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汝归安》浮光已暗

6、第五章

　　唐暮年抿了抿唇，眼底的光忽现忽灭，他看着面前自己想了七年令他每天每夜都魂牵梦绕的脸，抬起头，似乎想说什么。
　　顿了一刻，却还是只憋出一句话。
　　“小归……我……”
　　对不起你。

　　这句话，最终还是被他一压再压，压在了心头那块已经郁结了七年的伤疤。
　　他有什么资格去跟她说对不起……有什么资格……
　　唐暮年眼底的那道光最终还是暗了下去，只剩无边无际的黑暗。

　　秦归安指尖不停敲打着车身，柳眉微蹙，已有些不耐烦。
　　她看了眼唐暮年，指尖卷过一缕长发，不停的在指尖上缠绕，眸中闪过一抹莫名说不清楚的情绪，突然勾唇笑了笑。
　　那抹笑容出现在秦归安脸上，令本来长得就有些过于艳丽的她更多了一分妩媚，少了一分淡漠。
　　可是唐暮年却觉得，这样的秦归安有些陌生。
　　陌生的……仿佛只是和她长得和她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可躯壳下早已换了个灵魂。

　　唐暮年突然觉得自己眼睛有些发涩，他看着盈盈笑脸的秦归安，感觉心里好像缺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努了努嘴，好不容易在心里酝酿好感情组织出一句话出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低下头，不敢去看秦归安的眼睛，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那句话。
　　“小归，我们……我们谈谈。”
　　仔细听的话，就发现那声音里还藏着一些别的情绪。
　　乞求。
　　他是乞求，放下身段用最卑微的态度，
　　希望秦归安能跟他谈一谈。

　　秦归安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那点语气，只是……
　　她没有资格去心疼他。

　　她四周看了看，觉得在这里谈话实在不合理，便示意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对唐暮年道：“好，去那谈吧。从过去到现在，我好好跟你谈。”
　　说完她也不理还没下车的唐暮年，直接就往那家店走去。
　　走了几米远她似无意的往身后瞟了一眼，才发现唐暮年没跟上来。
　　秦归安抱胸，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车里的唐暮年。
　　“怎么？过了七年唐大少养尊处优，还要我亲自去请你下来不成？”

　　唐暮年：“……”
　　他死死盯着秦归安，眼中复杂的情绪呼啸而过，最后只化为了一滩湖水，再不起半点波澜。
　　仿佛刚刚那几乎接近失控的情绪只是秦归安一人的错觉。
　　秦归安见状勾起唇角，还想再说些什么，唐暮年却轻轻看了她一眼，然后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过程中，他再没看过秦归安一眼。

　　秦归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唐暮年刚刚那一眼特像什么……
　　是什么呢……
　　秦归安因为思考并没有注意到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唐暮年，而后者也没有理她，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直接越过她向咖啡馆走去。

　　秦归安想不起来，便放弃了，她抬头看了下周围，见没发现唐暮年的身影，不禁蹙了蹙眉，然后似是想到什么，猛地转过身，果然发现刚刚还在车上用某不知名幽怨目光瞪着她的某人不知什么时候越过了她走到前面去了。
　　对了，幽怨！
　　秦归安终于知道唐暮年刚刚的眼神像什么了，简直就是一个受到丈夫冷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小娇妻嘛！
　　眼前可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想着，秦归安忍不住又多瞄了唐暮年的背影，越发觉得是这样。
　　只是，他的背影不只是有深深的哀怨，还有一股淡淡的孤独与寂寞，就像是那种久经沧桑却早已习惯了一个人默默藏着不说的样子。
　　隐忍，在他身上表现的无微不至。

　　他这七年里，都是一个人吗？
　　秦归安无意间握紧了拳，她深吸两口气，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心头那异样的情愫压下去，迈腿跟上了唐暮年的步伐。
　　七年了，她绝不允许自己再掉进这场没有悬念的爱情里去……

