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36、第三十六节

　　寒冬已至，日渐临近的春节，让人们的双眼充满对于过去一年得失的复杂情绪和对未来的期盼。在这即将辞旧迎新的时间节点，对失意的人来说，年关似乎预示着曾经的艰难或许会走向终点与下一个转折，对得意的人而言，内心充满喜悦和期待。不论过去如何，一切都已过去，每个人都怀揣着来年的计划和目标。
　　此时的佟乐，正急于为部门北区销售团队再物色几个资深销售。他于元旦前后，通过各种渠道发布招聘信息，筛选简历，沟通面试，和对方为了薪资待遇拉锯，再加上内部人事流程步骤，任何一个环节，都要消耗他不少时间、精力和耐心。因为农历新年的缘故，加上内部架构调整，佟乐知道，在这早春时节，几乎很难进行实质性业务开拓工作，于是他迫切希望人员能尽早落实到位。
　　佟乐的招兵买马计划，总的来说进展还算顺利：除了早前已经谈妥，计划春节后正式入职的赵仕鹏，佟乐还招募了一个任职某城际高速公路户外广告媒体，讲着一口地道纯正J市方言，寸头络腮胡和略带痞子气的资深销售经理——霍建柏，以及由彭峥武推荐的好兄弟，浓眉大眼身材高大的方耀。
　　至于何嘉志，近日则是为自己即将外派而每天忙碌着。最近他在网上浏览当地租房信息的同时，也通过朋友和业务合作伙伴寻求合适的房源。何嘉志对生活品质要求比较高，这一点，从他日常较为精致的吃穿用度就能看出。为了舒适的居住环境，他为自己计划了一笔不小的租房预算。因为在这个由三人临时搭建的外派团队内部达成共识，确立了未来一年的共同奋斗目标，并各自为异地常驻进入准备阶段之后，他们才得知，公司并不打算承担除了工资底薪以外的任何外派费用。远走异地，让何嘉志不但没少花费心思和脑细胞，还到了需要动用自己的银行储备的地步。
　　对于包学民和潘慧这样身处J市的异乡人来说，因还未在J市置业买房，不论去到哪里工作都需要租房，两人倒也还勉强能接受。而何嘉志对干这份工作，所需要下的决心和所付出的代价，实则比他所身处的这个团队里任何一个人的，都要大。入职《国际导报》还不足一个月，他将自己原本的座驾——一汽马自达6——换成奥迪A5两门轿跑，除此之外，他还是城东高档小区豪华装修的两房一厅的业主。此次外派，何嘉志不但要把自己的新座驾，长途跋涉地开到当地，还要重新回到租房的生活，再加上搭建团队，开拓市场……工作和生活中各种大小轻重缓急事务，这一切眼前的繁杂，他要尽快重新建立起秩序和良性循环。
　　公司开出的低于业内平均水平的月薪，外派后，前期在没有理想的销售业绩情况下，何嘉志很有可能要经历一段入不敷出的煎熬。但即便有种种障碍困难，一想到留在总部，要继续和佟乐劳神费劲地耗下去，自己将永无宁日，也永无出头之日，他仍咬牙决意孤注一掷。对他而言，外派后未必都是坦途，但从电影广告的业务前景来看，远走之地铁定是一片光明而有待开发挖掘的业务蓝海，以运通影城还算优质的媒介资源，业务开拓难度应该不会太大，最为重要的是，自己脱离了佟乐的羁绊而相对独立，业务环境也相对单纯，自己会有更大的自主权和市场空间，单从这个角度来说，就足够他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对即将到来的新年，他充满期待。
　　此外，和顶头上司一样，此时，何嘉志的内心同样盘算着，农历新年一过完，第一季度即将过半，但，今年的业务还没有正式开展起来。公司给自己所确定的东区销售指标是4000万，虽然自己对完成这项指标，心里未必有底，但他看好这一细分行业市场的前景，再加上凭借自己多年的业内经验，以东区的市场资源，只要团队和自己足够勤奋，再算上一点点运气，要基本实现销售指标，应该并非全无可能。况且，佟乐说得没错，程翕跑了一趟H市，便有不菲的订单进账，这说明当地的市场潜力值得期待。但与此同时，公司内在矛盾的隐忧，也从始至终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佟乐对自己是否会善罢甘休？他会不会继续和彭峥武联合起来，找机会出难题让自己尴尬难堪？如果来年的内部环境依然没有改善，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比起人强马壮，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当红小生佟乐，和名义上有丰厚市场资源及肥沃业务领地，还有明确的职位头衔的何嘉志，程翕手里的那副牌似乎并不好。莫枫菱决定跟着何淼去纸媒渠道部，让她难抑内心的失望，虽然在理论上这并不影响两人在业务上的合作。只要在与自己的合作上，莫枫菱能尝到甜头获得利益拿到好处，程翕不用担心自己没有帮手，但丁不旺，何来旺财？何况莫枫菱也不是没有可能与何淼达成类似的利益同盟，万一如此，这个帮手必定会与自己渐行渐远，因为人的精力和时间毕竟都有限，即便对方有心获取更多的预期利益，也有心无力。可见，与部门一把手和二把手比起来，程翕终归势单力薄。
