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75、第一百七十五节

　　在范启航和洪奕懿之间矛盾持续不断、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关系中，和好基本只属于在特定场合下的暂时，而在相处的大多数时间里，只有争吵和不悦。
　　“何必为部分生活哭泣，君不见多数人生都催人泪下？”
　　当范启航身着EA7 POLO衫，办公室案头放置一单专属快递带给自己的那套沉甸甸的书，在朋友圈发出一句这样的感慨，洪奕懿的情绪被这番无病呻吟瞬间打至冰点。她感到自己已用尽全力，却在一段若即若离、似有似无的恋情中，还是一无所获。前提是，假如，这一段，还能被定义为恋情，而不是纯粹滚床单关系的话。
　　云雨带来的激情，始终解决不了两人之间无休止矛盾的根源，那就是洪奕懿强烈感受到的，这个男人严重的性格缺陷。她觉得，不论自己如何表现热情、贤惠和顾家，如何给予对方悉心照顾和温暖，每次到自己的住处过夜后，范启航仍需独处好几天。不但如此，他的言语越来越少，除了阴阳交流，基本不与对方沟通。
　　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洪奕懿没有一丝一毫谈恋爱的感觉：
　　两人从没在一起吃一顿正式的饭；没一起看一场电影；周末从没一起外出郊游……
　　总之，除了睡觉，情侣之间任何一项常见活动或约会形式，范启航从未想过安排，哪怕一次。
　　他只会在晚饭后造访，上门连一瓶红酒、一束鲜花、一个毛绒玩具或者一提水果都不带。他就像个幽灵，于夜幕降临后，大地阴气渐盛的时候到来，吸取一个鲜活的、有温度的女人所特有的、他那冰冷的内心所急需的生气和温暖后，再体力不支地昏睡过去，日出之后便例行玩几天独处甚至消失，周而复始。
　　一番看似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无病呻吟致使洪奕懿终于忍无可忍。她即便愿意将自己对与这个男人未来的计划和打算统统暂时放在一旁，不求任何回报地向其表达关爱，至少也期待了解对方内心看待这段关系的起码真实想法。这晚，面对照旧晚饭后造访的范启航，一进门就直奔主题和毫无悬念的沉默不语，积压在她心中已久的话终于喷发：”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这猝不及防的严肃，让范启航有些错愕地将手从一个丰满身体上挪开，并怔怔地看着她。
　　”我在微博上见到你的前女友的真面目了！东北人，90年的，澳洲海归，叫Karen，没错吧？我还在她的微博里看到她和老公的合影。那是个香港人，年纪似乎比她大很多。”
　　这时，范启航就好像触电一般浑身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如躲瘟疫似的退后三米，“无聊”二字随之咬牙切齿地从他嘴里迸出。
　　”我不知道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也从不肯跟我说。你有认真想过，每次到我这里来是为什么吗？我在你身上得不到答案，只好自己去找。“
　　洪奕懿看着在一瞬间，从急不可耐地搂着自己，到向其提及前任后，眼神充满陌生和防备的范启航，心头涌上一阵难过。她不知道可以如何感动这个男人，使之对自己敞开心扉，坦诚相待。
　　“两个人的信任与包容很重要，过去只是过去，不能总拿来说事，这是你严重的缺点，如果你能改，也许我们就会好。”范启航阴沉着脸所给予的一番批评，并没有阻止洪奕懿翻旧帐揭伤疤：“都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我看过她的微博里发的贴子，应该属于挺能玩也挺会玩的那种女人。你和她在一起差不多一年半，比起对我，你对她可算得上非常用心，又是送花，又是一起出去旅游。你看，你对前任小女友不是挺会爱的吗？怎么现在对我就不会爱了呢？怎么那些示爱的举动，对我，你就不会表达了呢？”
　　被问得哑口无言，范启航浑身不自在地手足无措，脸在沉默中逐渐变得苍白。见一提及过去，对方依旧如此不能释怀的模样，洪奕懿的内心愈发感到失落，这种失落又立即转化为愤怒，再变为恶心，加倍还给了这个对自己时冷时热又不冷不热的男人：