　　咖啡馆里非常冷清，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坐在那里喝咖啡，但是咖啡馆里的环境却还不错，也播放了一些缓慢具有陶冶情操的情歌。
　　秦归安进去看见唐暮年就坐在进门左靠窗的位置，她怔了一下，随即垂下眼帘，走过去坐在了唐暮年对面。
　　以前，他也是一直选这样的位置，因为他说这样就可以让她在第一时间里看到他……

　　秦归安敛去眼中不必要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什么影响都没受到。
　　这时服务员正好来了，她抬起头，发现服务员本来是要先把菜单递给离她最近的唐暮年，唐暮年却摇摇头，看了她一眼，服务员恍然大悟，将菜单转了个弯递到她面前。
　　秦归安：“……”

　　她随便翻了两下，便对服务员道：“一杯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谢谢。”
　　她喜欢苦味，这是从小就有的习惯，哪怕现在也没改变。
　　而唐暮年和她恰恰相反，他喜欢甜的，越甜越好，像中药等之类的一直都是在他的黑名单之内，对他来说最恐怖的东西。
　　所以那时候他们总是爱开她和唐暮年的玩笑，说她和唐暮年肯定是投错了性别，不管是爱好还是性格她明明都比唐暮年要像男生……

　　秦归安的思路不由得又飘回了七年前，这时，一个低沉平缓的声音突然把她拉回了现实。
　　“我和她一样，谢谢。”

　　唐暮年的声音很好辨认，尾音都会向上撩一下，颇具特色，当时秦归安还对他说如果他不是唐氏集团的继承人就凭这副嗓音去当歌手也能保证一生衣食无忧。
　　只是……我和他一样，是什么意思？
　　秦归安看了眼拿着菜单离开的服务员，又看了眼低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的唐暮年，最后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点的东西，终于反应过来唐暮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妈呀，从小到大喝口苦的都能内分泌失调半天的唐暮年居然要了一杯咖啡？他是出车祸脑子撞傻了吧？
　　秦归安顿时急的想站起来跑到服务员那里帮他改了那杯咖啡，可这个念想一出来马上就被她压下去了。
　　更改……她以什么身份，去帮他更改那杯咖啡？
　　她和他，只是陌路人罢了。

　　秦归安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她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被唐暮年察觉到，顺手拿了桌上的杂志来看，可看着看着她的注意力便又飘到了唐暮年身上，翻页的手因为情绪失力道越来越大，几乎把杂志的每一页都揉成了一团。
　　唐暮年，你傻不傻，你这样，到底是想干什么……
　　七年了，我自认为已经可以把你放下了，你却为什么还要回来，扰乱我的生活？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更加的放不下你……

　　秦归安若无其事的装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装不下去了，一手翻着杂志，像是只是问八卦一样的用轻松的语气开了口：“唐大少，走了七年回来后还换了口味了？”
　　如果忽略她手中那本面目全非的杂志的话。

　　秦归安这话看似只是好心询问，实际上语气却并不友好，有点处处紧逼的感觉。
　　唐暮年本来话就不怎么多，被她这么一怼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服务员送了咖啡过来，说了一句慢用就离开了。
　　秦归安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她看了一眼对面憋红了脸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完全找不到措辞的唐暮年，突然觉得，这样的唐暮年有点可爱。
　　以前，他就是这样子，在别人面前完全就是高冷这个词的代言人，可一到她面前跟她说两句就被怼得脸红红完全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七年了，他一点都没变。
　　秦归安脑海里突然涌现出一个想法：要是他们把一切事情都说开了，说不定还能回到以前。
　　她感觉到心里那个柔软的地方似乎动摇了一下。
　　可是……秦归安眸中的光突然按下去，她的心情立马又变得跟手中这杯咖啡一样苦涩。
　　七年了，她不知道唐暮年现在的任何情况，唐暮年也一样，对她一无所知。
　　他们都不是当初那个对对方一点隐瞒都没有的他们了。
　　这七年的时光，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太多，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唐暮年盯着面前的这杯咖啡，闭了闭眼，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心情颤颤巍巍的端起了这杯咖啡，咬下牙狠下心，很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顿时，苦涩弥漫了整个口腔。
　　唐暮年现在的心情，怎么形容呢，嗯……大概就是想死的那种。
　　可是，一想到这是她喜欢的味道，他就可以义无反顾的喝下去。
　　哪怕自己不喜欢，只要她喜欢就好了。
　　自己离开了七年，和她是不可能的了。
　　但是，喜欢她喜欢的，爱她所爱的，就可以让他感觉仿佛她还在他身边一样。
　　从未离去，从未分开。
　　他们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唐暮年深吸一口气，端起咖啡递到嘴边，正打算灌第二口时，一只手横插进来，将他手中的那杯咖啡端走了。
　　唐暮年怔了怔，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发现秦归安正把手中咖啡放在桌面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喜欢喝就别喝，别勉强自己。”

