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58、第一百五十八节

　　“我只有星期三的时间方便，如何？”
　　看着洪奕懿发给自己的微信，几个回合下来，“小号男”已狠狠领教了对方的强势。可说来奇怪，他似乎下意识带着一种面对漂亮女人才会有的耐心，不自觉地顺从，虽然上周他就明确告知对方，这星期前半周，自己的时间已全部排满。
　　“那就约明天中午一起吃饭吧，在我的办公室附近好了。”洪奕懿甚至感觉自己不是在约相亲，而是去讨债。
　　“好的，期待性感的你款款走来。”
　　“小号男”满以为美言能达到取悦对方的目的，却情理之中意料之内地换来洪奕懿的不解风情：“我该如何理解’性感’这个词语？”
　　这让他觉得，自己还是第一次在如此略带紧张，甚至有可能随时翻脸的气氛中与一个女人约会：“发出去就后悔了。没什么，就是看照片，感觉你挺有女人味，这是一种赞美。”
　　不论是对方的溢美之词，还是自找台阶地打圆场，都不能化解洪奕懿对小号马甲的耿耿于怀，她试着提醒自己，放下对这个自作聪明油嘴滑舌的男人的固有成见，但却总有种被轻薄的感觉，这令其内心隐约泛起阵阵不舒服和不甘心：“我再提醒你一次，想好了，你是找女朋友，还是女人。”
　　“我当然是来找女朋友的，干嘛语气这么严峻。”
　　“得瑟的人我见多了，像您这么得瑟的，真还头一次遇见。”
　　在几番磕磕碰碰之下，在次日短暂的午餐时间于市中心一家墨西哥餐吧里，两人终于有了这极不易的第一次见面。
　　“小号男”比双方约定提前十多分钟抵达这间色调浓烈鲜艳、布置随意的拉丁风格餐吧，并选了靠近吧台的高脚座。当洪奕懿随后步入餐厅大门的那一瞬间，他一眼便能认出这个穿上高跟鞋将近1.72米的相亲对象，于是主动微笑示意：“昨天你给我发微信的时候，我正在开会，被你数落得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才好，会也差点开砸了。”
　　也许是未曾谋面就已夹枪带棒，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显得生分，倒还有有几分自来熟。“小号男”的非典型初见开场白让洪奕懿忍不住笑了笑，于是气氛瞬间热络起来。
　　第一次面对面坐在一起，能触及对方比较直观与直接的形象，洪奕懿发现，“小号男”的言语措辞以及表情眼神里，透着些许诚恳，没有先前隔着手机屏幕沟通时，所表现的刻意伪装和放浪形骸。
　　这个男人中等身高，站在她面前，勉强高度一致，一头浓密且不够乌黑的头发掺杂不少白丝，不过因为皮肤和身材紧致，所以看起来并不显老。他还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和不算标准的国字脸，颧骨和眉骨都有点高，令其轮廓有不错的折叠度和立体感。他的眼睛并不大，但眉压眼，所以眼神透着犀利和几分冷淡。
　　经一番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洪奕懿觉得这位王老五的确有几分姿色，高鼻梁，嘴唇透着几分薄情寡义，腮帮被刮得有点发青，浑身上下好像时刻散发着直男的雄性荷尔蒙。
　　“其实你要是好好说话，不要老一副没正经的样子，我也不是那么毒舌的人。”她也许天生自带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性格特征，看着对方有点服软的阵势，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可能因为父亲从小对我管教特别严厉，好不容易现在没人管，所以这不就想着放飞自我一把。“
　　也许是被自己冷嘲热讽怕了，洪奕懿注意到，今天，这个得瑟的金融男并没有戴那些他曾在朋友圈里秀过的大牌高档手表，也没有开车来赴约。
　　“小号男”身着一件白底浅蓝色粗条纹衬衣，外搭一件深蓝色的亚麻面料胳膊肘补丁款英式休闲西装，下身一条铁灰色西裤，显得既低调也有点格调。以身型判断，他应该经常出入健身会所，看肢体语言，这个动作大开大放的男人性格张扬且充满自信。
　　”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本地人，35岁，在英国读完硕士后就回国工作了，目前是一家私募股权基金的合伙人。我自己一个人住在城南，父母住在城西。”
　　洪奕懿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想，假如在会面之前，他表现得没那么油滑、不羁和浪荡，自己肯定会动心，毕竟，这个男人不论从外型，受教育程度，工作，还是家庭条件，不可否认都很有吸引力。但转瞬，她的脑子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也许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个人才如此玩世不恭，不把女性放在眼里。想到这些，她轻言细语绵里藏针地脱口而出：“我的情况，估计你已经听介绍人说了吧？就不再重复了。况且我没发生过为了提早上学改出生日期的事情，也没有用过任何一个马甲，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微信账号。”
　　对于被洪奕懿识破的小技俩，“小号男”不屑作出解释：“关于微信账号的事情，我觉得顺其自然吧。”
　　难得缓和的气氛，又有点紧张起来。洪奕懿不禁暗暗骂道：妈的，这意思无非就是，关系确定之后再加另一个号呗！真他妈一典型精致魂淡！有那么多需要掖着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简单看过餐牌，两人招呼服务生到自己跟前，洪奕懿要了一份牛柳肉卷，“小号男”给自己点了一盘鸡肉沙拉之后，便进入了你来我往谈判环节：
　　“美女，咱们前前后后约了好几个月，你可真不好搞啊，不过的确是挺有女人味的，幸会!”
