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26、第一百二十六节

　　“佟总，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吧，东南长谷川的业务，我想和你沟通一下。”四月的一天下午，丘恩泽拨通了佟乐的电话。
　　自从签下《国际导报》自开张以来最高单笔合同金额，近日又在领导的许可下，用自己的嫡系人马，从李寻手中切割产品运营执行业务，这个管理工作日渐顺心上手的部门总经理，终于结束了满世界寻找资源销售代理和接盘侠，以及害怕被部门业务骨干边缘化的煎熬阶段。可惜，好日子还没过上两天，眼下他又要着手解决跨部门间资源争夺的问题。东南长谷川的合作项目，从去年年底由曾鸿达接手开始，一直因林邦彦团队的同步介入而备受困扰。
　　对佟乐来说，林邦彦所带领的部门南区销售团队自大前年入职，就着手开拓该业务，虽始终未有任何收获，但根据这年第一季度收到的工作汇报，最近倒也有重大突破进展，眼看成功在即。在林邦彦的汇报中，佟乐对展览展示场地租赁部的所作所为，不但有相当的了解，还为丘恩泽在未经自己确认价格折扣的情况下，同意曾鸿达以低价搭售电影广告资源而不悦。
　　与此同时，电话的另一端，以丘恩泽的角度出发，也为佟乐在没有提前与自己沟通报备的情况下，打包搭售展览展示位租赁服务感到不爽。
　　就这样，两人分别怀揣对对方的不满，开始了这次情绪逐渐失控的对话：
　　“我现在不在办公室，有什么事，你就电话里说吧。”压根就看不上对方的佟乐，面对话筒另一端发出的指令，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你他妈是哪根葱？凭什么我要听你的指挥，跑到你那屋去？’
　　丘恩泽知道自己的克制不能持续太长时间，决定把该讲的道理先讲完，让自己不至于理亏：”你们部门打包我们部门的资源，我也没意见，但，是不是应该提前和我沟通一下？“
　　”你们不也打包销售电影广告资源没提前告诉我吗？而且还未经我确认就给客户报了折扣，别以为我不知道。“丘恩泽并不完全占理，佟乐也抓起了对方的小辫子，他在接下来脱口而出的一句，几乎是这些年来他的口头禅：”我跟你说，这个价格我不认，你就执行不了！！！老毕要卖电影广告的资源，都要和我商量价格和广告排位。“
　　丘恩泽听到对方的威胁，就好像耳旁吹过一阵风，他冷笑着说：”这样吧，你和我都说了不算，我们去找白总评评理。“
　　”没问题，我这就去老白的屋等你。“佟乐并非不在办公室，只不过不愿屈尊亲自上门去找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屁孩儿。
　　随着佟乐和丘恩泽的到来，周峻茂和楚智勇的”工作汇报“兴致被一扫而空。此二人与白如璋不论外貌气质、待人接物和行事风格，以及年龄爱好都极为对路，所以在日常工作中深得上司信任和倚重，业余时间里，也是很好的高尔夫球友。见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铁青的脸色，二人识趣地退出了”山“。
　　当白如璋刚从意犹未尽的聊天散场后的余兴中缓过来，看见这两个几乎同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略带剑拔弩张的部门总经理，他感觉眼前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包子和一个擀面杖。
　　其实，就东南长谷川的项目，这两人早在几个月前，项目谈判刚进入资源整合、提报方案和初步报价的实质性操作阶段，就各自分别找过白如璋进行协调沟通。无奈当即作出决策，压根就不是白如璋的行事风格。在展览展示场地租赁部负责该项目的曾鸿达，是以场地作为方案的主打产品，搭售电影广告资源，这与林邦彦所提交给甲方的合作方案，并无本质区别。只不过，究竟由哪个部门以及由谁来主导该项目，在佟乐和丘恩泽登门请示之时，白如璋都没有给予明确回应。
　　因为站在白如璋的立场：一方面，即便他要求林邦彦退出该项目的商洽，以佟乐的性格，也不可能听从自己的安排。万一这个平日里就不服自己管的下属，直接找毕岩告御状，夺回项目主导权，那么作为上司的自己，只会无比尴尬。而如果要求曾鸿达拱手相让，不但打击丘恩泽部门一线销售的士气，这绝非其本意，况且这种做法，并不符合白如璋的本性。另一方面，一旦自己作出决策，万一项目最终因各种原因未能签约，岂不是自己要背上管理决策失误的责任？