　　唐暮年张张嘴，刚想说什么，秦归安就仿佛看出他要说什么一样，赶在他面前堵住了他的话。
　　“说吧，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

　　唐暮年低下头，硬生生将那句已经溜到嘴边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其实他想问，小归，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关心我的口味？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还会露出那样复杂的神情？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会我说谈一谈的时候你会答应？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会记得我们分离了七年时光？
　　七年啊，这七年，他无时不刻不想她，而小归，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可是这些话，他永远，也不会不可能对她说出口。
　　他以什么立场，去告诉她他心里的这一番话呢？
　　他们早就形同陌路了，不是吗？
　　可他，还是想要再看她一眼。
　　远远的，就远远的看上一眼，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人生唯一的珍宝。
　　他唯一的珍宝。

　　咖啡开始散发热气，朦朦胧胧的白气飘在上方，两人被这白气阻隔，分别都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秦归安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将咖啡放在桌上，看着桌面，良久才开了口。
　　“既然你不说，那就我说，从过去到现在，我好好跟你谈一谈。”
　　她的声音似飘忽不定，轻轻柔柔的，听起来不太真实，也令人听不清楚她声音中隐藏的那一抹情绪。

　　对面没有出声。
　　秦归安知道唐暮年在听，她组织了下措辞，酝酿好感情，顿了顿，道。
　　“我十五岁那年，遇见了一个叫唐暮年的男孩，那时，男孩青涩犹在，却已初露锋芒，很迷人，很有魅力，估计是那时，我就已经把这个叫做唐暮年的男孩刻在了心里。”
　　“之后，因为家里缘故，我和他几乎是形影不离，上课下课去学校放学我都是和他待在一块，想想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我这样一个情商为负的人居然和一个男孩待在一起那么久。”
　　“年少时的青春萌动，是谁都无法预料到的，我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可我身边总有一些早恋的人，他们会在对方饿时送上食物，会看着对方傻傻的笑，会一起牵手拥抱，平时只是得到对方的一个眼神，都能高兴好半天，我想，这应该就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吧？”
　　“我不早恋，可渐渐的，我和那个男孩的相处方式也变成了这样，他高兴我也高兴，他伤心我也伤心，我甚至会不惜一切代价只为换得他一个微笑，而得到他的回应后我会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角落傻笑半天，一天都想与他见面和他说话，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我想，那时候我应该是在早恋，可我一点都不害怕，也没有厌恶的感觉，因为我早恋的对象是他呀，那个，我认定了一生的他。”

　　她语调缓慢，不慌不忙，仿佛她是在述说着别人的故事，没有一点感情。
　　唐暮年听着心里头有一个地方越来越疼，疼到他快要窒息，他就在这样的疼痛上，想要抬头看一眼秦归安的表情。
　　咖啡的热气早已散去，他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秦归安。
　　可就在他要看到秦归安的那一刻，他的头突然一阵疼痛，下一刻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再不见半点光明。
　　他愣了一下，随后认命的笑了笑。
　　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他的笑容像是已经习以为常这种情况，只是含了点淡淡的忧伤。

