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汝归安》浮光已暗

7、第六章

　　秦归安从咖啡馆出来看着公路上呼啸而过的跑车，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咖啡馆，从她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唐暮年所坐的位置。
　　他依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动作神态无半分变化，就好像是她刚刚说了那么一大串想挽回他的话他根本没受到什么影响。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他。

　　秦归安自嘲一笑，顺着刚才还没遇见唐暮年的路继续走下去。
　　刚刚才消下去的头痛这会又出来作怪。
　　秦归安走了一段路，不知道是不是头太痛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的眼眶渐渐红了，有眼泪徘徊。
　　她走一段路又停下来，四处张望一下，想看看唐暮年是不是还跟刚刚那样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她。
　　……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终究是没扛过这七年。
　　明明没喝酒，秦归安却感觉头越来越晕，眼前的霓虹灯开始在她眼中晃出虚影，隐隐看见一些绚烂的灯光。
　　不真实。
　　真的很不真实。
　　明明……明明她还在守着那七年苦苦等他回来，怎么就一下子，他们两个就分道扬镳，天各一方了呢？

　　秦归安实在走不动了，她随便找了一个公车站的位置坐在下面，看着那只有寥寥无几星星点点的光的夜空，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不甘心。
　　应该是不甘心吧，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是说放弃就放弃的？
　　可是……秦归安突然想到刚刚她问唐暮年“你愿意吗”唐暮年的反应。
　　呵。
　　拒绝的真干脆利落啊，仿佛这七年对他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呐。
　　可是他不知道，这七年，是她的青春。
　　一腔热血化为虚影的青春。

　　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从今以后，她真的是一个人了。
　　秦归安头靠在旁边柱子上，眼睛闭上，表情自然。
　　有两行清泪从她眼角滑落，掉进衣服里，顿时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真的像是在闭目养神一样，可她身上那不符合她年纪的忧郁出卖了她。
　　这时，路上迎面开来一辆黑色跑车，这车主像是在找谁一样，开得很慢。
　　在经过秦归安时那辆跑车突然加快，像是车主不相信一样跑车又慢慢倒退直到停在秦归安对面。
　　接着，跑车安静了两分钟驾驶座的车门才缓缓打开，从里面下来了一个人。

　　正是刚刚在咖啡馆里被秦归安落下的唐暮年。

　　他看着就靠在公交车站旁的柱子上貌似已经睡着了的秦归安，原本没有光彩的眸子像是得到了救赎一样出现了一抹温软。
　　他不敢太大出声，害怕吵醒秦归安，只敢轻手轻脚的靠近她。
　　走近一看他才发觉秦归安竟已经消瘦到了这一步，那个脸小得他一只手都可以盖住。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秦归安，眸中眷恋、欣喜、宠溺、温柔、无奈、幸福等诸多复杂情绪一闪而过，最后眸子恢复成刚开始般平静，只是多了一丝光。
　　他的……小归。

　　唐暮年轻轻走近，发现秦归安好像是真睡着了一样，他内心挣扎不安，拳头握紧又松开，如此反复几次后，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轻轻靠近了秦归安，蹲下来，将她抱起。
　　他只是送她回家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不停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可步伐却无比之快，只一瞬就将秦归安抱到了自己的车里。
　　他将秦归安轻轻放在副驾驶座上，温柔的替她系好安全带，调整好座椅，确保这个姿势她坐的最舒服后才放下心来，坐到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整个过程中车子的速度极慢，都可以跟自行车媲美。
　　而某人却在开车时一分钟内转头看一眼秦归安，生怕自己开太快将她颠醒。

　　即使是这样乌龟慢的速度车子也还是在半个小时后到达了秦归安的公寓下。
　　唐暮年停好车子，转头看着熟睡的秦归安，像是有些不舍。
　　不过他看了一会儿还是凑过去，替秦归安解了安全带，将她抱下了车。
　　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就好像怀中的人是他这一生不可多得的瑰宝。
　　抱着人来到了公寓门口，唐暮年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把钥匙，居然也把公寓的门打开了。
　　他进去后先把秦归安放在床上，转身进卫生间拿了条热毛巾出来替秦归安擦手擦脸，擦完之后他又轻手轻脚的帮秦归安将被子盖上。
　　看着梦中人熟悉的容颜，他忍不住将手放在她脸上轻轻摩挲。
　　越摩挲一下，此人在他心中便深一刻，到最后，已经烙印在他心里，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

　　他的……小归，对不起。

　　唐暮年又静静看了秦归安的侧脸片刻，突然俯下身，在秦归安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无比虔诚。
　　那是他，隔离七年后，最后留在她身上的一个念想。

　　唐暮年离开后的两分钟秦归安就醒了。
　　她看了看四周，有些不解自己为什么会回到公寓。

　　是……他送她回来的吗？
　　秦归安手指抓紧被褥，过了一会儿她才下床拿了睡衣进了浴室洗漱。

　　在浴室里秦归安头靠着浴缸手里拿着一个吊坠对着灯光静静看着。
　　吊坠没什么特别，唯一就是背面刻了两个字。
　　安年。
　　这个吊坠，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天唐暮年送她的礼物。

