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22、第二十二节

　　赶周五晚上的最后一班高铁，程翕回到J市已临近23点。夜幕下的大街小巷，冬天的味道越来越明显，微寒的冷风催促人们返家的步伐，干燥晴朗的天空，能见度高得出奇。可惜，再过不久就要进入供暖季，这样的清透会变得很稀罕。
　　虽经双休日休整，程翕似乎还未能从舟车劳顿中完全缓过神，她略感疲惫地开完周一例会，趁佟乐还未外出，拿着自己利用周末整理好的差旅单据，打算赶紧找这时候尚在办公室的各个上司签字报销。
　　“单据贴的不对，照这贴法，财务是不会受理的。你去找钮茵，让她帮你贴，我的报销从来都是她负责整理，她知道该怎么弄。”佟乐随手翻了翻程翕递给自己的票据，没签字，就迅速连同报销申请表一起退回对方。
　　程翕看着回到自己手里的单据，回想起第一次见钮茵时，这个部门大内总管的眼神与面部表情，于是，不经意地微微撇嘴，不过，佟乐似乎并未察觉对方的这一表情。
　　”呵呵……钮总管是什么人？只要长了眼睛的生物都能看得出，那是你老人家的绝对亲信和死忠粉。居然让我去找她帮忙贴报销单？且不说大姐大会不会拒绝，即便这个部门总经理的衙内当真能接受，就冲她对我那态度，也绝对不会让我好受。“
　　程翕平静的表情掩盖着此刻的内心嘀咕，她不相信这些看法，是出于自己的过度敏感，因为对比同属佟乐多年老部下的田晓宁，就能明显感觉出其为人厚道和较高的职业素养，而钮茵和温卉，不论是对待部门内的其他销售，还是应付自己这个所谓的部门副总，这两个女人的眼神和表情里，都有极为相似的冷淡和一丝莫名的傲慢。
　　”那我再重新整理一下。“程翕并未接受佟乐的建议，随口回应一句后，准备离开时，不想，上司又发话：
　　”哦，对了，现在南区的业务没人做，目前整个公司在当地负责销售的只有焦国维一个人。我和毕总、老白商量，打算安排你分管南区业务，让他向你汇报。上周你不在办公室，所以这个决定没来得及通知你。现在，你是他的上司了，给他去个电话，先从了解当地业务情况开始。“
　　”嗯，好的。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先出去了。“
　　程翕嘴角微微上扬而并没有露出牙齿地笑了笑，看着佟乐那一脸轻松的表情，顺口轻声应了一句，扭头撤离时，脸沉了下来。前不久，何嘉志与彭峥武在内部会议上互掐的画面，她亲眼所见，至今在其脑海中还历历在目，佟乐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只要是个智商正常的人一看便知。部门内销售团队成员之间在业务地盘上的争夺上，早不是暗斗，而是公开扯皮互撕。在这种抢地盘的管理文化里，以佟乐非我族类必先排斥之的性格，以他毫不掩饰的掌控欲和权力欲，如不是其管不了的地盘，岂能如此主动交出来？而以他在公司经营多年的根基，都管不了那个快出国境线的大哥，凭自己一个在内部没有任何根基靠山的新到岗菜鸟，还与对方素未谋面，自己何德何能？这，不是又一个大坑，还能是什么？程翕不知道佟乐是有心还是无意，但又想来，反正现在只是他信口开河，空口无凭的一句告知，二位长老从未就此给自己下达过任何明确指示，自己先嘴上随便应付着，大可不必认真，至于其他的事情，自己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这时，只见隋盈盈正好拿着报销单走了进来，程翕便问道：“盈盈，这是出差报销申请和贴好的票据吗？正好，麻烦你帮我看看哪里贴得不对吧？”
　　“嗯，这是何总让我帮他贴的报销单，我刚整理好，拿过来给佟总签字。程总，您这样贴不对，申请单的填写也不对。要不这样，您把单子留在我这里，我帮您重新再贴一次。”隋盈盈用她清脆的嗓音表示愿意帮忙。
　　“那太感谢了，我这也是第一次贴，还不清楚具体要求。回头等我看到你贴的样本，下次就会自己贴了，这次真过意不去，麻烦你了。感谢感谢。”面对程翕的一脸感激，隋盈盈摆摆手，不以为然地回答了三个字：“没事儿。”
　　回到自己的隔间，程翕回想起刚才佟乐对自己说的话，思虑了好一会儿，突然一阵灵光乍现，她决定拨打一个电话号码：“晴姐，最近忙啥呢？现在身体如何？”
　　罗晴，和郁佩一样，都是10年前程翕在《花城早报》广告部的同事，她入行比程翕早，不论年龄还是行业资历，都比后者老，职位也在其之上。人生难免有起伏，三年因查出乳腺癌，经过了一年痛苦的化疗。程翕记得那年自己在春节长假，还专门登门探望，她也至今仍忘不了，那时，罗晴一头原本乌黑浓密的头发全部掉光，脸色苍白的模样。所幸她天生乐观的性格，再加上细心地调养，一转眼快两年过去，从电话中，程翕估计对方的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目前我的自我感觉还不错，觉得自己已经痊愈有一阵子了，而且复查结果各项指标医生都很满意，现在我也没有任何不适反应，都差不多快忘了自己是一个大病过一场的人。所以最近我也在找合适的机会，准备重新出来工作，毕竟生活还要继续。而且“罗晴轻快地声音很有感染力，可见其精神状态非常不错。