　　既然任何决策都有风险，对于凡事首先让自己处于最有利位置的老江湖来说，最好的避险方式就是“无为而治，顺其自然”。所以，当这两个下属分别跑来要求其断案，他对双方给予相同的回应只有一句：“你们先搞吧，把合同签下来再说呗。”
　　可是眼看着合同要开始走签约流程，行政部门面对内部纠纷不知该将合同交给哪一方才好，唯有要求丘恩泽与佟乐先找领导讨个明确说法。到这个节骨眼，已经有点急眼红脸的擀面杖和包子，看着对面总是一身佛系气质的上司，内心深处真可谓五味杂陈。
　　其实，三个男人也是一台戏。假如以高蜀晋的定义来鉴别，这三个唯一一次同框一同唱戏的男演员，都是不折不扣的凤凰男。
　　白如璋从江南农村走出来，没有身份背景，靠自己努力打拼至今，虽谈不上功成名就，但在遍布各种权贵的J城，生活也算富足的同时，还混得一个体面身份。
　　从中原少数民族农村靠上大学改变命运的佟乐，尽管不像白如璋那般已然得到国家干部待遇，夫妻恩爱、儿子孝顺省心，但至少也算工作小有成就、身家中产，老婆女儿一家三口和谐美满。
　　目前仍单身的丘恩泽，在三个人之中虽年龄最小，可比起性格外向口无遮拦的佟乐，这个出身西北农村的80后显得阴郁且思虑过重。和后者圆滚滚充满喜感的身材，随意的衣着打扮截然相反，高瘦的丘恩泽总是一身西装，哪怕不需出席正式场合，他也要穿着休闲西服搭配牛仔裤，因不想浪费1.81米的身高。
　　“白总，东南长谷川的项目，林邦彦他们从好几年前，就开始接洽，一直没人提出意见。如今要收成了，有人跑出来抢订单，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该项目的金额虽无法那张与让丘恩泽一战成名的大订单相提并论，但成交额也达到小八位数，包子志在必得，他也并不关心兄弟部门的工作内容。
　　对方主观色彩浓重的言辞，令丘恩泽反感，面对在内部对毕岩有相当影响力的佟乐，他知道自己的地位不如营收大户的电影广告部，但不愿轻易服软认输。带着油然而生的抵触情绪，擀面杖没有正眼瞧包子，而将目光投向了对面，一张办公桌之隔的白如璋：“白总，我们部门早就向客户提报过合作方案，曾鸿达有所有和甲方往来沟的通邮件记录，什么叫抢订单？有的人搞了几年都搞不下来，现在我们部门刚接手没半年，项目就有进展收获，谁抢谁的订单，这不明摆吗？”
　　面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的两人，白如璋刚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佟乐不假思索地从牙齿缝里蹦一个语气助词：“靠！“，却让丘恩泽感到这个字在动词性状态下的被羞辱感，于是他压根就听不进包子紧接着的发言：”你以为只有你们能拿得出邮件吗？”
　　愤怒的表情扭曲了丘恩泽瘦削的脸部，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他妈倒是把邮件给我拿出来啊！！！“
　　小屁孩儿居然敢骂娘，这激怒了佟乐，他绝不能容忍自己的母亲被问候，只见包子拍着桌子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抓住坐在一旁的擀面杖的衣领，准备一拳抡过去。只见这时，擀面杖毫不示弱地也站起来，利用身高手长优势一把推开包子，并打算在宽敞的”山“办公室里小试身手。被擀面杖推得往后趔趄了两步的包子险些没站稳，不过每周在绿茵场上踢足球的功力，让其迅速平衡了自己的重心，这时，包子刚刚涨得通红的脸变成了铁青色。紧接着，在两步助跑下，包子将一记重拳打在擀面杖用于拦截的胳膊上。瞬间，“山”办公室里，一阵桌椅板凳发生剧烈碰撞的声音。
　　眼看这一圆一直的两个人，脸红脖子粗地摩拳擦掌切磋功夫，白如璋为避免自己被误伤，只好隔着办公桌进行口头劝架：“冷静！你们冷静一下！别动手嘛，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判官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但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在隔壁办公的钱进和铁静文听到高分贝的口角声，带着毕岩的专职司机，跑过来将两人拉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