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74、第七十四节

　　夜幕降临，华丽的霓虹灯把妖娆的市中心装点得更加充满媚态。坐在香格里拉酒店楼下购物中心三层的一家淮扬菜餐厅里，中式的装修布置让人感到凝神静心，柔和的灯光不但能令顾客放松，也有增强食欲的效果。靳逸没能按预约的时间抵达，她临时被另一个饭局抓走了，只能答应大家，七点半之后赶过来喝酒。
　　和往常的每一次聚会一样，向飞扬作为现场唯一的男士，众星捧月地坐在主位，并主动承担起点菜的任务。多年来，简霖对他的配菜水平一向赞不绝口，皆因菜品选择甚是讲究，分量拿捏精准，且荤素搭配也掌握得颇合适。大家落座片刻，两份凉菜：酱萝卜和桂花糖藕，以及五个热菜：蜜汁火方，糟溜黄鱼、扬州煮干丝，陈皮虾，清炒豆苗一应上齐。淮扬菜和本帮菜都是向飞扬热衷的菜式，他一边用湿毛巾擦着手准备开动大快朵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最近程同学的工作还顺利吧？”
　　“你真偏心，就只问程同学的近况，一点都不关心我们这两个已婚家庭妇女。”
　　简霖并不知道程翕和向飞扬早前谈过的合作项目半途作废，她用故作温柔的嗓音和娇嗔语气，带着自己所理解的情趣，眉眼间时刻保持着与对方的暧昧，提醒在座的所有女友，自己和这个男人不一般的私人关系。
　　“你们俩，一个每天只负责吃喝玩乐，一个大多数时间都是相夫教子，家庭生活规律，工作也都十年如一日地不怎么有变化，我关心一下个人生活时刻充满变数的未婚女青年，很正常嘛。”没想到自己礼节性地问候，招致简霖的醋意，但向飞扬倒乐在其中。其实，这也是简霖深谙与其能愉快相处的一点点小技巧。
　　“这么算起来，还真是我比较悲惨呢。估计是我上辈子毁灭过太阳系，所以现如今情场不得意，还大龄单身未婚，工作上也一天到晚的各种烦心事。“
　　向飞扬的一番问候，让程翕回想起已过去的半年，自己竹篮打水的失望和因为生病以至度日如年的煎熬，于是，在言语中，她有些情不自禁的不平：“哎，工作上，老板不好伺候，业务上，客户难搞，受甲方白眼和不待见，公司内部流程磨人，外部竞争对手太强大，自己能力不济不讨金主爸爸和领导喜欢，这些，我他妈都认了。居然还有更让我难以忍受的！“
　　傅芊雯听完这番牢骚，好奇地问道：“刚刚你几乎说完了一份工作所能囊括的所有的麻烦了吧，还能有啥？”
　　”呵呵，剧情跟电视里演的，都快差不多了。今年年初，我的顶头上司，找我谈关于我的职位和今年的工作安排的时候，竟然带着和他的女下属，那是他的相好，他俩可各自都有家庭。妈的，谈到一半，他自己拿不准主意，还要看看相好的眼神和脸色，然后，他那相好居然再插上一句话，向我发问。如果我没猜错，费尽心机地把我骗到外地，八成也是他那相好出的主意，因为他根本不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虽然过去有半年了，他的相好前阵子也离职了，但回想这些，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有点受不了！”
　　”过去这么久，看你这样子，还耿耿于怀，那在当时，你居然没当场发作？“
　　面对傅芊雯的继续发问，程翕深吸一口气，再轻轻吐出来：“为五斗米折腰，只能照单全收了呀！妈的！老娘在这个行业混10多年，从最基层的销售助理做起到今天，从没为签单出卖身子，从没为在公司内部站稳脚跟和往上爬，睡老板。所有的订单，都是我自己一手一脚做出来，一个客户一个客户拜访磕出来，每一次升职加薪，也都是靠自己的业绩一步一步做上去。飞扬兄和我们这行业打交道多年，也知道，干销售，遭受委屈冷遇都是家常便饭，都是这份职业的一部分。我既然选择了干这活，对这些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当下属，去给老板唱唱生日歌，拍拍马屁，既然他给我发工资，说起来也无可厚非、天经地义。妈的，可我就算是拍老板马屁，那也是先有业绩，再尽下属溜须拍马的本分。没曾想来到这家公司，沦落到在一个靠和老板睡上去的女人下面工作。老娘在这个行业混得再不济，他妈的也不至于混到这地步吧？靠！现在都是什么世道？”
　　听完程翕的一番没心没肺的大鸣大放，桌面的气氛瞬间从刚才的其乐融融，开始变得有点微妙。她的那一番说者无意的话，却让简霖听者有心，令其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多年来，简霖与胡英哲之间的关系，是她得以在现有的工作岗位上，获得丰厚可观的灰色加白色收入的基础，也是她能保持现有生活品质和消费水平的前提。敏感的向飞扬立即嗅到了气氛不对劲，他看出了简霖不漏痕迹的尴尬，和脸上淡淡的不自然表情，于是他决定打破了现场的难堪氛围：