　　”那我可来得太是时候了。“程翕继续说：“尽快发一分简历给我。”
　　佟乐刚才的一番指示，程翕虽权当耳边风吹过，压根没往心里去，但同时也让她意识到，可以在南区市场替自己物色几个老同事。
　　”程总，您的报销单，我已经给您贴好了。我刚刚看见佟总在办公室，就顺便帮您拿给他签字。回头您拿着报销申请表和这些单据，先去找白总签字，再给财务经理班澜审核之后，交给财务总经理杨总签，等这些流程都走完了，把单据和申请表交给杨雨，她会把单子提报毕总签。“
　　程翕刚挂断电话，隋盈盈走进了她的隔间。”好的，我都记下了，实在太感谢了！“她接过对方手中的一沓单据，投以感激的笑容，随后离开自己的独立隔间，快步朝“山”走去。
　　周一上午因为有经营例会，所以办公室里的人明显比平日齐整。而上一周的工作汇报和接下来的各项业务安排，那些没有必要或不便在经营例会上沟通的信息，通常都是由各部门的负责人，在白如璋的办公室单独沟通完成。也正如此，所以“山”房间门口，总有各营部门负责人在排队等候里面正进行汇报的人完事出来。
　　当程翕来到“山”，看见上市公司业务兼域外客户部的负责人楚智勇，正在房间里单独向上司汇报工作。虽然入职时间不长，但通过程翕好几次同样情形下的观察，发现楚是这里的常客，并且每次停留的时间都不短。
　　程翕拿着报销单据，在“木”会议室内找了一把椅子坐下，耐心等着楚智勇出来。她并不急于报销，却希望能尽快向上司推荐自己的旧同事。在她的认知里，《花早》是自己经历过的这么多家媒体平台之中，客户资源分配最为科学，广告销售业务管理最为系统，内部利益分配体制相对公平的公司。这个当年号称媒体销售行业的黄浦军校的平台，培养了大批业务素质和职业素养不错的从业人员。以自己对罗晴的了解，不论业务能力还是人品，都值得推荐。而在自己取得比较不错的业务进展之后，才向上司举荐人，至少自己老实专心做事的形象，以及自己的业绩，都可以为被举荐人的质量进行背书，以提高成功率。刚才佟乐给自己安排的南区管理工作，虽是挖了一个坑，但她也从另一个侧面判断出：一来电影广告部乃至整个公司，在南区没有具一定规模的销售团队；二来，目前那个山高皇帝远的焦国维，是一个佟乐无法管理的对象，但是焦是否服从白如璋的管理，就不得而知。不过，假设白如璋能接纳自己的推荐，就算焦国维是其心腹，把一个有较强业务能力的人招募进来，对上司来说，也是利远远大于弊。
　　正当程翕盘算着各方面的利害关系，推敲着措辞，楚智勇终于起身离开了“山”。“白总，这是我的出差报销单，佟总已经签过字了，麻烦您帮我签一下。”她随即笑嘻嘻地走到白如璋面前，递上自己的报销申请单。
　　“我们小程可真厉害，一出差就有这么大的收获。”白如璋看也没看，一边大笔一挥，一边笑容满面地说。
　　“领导，我这也是托您的福啊！哈哈哈！哦，对了，除了上周电话里沟通过的Maeva的项目，估计最近德福电子的项目也会有机会，而且是电影和平面捆绑打包一起操作，我先提前给您说一声，等到具体签合同的时候，我再给您详细汇报情况。”程翕知道，一方面，多给领导说好话总不会有错，也会让沟通氛围变得轻松；另一方面，把业务汇报放在前面，可以让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显得不那么刻意。
　　“哪里哪里，都是你自己有本事。”签完字，白如璋将报销申请表和单据还给坐在自己对面的会客椅上的下属。
　　程翕趁着拿单据的瞬间，向前倾了倾上身：“领导，公司现在还招人吗？”
　　“招，怎么了？你有人要推荐？”白如璋的单眼皮小眼睛，在笑容可掬的面部表情下，显得更难以琢磨其眼神所代表的内心世界，但程翕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
　　“有一个从前的老同事，郁佩也认识，资历比我老，业务能力很强，可以为公司开拓南区市场。我也是这次在H市碰到以前的老同事，无意中聊起来，才听说的她有重出江湖的打算。我大概知道点她的情况，据说一年多前她家中有事，花了些时间去处理，现在问题都解决了。白总，好的广告销售难找，又能一线跑客户，还能做好销售管理，这么全面的人，在我看来更是可遇不可求。”程翕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想法，依然看不出白如璋的内心的想法。
　　“这样啊……她有简历吗？你先发一份简历给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