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115、第一百一十五节

　　与罗皓婷同一天入职的，还有一个名叫叶瑾瑜的85后。
　　因对个人收入不满，薄韬决定放弃与佟乐捆绑开发业务的合作模式，也不想再被柯宇星当成家丁，受指派一些令他极不耐烦的琐碎又无个人经济效益事务。所以，一心只惦记做业务赚钱的薄韬，前不久被佟乐宣布转为销售岗位，而由于其下属李可佳也投奔田晓宁而去，市场策划团队的骨干就此几乎全军覆没。由此，这个来自公关公司的新到岗女生将接替李可佳，专职负责“金莓奖”的活动策划工作，她还将承担起薄韬曾扮演的，部门总经理御用的方案写手角色。这样的工作性质，貌似与其他同事的直接关系并不大，所以，这个戴黑框眼镜，扎马尾，五官轮廓、穿衣风格以及行为举止都略带几分中性的新面孔，并没引起部门内多少同事的关注。
　　这天，部门工作例会结束后，贾悦来到程翕的隔间，她是为了一个下属新入职员工而来：“明天，我这边将会有一个小姑娘到岗，听说好像是个应届毕业生。”
　　“哦？你的人手不够用吗？”突如其来的消息，让程翕感到不解，而在此之前，她并未收到任何告知。
　　“其实目前我这块并不缺人手，但这是佟总指定安排的。”
　　贾悦带着一脸不情愿表情，回答上司的疑问，因为目前，承销商日常执行事务的分配，对她来说恰到好处：由其本人分管的两个小姑娘——许雅伦和陈依依——的工作量，既不算过分饱和，也不太清闲。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两个家境不俗的小美女顺从、乖巧、听话，在眼见的未来，也还不足以挑战她的管理权威。至于贾悦自己，在这个智能团队中，起监督指导及上传下达作用，百分百算得上钱多事少责任轻，日子非常滋润。因此，她不愿现状发生任何变化。
　　“这样啊，那你随便给她安排点工作就是，反正她的工资又不由我们来发，毕总都没有不高兴，我们又何必在意团队内是否多一个人领工资。”
　　程翕感觉到贾悦正在为一个未经自己许可的新人的到来，而略感不满，便随口劝解了两句，其实她并不知道，这个即将到岗，名叫范雪晴的90后二次元美少女，是钮茵亲自拜托佟乐妥善安顿。贾悦倒是对小姑娘的来历略有耳闻，所以即便不情愿内部的现有平衡稳定被打破，即便她不愿意多一个人进来分享这个团队的服务佣金，但也不得不无可奈何地暂时面对现实。
　　这是一个流动性很大的季节，在罗皓婷、叶瑾瑜和范雪晴相继入职，袁俊丽反而选择离职的同时，初夏刚调回证金部的汤美妍，因无销售业绩，经人力资源部考评不及格，被末位淘汰，方耀则于上月末向佟乐提交了离职申请。
　　月底，还有一个人的离职决定，让程翕多少有点意外，那就是莫枫菱。她离开的理由非常充分有力，那就是找到了一个底薪相当于《国际导报》出价3倍的工作。可在程翕看来，其深层次的原因，或许是其对南方晨星的项目，自己选了没有什么资源和从业经验的苗红来跟进，对这一安排，莫枫菱感到颇失望和不满所致。
　　两人相识多年，再次成为同袍之前，虽谈不上往来密切，但程翕对莫枫菱的工作经历或多或少有所了解：这些年来，每每在工作上遭遇不顺，她总会以辞职作为解决问题的首要方法，导致其频繁不断换工作；而在每一个平台，其连续任职时间都不超过1年。虽然《国际导报》开出的底薪并不高，但程翕自问自己给所有的下属提供了一个比较宽松的工作环境，且产品的市场认可度较高，行业竞争也不算特别激烈。程翕相信，假如在自己所带领的团队里，莫枫菱都感到不满意，那么她去到任何一个其他团队，也同样不会觉得日子好过。她了解莫枫菱的短板，但也无力改变。一个人是否能意识到自身的问题，并作出适度调整，有时全在其自身悟性和智慧，旁人无论如何指点，皆是徒劳。程翕并未挽留，非常爽快地批准了这份离职申请，但她有预感，对方很快还会回来。
　　同一时节，程翕的团队还有一个要离开的人，就是刘芷婷，她终被末位淘汰。
　　从业多年，在程翕遇到过的行业新人当中，刘芷婷并不聪明伶俐，机灵讨巧。也许因其家境比苗红优越，刘芷婷在为人处事上，相较同门师姐妹，还显得有点单纯随意以及情商欠奉。不过在两个月前，白如璋下达最后通牒警告之后，这个小菜鸟始终没有放弃，认真努力，尽力而为。
　　刘芷婷被末位淘汰，让程翕的内心感到难过和灰暗，也为一个靠自己努力而不走捷径的年轻人，所遭遇的不公平和挫折，还为自己有心却无力施以援手感到无奈。内部只会一味下达考核指标，要求炮灰努力开拓市场，而不给予必要的内部信息共享协助，也不界定任何清晰与合理边界，却以先来后到，占山为王，耍赖斗狠为管理逻辑的粗放型制度和企业文化，在这种环境下，投机取巧者如鱼得水，老实厚道的人只会吃亏，眼前的一切让她意兴阑珊倍感失望。
　　此外，眼前的情势也让她无暇考虑长远，原本六个人的团队，现在只剩下自己带着资历尚浅且、资源还不足以为其带来足够有份量业绩的于婉儿和苗红，到此，程翕这才发现，上天让梁芃芃如此执着地想找自己合作，是老天对自己的善待，于是她决定尽快协调内部以落实合作协议签约，好让自己有一个编外销售来分担KPI压力。