　　果然，他和她果然没有缘，连他看她一眼的机会老天都要剥夺。

　　秦归安并没有发现唐暮年的异常，她接着往下说。
　　“我和他就这样维持了这种暧昧的关系两年，直到高考的前一周，他终于向我表了白。”
　　“我当时，高兴坏了，恨不得一整天都跟他腻歪在一起。这时我终于体会到那些情侣是什么心情了。”
　　“喜欢他，想天天看着他，陪着他，他笑跟着笑，他哭跟着哭，他的喜怒哀乐都由她承担，他们的这一生都捆绑在一起，如此这般再好不过。”
　　“那时我们腻歪了一整天后第二天他来到学校对我说他后两天要跟着他爸他妈去见什么集团的什么王总李总，我当时没觉得有什么，毕竟我爸爸他也是经常出去应酬那些什么总，就对他说，你去吧，到时候给我发个信息就可以了。他应了，又对我说，高考之前他一定会回来，到时候他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学，大学毕业后他就会娶我，让我等他这两天，就两天就好。我当时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中，哪里会想这些有的没的，就忙不迭的答应了他，让他快去快回。”

　　“结果……”
　　秦归安的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她要极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等这两天，等了七年。”

　　她抬头看向对面的唐暮年，后者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听进去她的话了没有。
　　她故作强颜欢笑，却遮不住眼角的那一抹红。
　　“唐暮年，你参与了我整个青春，却一声不吭的一走了之，你现在再回来跟我说一句‘对不起，我们谈谈’，你觉得还有用么？”
　　“之前最开始出现在我生活里面的人是你，扰乱我心扉闯进我心房的也是你，说喜欢我想和我考一所大学大学毕业过后马上娶我的更是你，到现在一句话都不留的离开了我七年又回来出现在我面前再次打乱我的生活的，还是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真的以为，经历了这么多的我们，还回得去么？”

　　回得去么？
　　这几个字像是烙铁般猛地贴在了唐暮年的心口，疼的他颤巍一抖，桌上的咖啡都差点被他撞到地上。
　　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眼前一片黑暗，头脑也开始有眩晕感，他突然庆幸这一刻的眼盲，不然让他看见秦归安落泪的模样自己又不知作何选择。
　　还回得去么，他也经常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最后都没有一个答案。
　　分离的那七年，他曾经无数次划到了她的电话号码上想要给她再拨一个电话，但每次都是指尖已经停留在了号码上自己却已经丢失了按下去的勇气。
　　其实挽不挽回都没关系，只要她过得比自己好，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他希望能给她一个好的结局。
　　缺了他，也不可惜。
　　只是，他终究有着自己的私心，明明知道过了七年再回到她的生活会给她带来很大的困扰，他还是冒着被她恨一辈子的危险回了国，只为能够看她一眼。
　　为了这一眼，他已经卑微到骨子里了。

　　秦归安并没有得到对面人的回答，她自嘲的一笑，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都走了七年，她还妄想着利用她这一诉讼往事想要来挽回他，真是太天真了。
　　她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留下来，滴落在手上，很快在手上蒸发消失不见。
　　秦归安痴痴的看着手上眼泪刚刚滴落的那一块位置，突然发现，其实她和唐暮年的感情也正像这个一样，看似有一时的绚烂辉煌，其实失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秦归安突然觉得胸口好闷，闷到她喘不过气。
　　她四周看了两眼，直接抓起桌上的咖啡一灌到底。
　　咖啡凉了苦涩更比烫的时候，这道苦味直接从喉咙灌了下去一直灌到胃，秦归安顿时觉得真是苦到不能再苦，伴随这苦味的还有一股凉意，猛地浸透了她全身。
　　可再苦，也不及她心头苦万分之一。