　　”答不上来了吗？我替你回答：说白了，可能因为上一段恋爱，你没少投入和花钱，但这段感情的结局非常不愉快，所以到现在你都没走出来。我翻看她的微博，发现在你俩谈恋爱期间，她从没在微博上发过与你的合照，甚至没与你进行任何互动。说明她从来都不肯对外公开承认和你之间的关系。在她的世界里，你见不得人。可她和自己的现任在一起之后，就频繁发合影秀恩爱，结婚后还不停晒幸福。并且，和你分手后，她很快就结婚了。这就是为什么，有次你问我：’其实有的男人对自己的女人很好，可为什么女人还会出轨？’如果我没猜错，你俩是因为她后来劈腿所以分手的；又或者，早在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脚踏两头船也不一定吧？也许，这分手都不是你提出来的。你被她甩了，所以你心里一直有怨气，觉得自己受到伤害。我猜得没错吧？我，自问对你，远比你的前女友认真吧？凭良心讲，我对你不错吧？可你呢？自从我俩在一起之后，你对我不是无话可说，就是批评否定。你对我说几句甜蜜的话，夸我一下会死吗？？“
　　洪奕懿承认，当初决定和范启航开始的时候，自己多少抱着想征服对方的心态。可是，当两人并肩一起越走越远，她渐渐发现，除了征服，她更在意这个男人对自己的认真和用心程度。而当自己的付出如同丢进池塘的钱币，甚至连水花都没溅起，就沉入对方那无底的情绪深渊，她便开始失去耐心。
　　”不要说了！你给我住嘴！！！“范启航一个箭步上前，用两只手死死钳住洪奕懿的双臂，可后者并没有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停止：
　　”我要说！就是要说！你在骨子里，肯定不是那种如你自己所说：不懂怎样与女人相处的人。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你根本没能从上一段失败的感情里走出来。也是，这又是送花又是旅游的，估计你也没少投入和花钱，所以觉得自己亏大了。”
　　此时，整间屋子里的空气几乎凝固了，范启航如同被一个大棒从后脑勺打蒙一般，呆滞、懊恼、羞愧，随后他用力推开对方。洪奕懿一口气说完的那番话令他恼怒到极点，他攥紧拳头，两眼发直，恨不得一拳打在眼前的这个女人的脸上。不过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突然，他蹭地拿起背包，走到大门口准备换鞋夺门而出。洪奕懿知道，他一旦离开，这段本就脆弱不堪的关系，必定就此决裂。这并不是她这番表达的初衷，她只不过希望能通过非常规手段，从对方那里得到某种期待。可她又说不清道不明，那期待的东西，到底和具体，是什么。于是，她用一个大力地拥抱，阻挡范启航准备离去的强烈意愿：
　　“我为刚才所说的话向你道歉，对不起，我承认自己用力过猛，但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所以我才会这么失控。”
　　有时候，首先示弱的一方，往往能掌握主动权，正在安抚对方情绪的洪奕懿明显能感受到范启航因愤怒而速度加快的心跳和喘气，但他毕竟停止了踏出大门的脚步。
　　“你松开。” 范启航试图推开洪奕懿，虽然话语中带着决绝，但所用的力度并不大。
　　洪奕懿一言不发，也不肯松手，僵持之下，双方的情绪终于都慢慢平复下来。
　　”我有些喘不过气，你松手。“最后，范启航用缓和的口吻提出要求。
　　“除非你答应今晚不走。“
　　“我答应你。”
　　伴随一句简短的承诺，这时洪奕懿发现自己也已筋疲力尽，她放开范启航，帮他将手里的背包重新挂在衣帽架上。不过，屋子里压抑的气氛并没得到缓解。范启航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大口大口地抽起来，洪奕懿只好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用沉默不语掩饰着自己内心的不知所措。
　　这一晚，虽然洪奕懿最终说服了本打算睡沙发的范启航和自己同床共枕，但整个夜晚，她只能得到一个充满怨念的沉默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