　　近日最令程翕感到安慰的是，经白如璋的协调，毕岩同意特别给予她所负责的业务板块，销售订单佣金高于其他行业一倍的奖励政策。对于目前只能开垦不那么肥沃资源的程翕来说，这的确是一个令人感到鼓舞的好消息，这一布局对她至关重要，也对日后她的小团队搭建成败起到重要作用。
　　J市是公司的大本营，上上下下的领导、老员工、老油条，各种业务触角和利益禁区下，程翕知道自己根本不会有太多市场空间，因而她索性基本放弃北区市场。另外，她虽在Z市工作六年，在当地有一定资源积累的基础，但南区客户相对分散，加上林邦彦的团队刚刚在当地落脚，虽未必完全没有市场开拓空间，不过这空间似乎也不会太大。加之，毕岩把持的金融类客户，佟乐捏着一部分当地的大额预算客户，楚智勇分管域外客户资源及上市公司，层层盘剥，各种利益地盘重叠之下，林邦彦肯定还需要面对大量的业务开拓禁区，以及不能触及的既得利益，他在南区市场日子也未必顺心。想到如此情况，程翕首先为自己先争取一个不错的制度政策，随后决定在Z市招一个新人，一来用于了解当地情况，二来作为人员储备。前不久，梁芃芃还给她推荐了一个90后小姑娘，程翕计划利用春节假期安排一次面试。
　　至于彭峥武，经过持续半年与何嘉志的不懈斗争，这个在他眼中油头粉面、装腔作势的小白脸，终于要离开总部派驻外地。而他也因护主有功，在佟乐的极力保举下，得偿所愿地坐上了部门北区销售总经理的位置。与正忙于年初布局的佟乐和何嘉志不同，彭峥武认为，既然敌对势力远走异地，自己已然取得资源争夺战的胜利，现如今应该好好享受战利品和进一步打落水狗，让何嘉志在总部彻底没有立足之地。
　　就在公司众多部门都不亦乐乎地积极筹备年会表演节目的时候，彭峥武来到了正急于给他的北区团队物色得力销售的上司面前：“何嘉志春节之后不是要外派嘛，那他占着这么大的一个隔间干嘛？要不你把那隔间给我算了，他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给他浪费了。”
　　彭峥武的左手食指上，一直带着一个如同戒指的电子计数器，用于计算念佛经和佛咒的次数。佛法云：一切皆梦幻泡影。可惜他每日念经持咒，终究因慧根不够而看不破放不下世间虚妄的幻象，愚不可及和执着狂妄也为他在今后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不合适，即便他接受了外派，但还是整个部门的副总经理，总部这边需要给他留一个办公室，一个符合他身份的，像样的办公室。另外，因为分管4A代理公司的业务工作，他也会有一部分时间在总部办公。”佟乐看着彭峥武，用一种略带无奈的口吻回复着，内心对彭峥武的这一要求有些不满。
　　“‘河’房间里不是还有一个小隔间吗？他既然经常不在，使用率也低，我觉得他用这个小隔间就可以了，你就把那个大隔间给我吧。”彭峥武盯着佟乐的眼睛，试探着对方的态度和反映。就这样，两个人圆滚滚的身材，被长方形的办公桌分成两边，面对面地坐着，就像一个除号。
　　”那个小隔间，才是你的。而且，只有他被外派了，你才算有机会坐进那个小隔间，你搞清楚情况。“
　　此时此刻，彭峥武本应关心也最该关心，但他却根本不关心的是，佟乐给自己的北区销售团队注入了什么样的新鲜血液。在这个略显微妙的时候，在顶头上司面前，他几乎以为对方打下江山的功臣自居，并且认为两人之间的联盟牢不可破：“老佟，你是不是说反了，是因为我坐了进去，他才被赶走的？如果不是我，估计他现在还赖在总部让你难受吧？”
　　一阵强烈的不满迅速涌上佟乐的心头，他沉下脸，将了对方一军：”其实，何嘉志的那个隔间，可能对你来说还是小了点，要不，我把自己的这个办公室让给你？你看怎么样？“
　　彭峥武听出了话风不对，立刻缓和了语气：“我真不是那个意思，老佟，你看，我这么做，不是在帮你打击他吗？”
　　”你找我，除了这事儿，还有别的事情吗？下个星期就是公司年会了，现在，部门内，运营、行政和市场的女生忙着彩排，我一会儿要过去看看她们的情况。我手头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杂事要忙，你要是没什么别的事，就先去忙你自己的，别在这里给我添乱。至于你的独立办公室的问题，不要再议了，专心把业务做好，比什么都强！“
　　两人越谈，佟乐越觉得眼前的这个丑八怪不可理喻，他用直白的话彻底打消彭峥武的念头，随后，大踏步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