　　这时，店内的音乐也飘了出来，直直撞进了秦归安心里。
　　“多热烈的白羊，多善良多抽象，多完美的她呀，却是下落不详……”
　　秦归安整个人僵住。
　　白羊……这首歌叫白羊，她听过的，在当时，他们刚刚确定恋爱关系时。
　　对面人听到这首歌明显也愣了一下，可他并没有抬起头来，依旧是将头低得低低的。
　　秦归安觉得唐暮年现在就像一座雕像，可又不太像雕像。
　　雕塑者好歹还会把雕像雕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可唐暮年现在……秦归安没在他身上感到一点生气。
　　就像……死了一般。

　　秦归安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甚至想去伸手看看唐暮年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可是……秦归安苦笑，打消了这个想法，过了一会儿，她又出了声。
　　“唐暮年，说实话，如果上天再让我重来一次，重新遇见你，那时候的我还会不会喜欢你，爱上你。”
　　“我的答案是，会。”
　　“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哪怕是我们两个已经变成了现在，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那时候的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世界上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听到这句话，唐暮年整个人仿佛化作了石头，好一会儿，他才近乎僵硬的抬起头来，看向了秦归安。
　　秦归安早就做好了面对唐暮年的准备，此时他抬起头来，她也没有丝毫混乱。
　　只是……令她惊讶的是，唐暮年那双极其漂亮的眸子居然一点光都没有，完全处于无神的状态，没有焦距，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他现在这样看着她，她也没有任何被人注视的感觉。
　　秦归安心里疑惑，还没来得及多看两眼，唐暮年就又把头低了下去，而且低得更低了。
　　秦归安有点灰心，不过她马上又振作了心情。
　　唐暮年还愿意抬头看她，这是不是代表，他们之间，其实还回得去？

　　她欣喜若狂，继续道。
　　“唐暮年，我们错过了七年，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要是我说，我还……”
　　她抽泣了一下，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
　　“我还爱你的话，你愿不愿意，和我重新开始？”
　　“我们就当没有以前的那些时光，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你重新追我，我重新和你在一起，我们重新开始我们的人生，然后接着续写我们的未来。”
　　“唐暮年，你愿意吗？”
　　愿意重新爱我一遍吗？

　　她没有将心里的那句话说出口，她想起唐暮年脸皮薄，禁不起她这样的情话撩拨。
　　她说完之后就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等待唐暮年的回答。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说完之后，唐暮年的拳头猛地攥紧，随即又松开，无力的垂下。

　　他真的很想对她说一句：“他愿意。”
　　他已经幻想了整整十年，从遇见她的第一眼开始。
　　他想要亲手牵着这个女孩的手走入婚姻的殿堂，他想要他们两个的未来，想要是他来照顾这个女孩的余生。
　　他等这个机会，等了十年了。
　　哪怕是他们分开的那七年，他在一直幻想着这件事。
　　而现在，这个机会摆在他面前了，他却犹豫了。
　　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完美无所不能的唐暮年了，他现在只是一个时不时会眼瞎还有病的人。
　　不再完美了。
　　他不能拿这个女孩的余生来堵。
　　他不值得。

　　她值得更好的人去守护。
　　如果秦归安是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那他就是骑士。
　　守护了公主一生的骑士。
　　哪怕不是王子，是个骑士也好。
　　最起码，骑士也是能靠近公主，守护公主的。
　　他的结局注定是看着她牵上王子的手，然后自己离她渐行渐远。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既然选择了放手，就不要留给她一丝念想。

　　唐暮年没有说话。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
　　秦归安的心情从最初的欣喜若狂到跌入谷底的绝望到现在的回归平静。
　　有时候，经历了太多令人失望的事情，心情反而平静了。
　　是真的平静了，也注定，这段经历了十年的感情，真的是要走到尽头了。

　　秦归安抬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平淡：“你坐了决定，我也已经把我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我们以后就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没有必要以后不要在见面了。”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钱放在桌上，喊了一声“服务员结账”便拿包站起来转身离去。

　　说来也巧，唐暮年的眼睛恰好就在那一刻恢复了光明。
　　他只看见一个朦胧的背影离他而去。
　　走的是那样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