　　秦归安看着看着，突然想到刚刚发生的事。
　　其实她睡眠并不深，平时还会时不时失眠。
　　刚刚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睡着了秦归安也并不是很懂。
　　可能……是真的太累了吧？

　　秦归安手垂在浴缸边缘，闭上眼睛闭目养神。
　　其实她刚才做了一个梦。
　　很美、让她求之不得的梦。

　　她梦见，唐暮年亲手将她抱上车，替她系好安全带，帮她调整座椅高度，还送她回了家。
　　到家之后，他又亲手抱她进了房间，替她擦了手和脸，最后，最后……还亲了她。
　　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梦，秦归安却还是开心的低笑了起来。
　　她笑的很开心，笑着笑着，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滴进水里，不起半点波澜。
　　老天，还是对她仁慈的。
　　至少，让她在梦里拥有了他。

　　第二天秦归安早早就起了床，昨天晚上入睡前接到纪姐的电话，说今天要去与一个集团谈已经商量了很久的一个大项目，她作为总裁自然不能迟到。
　　起床洗漱，秦归安换好衣服又化了点淡妆之后便提着抱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在地下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子秦归安坐进去正准备发动走人时不小心瞄见了左边的一辆黑色跑马，插钥匙的动作立马停了下来。

　　她为什么会觉得……这辆车子有些熟悉？
　　秦归安苦想了片刻，也没想出个大概，看着时间快要到了，也就不理其他有的没的了，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直到秦归安的车子没影后那辆黑色跑马才慢慢降下车窗。
　　唐暮年往后一靠，手揉了揉酸痛的眉心，眼睛却还盯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里的视频会议。

　　待平板里的人停下话语后唐暮年才松开手，看着笔记本电脑里正等他下达命令的特助，语气平淡。
　　“嗯，你继续盯着他们，一有什么动静立马向我汇报。对了，待会公司里有什么工作？”
　　李特助点点头，思考了一下答道：“哦，待会与秦氏集团有一个大合作要谈，除此之外都是各部门里的工作。”
　　唐暮年应了一声，闭上眼睛休息，而下一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猛地睁眼，看向了李特助。
　　“秦氏集团？哪个秦氏集团？”
　　“就……据说总裁是个女的的那个秦氏集团。”李特助被唐暮年的突然变脸搞得有些转不过弯，不过看唐暮年脸色这么差他也不好问什么，只小心翼翼的道：“唐总有什么不对吗？”
　　唐暮年摇摇头，眼睛却死盯着李特助，都快把人家吓出心脏病来了。
　　“女的……你知道，秦氏集团总裁，叫什么名字吗？”

　　李特助别的不行，记忆力一等一的好，再说了秦氏集团是他们公司长期合作对象，他怎么会不知道对方总裁叫什么！
　　于是李特助斩钉截铁的道：“秦归安。”

　　秦归安……是小归。
　　唐暮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接手公司后接触的第一个集团竟然是秦氏集团。
　　更想不到，秦氏集团的总裁居然就是秦归安。
　　这究竟是缘分还是……

　　唐暮年叹了口气，眸中却染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等下，我会去公司。”

　　李特助知道唐暮年的情况，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唐总，你确定……”

　　唐暮年却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他作势要关电脑：“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就结束视频会议。”
　　李特助摇摇头，又道：“唐总，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
　　唐暮年掀开一只眼帘，懒散的看着他：“说。”
　　“就是……AN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唐暮年刚接手公司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已经传承了百年的“唐氏集团”这个公司名字换成了“AN”。
　　当初有很多董事对唐暮年这个才25岁年纪轻轻就掌管接近百年的唐氏集团十分不满，而这件事正好成了他们的借口，于是那段日子的董事会几乎都是围绕这件事来开的。
　　唯一目的都是一个：撤职唐暮年的总裁之位。
　　最后，逼得前董事长和董事长夫人将自己的股份转到唐暮年身上，使唐暮年所持有的股份完全超过整个董事会后那些董事才算消停。
　　但时不时，他们还是会挑一下唐暮年的刺。
　　而李特助现在问这个问题，明显也是对此十分好奇。

　　唐暮年撑着脑袋，没有说话。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李特助冷汗不停往下掉，就在他想要不要开口打个圆场时唐暮年却把眼睛睁开了。
　　他看着李特助，轻声问了一句：“你知道，AN所代表的一句英文是什么意思吗？”
　　“当然了，May you return to ANN嘛，这句话是唐总你当初面试我们时的唯一条件，将这句英文背下来。”

　　唐暮年又将头低下去，不说话了。
　　李特助心惊胆战，不知道自己答对了没有。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唐暮年轻轻说了一句：“你先去忙吧，一会准备好文件在办公室等我。”
　　仔细听的话，还能发现这句话里其实藏了一些愉悦。
　　李特助虽然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听了唐暮年的话，关掉了视频会议，去工作了。

　　唐暮年用手埋住脸，实在没忍住，偷偷笑了起来。
　　就像小孩子得到糖吃一般。

　　May you return to ANN

　　唐暮年在心里虔诚的念了一遍。

　　愿汝归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