标，就是让自己先入门入行。而由于她的努力，又让自己非常幸运地碰到一个因不那么主流而不太遭同行及同事们惦记的甲方。不过这样的幸运，通常也可遇不可求。
　　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运气，正当幕洵美头悬梁锥刺骨地发奋图强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陷入工作环境困扰的方耀，正与汤美妍打得火热，他们经常以不约而同“外出拜访客户”的方式，来消解自己的在生活与工作上的苦恼。
　　方耀作为部门负责食品饮料类市场的销售总监，加入佟乐的麾下整一年，可在过去十个多月，他的业绩表现让上司感到非常不满。方耀把自己的指标完成情况不佳，归咎于市场资源被各种渠道侵占。
　　本来在北区的食品饮料行业里，对媒介销售有价值的甲方就比较有限，广告预算充足的更是矜贵。几个大品牌挨个数过去，广告投放大户——食为天集团——的高层多年来就与公司领导有交往，从毕岩到佟乐，似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与这个行业巨无霸企业的市场负责人有着不错的私交。作为上市公司，每季出财报的时候，不指望身为财经专家的毕岩替自己美言几句，至少也不能落井下石。这个广告主对纸媒的公关业务，一直保持在线状态。因而食为天的订单，即便是曾经在大门户服务过该客户的岳正君，都未曾动过要介入的心思。从展览展示场地租赁部空降过来的资深大销售，对公司内部混乱的业务格局感到无可奈何，只能挂名电影广告部北区销售总经理，继续做着自己场地租赁业务，放任其他销售自生自灭，也落得个省心省事和不亦乐乎。所以，这块连佟乐都未必能十拿九稳的肥肉，哪还轮得到方耀插手？
　　再说食为天集团的竞争对手——佳果农场集团：一方面，该广告主极为看重一个指标，那就是千人成本，这项指标几乎也是所有快消类客户在广告投放时，必须考虑的因素，也是户外媒介产品的死穴。三位数的平均千人成本，对客单价极低的快消品来说，就是噩梦。另外，该客户似乎还没有做电影营销的打算和策略。再者说，其日渐衰落的颓势，让整个企业上下自从去年开始被离职潮困扰。种种天灾人祸，方耀各种出师不利，也渐渐对这个采购方失去耐心和信心。
　　第一梯队是红海市场，方耀选择缴枪放弃，那第二梯队呢？
　　运动功能饮料——大力士——算二线品牌中较为财大气粗的金主，不过该公司负责人与白如璋合作经年，这项业务为他一人所有，别人根本插不上手。至于举国知名的酸梅汤品牌——青梅竹马——的负责人，被佟乐号称是他曾经的下属，就这一句，也断了方耀的念想。
　　盘算其他的各种二线品牌，不是佟乐任职老东家时就有过交情，导致方耀认为，即便自己费劲签下订单，也得不到利益保障；就是没有广告投放预算或者自己需要从Cold Call开始建立客户关系。这个浓眉大眼身材高大，总是喜欢穿一身正装上班的有夫之妇，在陷入令自己尴尬的处境之时，从他面前走过的新同事让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目中一片电光火石；而汤美妍似乎也在这满是陌生人的环境里，找到了难得的温暖，她感到被关注、被关爱、甚至被关照，两人的激情以最快的速度被点燃。就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从天而降，加上业务开展非常不顺利和销售工作的外勤性质，方耀在办公室里出现的频次似乎仅限于每周一来点个卯，以便在必须参加经营例会的佟乐面前露个脸，久而久之，绯闻在“河”办公司内悄然传开。
　　去年寒冬腊月的某天下午，快递小哥送来了方耀在网上订购的商品，由何嘉志曾经的个人义务秘书转岗为北区销售团队行政助理的隋盈盈代为签收。考虑到办公室人来人往，为妥善保管，热心肠的小助理出于好意打算将快递放进方耀的抽屉，而当她擅作主张地拉开抽屉的一瞬间，也拉开了一个爆炸性的话题：里面静静躺着的是抽屉的主人前不久在网上购买的重口味情趣用品。
　　自打温卉离职、尹春梅上位这一系列的花边故事热度褪去，面对管理制度上的弊端所导致业务部门没有工作动力，以及非业务部门日常工作的沉闷与周而复始，这群自我感觉看不到太多改变现状的希望，欠缺上升阶梯，又被淹没在茫茫人海中的吃瓜群众，终于再一次找到一个足够辛辣劲爆的、能刺激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分泌的热门话题。自此，对于一个有妇之夫和一个离异单亲妈妈之间的，各种脑洞大开的猜想，开始满天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