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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一百二十四节 ...

  •   莫枫菱最终决定在这年二月初回到《国际导报》,并于两周后完成了重新入职的流程手续。对于这个有十多年从业经验的行业老手来说,赚钱多少是次要,最重要是工作环境相对宽松,在人生快进入下半场的年龄阶段,自由,才是快乐的源泉。
      有人选择二进宫,有人却义无反顾选择离开。
      春节过后,与杨诚坚有不错私交和工作关系的班澜,提出离职申请。早在年前,杨诚坚为其在运通集团的其他子公司,谋得一个同等级别的岗位,就等班澜前去报到。职位虽没得到提升,但工资收入增加,且在两人曾共事期间,配合默契,相处愉快,相互理解、支持、照应。这个因把控流程极为严苛,以至内部上下全体对其咬牙切齿的财务经理,终于众望所归地离去。接替他的,是一个对业务团队采取积极配合态度的继任者——候锐青。
      在《国际导报》快速发展的这几年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是一种常态。农历年过后,马上面临第一季度业绩考核,新一轮末位淘汰马上又要开始。每到这时候,也是人力资源部工作指标考核的节骨眼,铁静文必须完成淘汰一定数量的、零销售业绩的员工,否则就无法向上交差。
      可是,当铁静文找佟乐催缴本季度淘汰人员名单之时,这个部门一把手放眼望去,自己能淘汰的、属一线业务部门的人简直屈指可数:
      首先,本就人数有限的一线销售,经过去年的几次调整,离职率将近20%,特别是南区和东区两个不在总部的销售团队。林邦彦和秦元基都是自己亲自招募的,且团队规模本也不大,就那么几丁人几条枪。何况南区市场,不论是二位长老手握的证金类资源,还是佟乐自己把持的一些消费类电子产品客户,也都在一定程度上,局限了南区团队的业务开发。再说,去年为满足淘汰率达标,这两个团队负责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表示。
      至于北区销售团队,虽名义上是岳正君负责日常管理工作,但自走马上任以来,他本人压根就没做过一单电影广告业务。岳正君的场地展示业务订单稳定可观,对这个虚职他并不在意。他因部门调动转岗过来后,是个名副其实的甩手掌柜。不但如此,这个世故的70初老江湖,也非常识趣地对霍建柏和佟乐之间日渐亲密的关系,睁只眼闭只眼。
      佟乐划拉来划拉去,这个季度的指标考核,能拿来开刀的人真是少之又少,而其中还涉及一个人,为避免被误会为对领导的轻慢之意,动手之前,他还需做好事前沟通工作。为此,他来到了”山“办公室:
      “白总,这个季度的业绩考评,在零销售业绩的几个人里面,因为李昂是你安排到我这个部门的,所以关于对他的处理,我来征求你的意见。”见神色自若一言不发的上司,佟乐继续说道:“他自从来到我这部门,一直零业绩,而且谭思柔和老韩对他的能力和管理也不认可,据说李昂还要和他们分销售佣金。人家自己开拓的业务,你说,凭啥要给他分钱?没业绩是一方面,他的内部关系也处得一般,我觉得有必要调整一下。要不,你还是让他回丘恩泽的部门算了。”
      听了佟乐的提议,白如璋摇头摆手地表达不认同:“回去不大妥当,他原先的岗位,现在也有人了。”
      白如璋的话里话外并没有要保人的意思,佟乐认为可以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没业绩,我这个部门也留不了他,你又不打算把他调回原部门,那让我怎么处理?难不成你让我把他辞退?”
      “按公司的管理规定执行,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不论你怎么处理,我都没意见。”对日常与自身无关的业务都绝少亲自出马动手解决问题的白如璋来说,更不可能在生杀问题上唱白脸当恶人。
      在佟乐还逗留在”山“,商量这年第一季度末位淘汰人员处理意见时,凑巧韩运发也来这间办公室,后者见此情景便在门外等了许久。
      在等候的间隙,韩运发分别接到两个家人打来的电话:一个是当全职家庭主妇的老婆打来,她想办一张价值一万块人民币、一年之内不限次数的瑜伽会员卡。而就在不到两个月前,她才刚刚花费一万元办了一张思妍丽美容院会员卡,用于面部和身体护理。另一通电话,则是他的同胞兄长打来。侄子目前读初三,马上面临升高中,在老家的哥哥无力承担儿子非义务教育学杂费与生活费,可侄子却希望自己能升高中未来考大学,不愿意就读技校中专,身为父亲,他不得不给在大城市发展的弟弟打来求援电话。
      再过两年,韩运发的儿子也要上幼儿园和学前班,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之外,儿子出生后,一家三口,再加上分别从农村过来帮忙照料孩子和操持家务的母亲以及丈母娘,四个大人一个小孩,眼下正挤在城东一套建筑面积不到100平米的三房一厅。等儿子上学后,他还计划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至少要让孩子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再把自己的父亲从老家接过来。眼下还房贷,养车子,供侄子上学,赡养父母,自己还想再过得更体面一些……