　　新一个季度即将开始，可坏消息并未就此打住，程翕还有一张即将丢失的项目。
　　尺八APP的第一张业务订单，与霍建柏对半平分的判决，让程翕对后续的项目跟进感到尴尬。她深知自己与甲方的沟通并不顺畅，且对霍建柏手里到底有多少筹码，也不得而知，而她也更不愿纠缠于和同袍争抢地盘，因这种说不明厘不清的麻烦，让她觉得有失体面。
　　正当程翕在这年暑假，暗渡陈仓地为南方晨星项目频繁往来于总部与H城之间，霍建柏明修栈道地安排戴斯MG与美狮签订尺八APP的合作协议，就此，在前者即将大功告成之时，后者也如佟乐所愿地将尺八APP的第二笔订单装进了美狮广告的口袋。这样的结果，让程翕觉得自己与佟乐勉强算相互扯平，她用南方晨星的项目，总算替自己找回些许心理平衡。
　　人人都会高喊做大蛋糕的口号，不过现实往往总是零和博弈，所以最近这段日子，同样感到日子不好过的还有美狮广告的总经理——厉刚。满以为自己有一纸合约傍身便能保证南方晨星的订单万无一失的他，带着一个大大的肚子里装得满满的郁闷，在程翕正忙于安排《运筹财富》签署协议时，急忙赶往《国际导报》的“江”办公室。
　　“佟总，当初总合同的所有内容都是与领导们商议后确定的，你们这么搞法，我承诺过的合同金额如果做不到，那到底算谁的？还有，我虽是公司创始人和总经理，可我也有投资人，也有老板，现在你们让我怎么向老板交代？他会以为我搞不定媒体关系而质疑我的能力，还会严重影响以后与我的合作信任基础。这让我以后还怎么玩？《国际导报》不能这么坑我啊！你要给我做主啊！”
　　厉刚觉得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为毕岩单方面违约感到气愤，但又不敢撕破脸，只得垂头丧气地出现在佟乐面前。此时，后者正在为自己下个月即将举办的行业论坛忙得团团转，虽是自己的老板违约在先，但谁都知道，《运筹财富》是毕岩的亲儿子，如果此时出面干预，除非自己不打算继续干这份工作。
　　“这次情况特殊，不是我不肯帮忙，是我真帮不上忙。《运筹财富》是毕总的自家后院，如果我替你出头，估计明年你的资源代理协议就没人给你续约了。要不你去找找老白吧，他勉强能在毕总面前说上话，这单业务签给了《运筹财富》，他不但没一点好处，还损失这部分的管理佣金。程翕可是他自己找来的人，你试着去找找他，看看他对此事有啥想法。如果他都不愿意去找毕总，这单，你就认了吧。”
　　佟乐坦言自己无能为力，并把这个膀壮腰圆的大皮球踢给了白如璋。可对白如璋来说，这一切只能怪厉刚自己发现问题的时候已经太晚。
　　如程翕还仅仅停留在业务前期的初步接洽，他完全可以一声令下喝止，就好像他命令其停止关于图灵手机业务的任何举动一样。但在目前情况下，项目的甲方负责人，毕岩也亲自见过，眼下这份合作协议，已进入《运筹财富》内部签字盖章流程，此时要求停止业务流程，无异于正面挑战毕岩的权威。而以毕岩的性格，白如璋知道，自己不识趣的结果，只能是赔夫人又折兵。他非常明白，多年来自己之所以能与性格张扬强势的毕岩合作搭档，主要是因自己柔软的身段与凡事皆顺从的态度，且清楚明确知道对方每一个细微眼神和动作，所代表的想法。
　　看着一脸着急上火的厉刚，白如璋还是一贯的气定神闲，但对于整件事，这个老江湖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如此满不在乎，他只是不能在旁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担忧和搓火罢了，喜怒不形于色始终是其行走江湖的一大法宝。
　　身为公司的大内总管，不用掐指算，白如璋就知道南方晨星的项目，自己因此损失了多少管理奖金。其实，这点损失，对已接近财务自由的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以其对毕岩的了解，接下来，这样的案子绝不仅就此一例，也绝不会只限南方晨星这一个厂家，他的损失会越来越多。而更让他窝火的是，毕岩的过河拆桥，还有程翕的见利忘义，以及两人的狼狈为奸。
　　“小厉啊，这个项目因为是《运筹财富》出面签合同，不在我的管理权限范围内。你也知道那是毕总自己的，相对独立，要不你自己去找毕总，给他讲讲道理吧。”
　　一来出于自保，二来，厉刚从来没把自己，这个佟乐名正言顺的上司放在眼里，而是三天两头对那毛头小子高调示好献媚，鞍前马后迎奉吹捧极尽肉麻，这两个胖子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似的，让整个电影广告部人尽皆知。想到这一切，对白如璋来说，出手相助？？哼哼，自己既没有那个能力和筹码，更没有理由和意愿。
　　厉刚知道踏出这一步可能的负面后果，因一单项目而影响美狮与《国际导报》这个重要资源方的全盘合作，这笔买卖，怎么赔怎么赚，他还是有分寸的，所以只好带着失意和憋屈黯然从“山”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