　　“有个相好，那也是人家的个人私生活吧。至于他那相好，愿意对男上司用一些手腕，也是她个人的选择，这些又与你有何干系？”向飞扬的劝解里，带着某种对程翕那番言论的不认可，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语气也从刚才的平和，转而带着心情复杂地质问。
　　程翕依旧还没感觉到自己的言辞，对简霖造成的难堪，她一脸不屑地回应到：”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因嫉妒心生不平吗？千万别误会，给已婚的男上司当小三，那也得豁的出去，那也是一种本事，所以她赚的比我多，来钱比我容易，是她凭着和胖子的这层关系得来。本人豁不出去，所以一不眼红，二没权力鄙视。是，你说得对，这是人家的私生活，他俩的私生活与我无关，但，前提是，别牵扯我和我的工作！只要不掺合日常工作和业务，我他妈才没那个时间精力去介意这些破事儿！可一旦和工作搅合在一起，真是让我难以接受！这根本就不是一个职业的态度！说一句不该我说的话：作为上司，这种行为也很不明智。相好不懂事，当头的也不懂事吗？他也不想想，他的相好凭什么来和我谈关于我的工作安排？凭她的行业资历比我深？还是工作履历比我好？抑或是凭她比我勤奋努力专业敬业？这不是开玩笑嘛？她能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谈我的工作安排，不过仅仅只因她和胖子的那种枕畔关系，她是胖子最信任的人，胖子需要她的意见和建议，也要她来维护经营他们两个人的利益罢了！试想一下，这事儿，如果他那相好和我互换位置，她会怎么想？工作就是工作，私生活是私生活，分清楚一点，这他妈是体面，是分寸，是对下属，也是对自己的最起码尊重。”
　　等此时早已放飞自我的程翕，痛痛快快地骂完，大家在饭桌上彻底沉默了，这时，傅芊雯一边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煮干丝，一边转移话题：“哦，对了，程翕，这趟出差，你待到什么时候？我星期四晚上就走了，简霖要看完周五晚上李宗盛演唱会，第二天才会回去。”
　　“你一个人去看演唱会吗？”终于嗅到气氛似乎开始不对劲却还是一头雾水的程翕，被傅芊雯叉开话题转移了注意力，她一脸好奇地表情看着简霖发问。
　　“老胡星期五上午过来，晚上和我一起去看演唱会，周五要不要让他请你吃个饭？你还一次都没见过他吧？”简霖莞尔一笑，顺便向自己的“同学”发出了邀请。
　　“我哪里敢劳胡总大驾，再说我很有可能周五中午办完事就回去。马上就是年底，今年的指标，我还差不少呢，你没看出我这一脸为业绩发愁，苦大仇深的样子嘛。说实在，要不是我有这么多年的道行，估计早就因为业绩不佳而被老板炒鱿鱼了。哦，说起来，飞扬兄，如果我想做南方晨星的生意，你跳槽了，现如今我可以去找谁？”即便在如此轻松的朋友聚会，程翕也无法完全将工作压力抛在脑后，对此，她对自己的焦虑感到无能为力。
　　“现在负责媒介投放的是廉涛，他以前是国际4A广告的媒介，还是在我离职之前，把他招进去的。我和他关系还可以，可以给你引荐，你回头去找找他。”向飞扬爽快地表示愿意牵线搭桥，这让程翕感到有点意外。
　　“太感谢了！那我周六再回去也没问题，等你消息，我随时恭候。”程翕对自己的意外收获暗自有一点小激动，只有出门才会遇到好运气，的确是真理。
　　“如果你周五走不了，那我让老胡请你吃饭。”简霖听了程翕的话，再次发出了邀请，以示诚意。
　　“飞扬兄给我介绍业务，简总让她领导请我吃饭，看来这两天我绝对是人品爆发。”程翕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咧开嘴巴，右脸颊露出一个浅浅地酒窝。
　　“对了，向老师最近又在读什么书呢？给我推荐几本吧。”简霖不耐烦听程翕继续聊工作，于是带着崇拜和仰慕的眼神看着向飞扬，再次岔开话题。
　　向飞扬扭过头冲着简霖笑了笑，语气变得轻松起来：“《白门柳》，最近我把这套书重新翻出来又看了一遍，还是觉得很有趣，而且一套三册，够你啃上一阵子，虽然是历史题材，但阅读门槛不算高，读起来一点也不费劲。”
　　正当大家开始开阔天空天南地北地胡侃瞎聊之际，靳逸也结束了自己今晚的第一个饭局，来到她许久未见的几个朋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