      在老家,韩运发是父母的骄傲,如果村里有优秀青年代表评选,他肯定会年年获奖。每当父母和邻里乡亲说起这个儿子,总掩饰不住地夸赞有本事,有能力。而在当地老乡眼中,遍地是达官显贵,房价和生活指数高不可攀的J城,是距离他们并不遥远,但似乎只能仰望却无法触及的巅峰。
      韩运发回想起十多年前,自己揣着读书时靠在连锁快餐店打零工攒下的几千元钱,从国家级贫困县的老家走出来,来到这个在乡亲们眼里,如同圣城麦加的大都市。这些年,他住过地下室,为了省钱,熬过漫长吃泡面的日子。既没有像样的学历、也无爹可拼的他,经过多年奋斗到今天,除养活自己一家人和父母,还供侄子读书……扪心自问,自己的确了不起。
      正当韩运发被两通电话搅乱了心思,也终于等到佟乐工作汇报结束,他一边搓着双手,一边走进”山“。
      “运发,最近怎么样啊?”白如璋看着从自己开广告公司的时期,就一直追随他的眼前这个忠心耿耿下属,递了一个烟过去。在他的印象中,冬天,韩运发总会外面身穿一件黑色长羽绒服,里面一件深褐色样式老气的粗毛线开领毛衣,下身是一条上世纪80年代曾流行一时,并且洗得发白掉色的深褐色粗灯芯绒长裤,脚下一双厚底圆头绑鞋带的老款黑皮鞋;至于夏天,则总是一身梭织短袖格子衬衣和牛仔裤。虽然白如璋本人衣着也非常随意,时常不修边幅,且衣品根本谈不上好,但多年来韩运发的着装,老气横秋得有些惨不忍睹,还是让这个颜值控和外貌协会终身顶级会员的大内总管,微微皱了皱眉头。白如璋也知道,这个能力平庸,天资一般的下属,肩负全家老小近十口人,身上有沉重的经济负担重,压根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对白如璋来说,忠诚比能力,更被他所看重,所以前年,善待下属的他将片方结算业务交给深得自己信任,忠心追随自己多年的韩运发,让其专门负责。片方业务去年有近4000多万的流水,服务佣金收入便是后者可以供侄子读高中,让老婆岁月静好,买孩子的奶粉尿布,以及孝敬老人安度晚年的必备品。
      韩运发一边接过香烟,一边说:“家里一堆事儿!哎!我家里的情况,这么多年,白总您也知道。算了,不浪费时间说这些烦心事儿。”他皱了皱眉头,点燃了手里的香烟,继续说:“有一单业务,想请白总支持。我的同学,是开广告公司的,最近他谈了一笔千黛惠美的业务,就是那个化妆品。”
      “哦,这个品牌,去年好像在咱们这儿投过,是程翕做的吧。”白如璋慢悠悠地应着韩运发,神态轻松。
      “前年的订单,是她做的。去年,这个客户没有投放,估计也都是因为觉得前年采购的价格问题,买贵了呗。其实这个客户,在程翕没来公司之前,就投过。那是大前年的事情,是我拉回来的业务。”韩运发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片方业务的佣金收入,并不能完全满足他的开支用度,所以他还需要额外再想其他办法:“我这个同学,与千黛惠美的负责人关系很好,所以今年他找这个客户谈,说想拿我们的资源卖给客户,同时也希望我能支持他。”
      白如璋抽着烟,见韩运发一脸期待的表情,待两道烟从他的鼻孔里喷出来,终于开口:“那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我同学说,这个客户很看重价格优惠,希望我们给他好的结算价,支持他拿下这笔业务。”韩运发谨慎地斟酌着措辞。
      “你估计投放金额大概能有多少?”白如璋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韩运发对这个数字一清二楚,因在这场谈话之前,这份对方已经盖章签字的合同,正躺在他的办公桌抽屉里,他只不过需要得到白如璋的首肯,才能顺利在公司内部走余下的流程去签署执行这份合同。思量片刻后,他说道:“我估计,如果按他要求的价格,投放量估计怎么也有个二、三十万吧。”
      白如璋迟疑了一会,想来,韩运发给自己当了这么多年跟班,现在想要点政策赚点钱,如自己不支持,未免太无情;放手让对方去操作,自己没一分钱成本,不过就是一个顺水人情罢了。想到此,他果断灭掉手中的香烟,说:“那先这么着吧,你就先去做吧,先做了再说呗。”
      话音落下,韩运发掩饰不住脸上兴奋的表情,连声点头道谢之后,步履轻快地离开了”山“。
      两周后,在第一季度临近尾声,李昂也结束了自己这一段不愉快的工作经历,和他前后脚离职的,还有一个对自己能签下销售订单感到绝望的马芳。
      “佟乐,呵呵,不过就是手里握有不错的产品资源,还有点小权力罢了。其实,任何一个人在他那个位置上,都不会干得比他差。”
      当李昂最后一次搭乘程翕的顺风车踏上回家的路,对这个在部门内唯一与自己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口吻中带着几分不屑,说出了憋在内心许久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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