　　“因为我感觉你不是在正经找女朋友。”
　　“你怎么界定正经找，和不正经找之间的区别？”
　　“你用小号就说明了没打算对人坦诚，既然你不诚心，为什么又打着找女朋友的旗号呢？”
　　“我觉得小号不能证明我有不好的企图心，最多也只能说明我比较谨慎而已。其实我没有特别明确的目的一定要怎样，或者一定不怎样，我希望的是顺其自然。但我也是一个成熟健康的男性，不希望过于慢热，也请多理解。”
　　“咱俩的思维方式太不同了，也许你太高智商，我理解不了。可能现阶段我觉得你压根没想结婚稳定，只是需要个女伴。而我，是想找个靠谱的人结婚。以你这节奏，适合吃快餐，不过吃了快餐，肚子饱了，就没有食欲吃正餐了。”
　　“也许吧，如果两情相悦，我不排斥吃快餐。而且如果一个人肚子饿，吃快餐充饥，我觉得也不是那么天理不容的事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担心什么，我是个成熟男人，如果我们之间有亲密关系，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瞧你这话说的，我是光明正大地交男朋友，我怕什么呢？“
　　两个兴趣爱好迥异的人，就这样各自抱着眼前的餐盘，各自说着对方不认可的观点。
　　就餐地点是“小号男”挑选的，这家餐厅的菜式并不合洪奕懿的胃口。让她感到有点讽刺的是，她这才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正在和这个男人一起吃着快餐，并且，胃也已很快有了饱腹感，但味觉上并没有得到享受，这让她觉得这一进餐过程的幸福感很低。
　　一顿无味又无聊的午餐散场后，刚回到办公室，洪奕懿就收到微信留言：“你的确挺有女人味的。”
　　被人赞美及肯定，总不是坏事，她客套而冷淡地回以“谢谢”。
　　“改天再约？”
　　对方的确条件足够优秀，但以今天中午的沟通状况，洪奕懿越发心里没底，她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感觉：“约啥？”
　　“都行，看你了。我其实很简单，你要是觉得可以，就直接搬过来呗。当然，不行就算了，也别为难。”
　　“小号男”的回应让洪奕懿几乎要从嘴里吐出一堆粗口和脏话，并连同中午吃进胃里的食物，她不得不致电程翕以寻求共情以及心理建设：“你瞧瞧，这哥儿们是什么人嘛？你觉得他说的，是人话吗？”
　　“你先别着急上火啊！我觉得他对你是有意思有想法，先不管具体啥意思啥想法了。但他又不想太快确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希望自己能处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进一步，可以找你做女朋友，退一步，也可以让你当女伴。这就要看你自己怎么想了。如果你愿意花点时间，博一博这个人养得熟，就试着去接触和交往一下；假如你觉得这个人铁定养不熟，就敬而远之呗。你现在是有点过于着急结婚。哎，这结婚吧，□□过程看似短短十几分钟，但真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两个人最终能否走到一起建立家庭，决定因素真的很多，很复杂。时机，两人当时正好都有结婚的想法，还要合得来，与对方的家庭相处不错，等等这些条件都要具备。就算很多人真心奔着结婚的目标去努力，也未必最后能终成眷属。当然，也有那种误打误撞无心插柳地却把婚结了的，但那不属于现在咱俩的讨论范畴。从某种角度来说，我觉得他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在没有找到真正对的人之前，找一个模糊的形象先聊着，聊着聊着，聊清晰了就去结婚，万一聊不清楚就一拍两散。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能对自己的人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就行。他的这个想法其实现在也挺普遍的。”
　　“他说的意思是要同居吗？如果我不同居，就说明我没那个意思？他那么大岁数咋想的啊？碰到我这么靠谱的人，多难得，长得漂亮，又能赚钱，还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安心过日子。他还……哎！”
　　“洪小姐，你认为自己靠谱，也只不过是你现在认真想结婚的这个打算靠谱，但是和你在一起生活是否靠谱，你和对方是否合得来，两人在一起过日子是不是合拍，不是一句你觉得自己靠谱就能解决的。你如果不是特别厌恶他，他再找你约会，你可以尝试着交往，至于约会做什么，是由你决定的。他想找你滚床单，你守身如玉地不愿意，他也没辙啊。你就当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这个人花钱陪你高兴，请你吃饭，哄着你玩。你这么想，状态会放松一些。也许他未必是那个对的人，但在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以更好的状态遇到对的人也不一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