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蕉下甜

2、鸿蒙（二）

　　这些日子我过得欢愉极了，比在天宫的时候还要欢愉。虽然那里有阿爹和阿娘，可那里还有逃都逃不掉的亲事。阿爹说，我是鸿蒙初开以来的第二只火凤凰，又是天宫唯一的公主。我的亲事便关乎整个四海八荒的事。所以必须慎之又慎，以至于每天我都不得不做出一副乖巧伶俐，聪慧可爱的模样。用离玉的话说，我阿爹那是怕我平日里的虎狼性子把那些求亲的人都给吓跑了，所以才对我有如此要求。

　　而我只是深深的感觉到了累，连在自己家里都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过我才不信离玉的话，即使我的性子再过不堪，就单单我这天宫唯一继承人的身份，那些求亲的人，也只会是长龙不散。反正他们喜欢的是我这个身份，而不是我这个人。

　　夜带着几分沉凉，月光如水的漫过窗柩一点点的浸入。我张开翅膀，四仰八叉的躺在锦缎铺就的金丝笼中，滚啊滚，滚啊滚。

　　我似乎已经在寝殿里等了许久了，可那个人还没有回来，我饿得有些发慌，呜咽着站起身来在笼中叫唤。

　　有小宫女闻声连端了托盘过来，那里面有我喜欢的甜甜的朱果。这还是这些日子费力拒绝缪严得来的，不过此时我却兴趣缺缺。

　　那宫女许是看出了我的落寞，连柔声道：“小七，陛下还未归，不如今日我给你喂食可好？”

　　许是平日里被我吓怕了，她连问话都有些小心翼翼。又大抵是因为我是那人的心头好，所以这里所有的人都由着我，让着我三分。我感觉她们对我其实还是极好的，只是我更喜欢呆在缪严身边。许是在天宫拘谨惯了，下了界就想随着自己的性子来，我既然喜欢缪严，便是要时时刻刻呆在他的身边的。

　　我有些急了，但是我努力的叫喊声似乎没让她明白我的意思。我急得有些用脑袋去撞笼子，毕竟那人从未这般晚回过寝宫。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在寝殿里一个人感受着捞心抓肺的模样，也不想站在此处，站在河边，看着湖心亭中的两人耳鬓厮磨。

　　那是我日夜思念的人啊。

　　身后那宫女似乎急匆匆寻了过来，口中唤着小七的名字，而我却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此时的我似乎更像只丑小鸭了。

　　而那女子，那么美，聘婷玉立，柔情似水，一身翠绿烟罗裙狭着珠玉步摇，在他怀中，笑得那么美，那么娇。

　　他似乎听到了动静，连转过了身来。我看见了他眼中的震惊，我知道，不过是看到了我头破血流的样子罢了。对呀，我何至如此，为了见一个他，硬生生将头在金丝笼上磕得头破血流。

　　我看见他放开了那女子的手，匆匆朝我跑来，他向我伸开了手，我却瑟缩了。这是一双抱过别人的手，我堂堂天界第一公主，凭什么要接受他的祈怜。

　　“可是等急了，怎么这么傻。”，依旧是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的声音，若是往常我早已沉沦，可此时此景，我却不知该如何面对。是不甘心，亦或是难受，亦或是难堪。

　　我此时这般模样，哪有半分配得上他。

　　他依旧小心翼翼的将我拢入了怀中，我想我依旧是眷念的，甚至做不到转身便跑。我现在只是只鸟罢了，他从未将我当人看待。

　　我不知为何，心里酸酸的。这似乎是我情窦初开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酸涩的滋味，我终于懂离玉说的那番话了。爱会让你痒，让你疯，让你失去自我，肝肠寸断。我想，我此刻大抵就是这句话最完美的诠释了。

　　我看着他轻柔的将我搂入怀中，却是十分严厉的呵斥一旁的宫女，这还是我认识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见他发火。是为了我吗？我有些私心的想。

　　那宫女被缪严罚去了掖庭，我觉得是我有愧于她的，可奈何我却说不了半分为她辩解的言语。

　　我看着缪严将我带入亭中，呵着下人拿伤药，然后再小心翼翼的替我上药，那模样温柔极了，也认真极了。

　　“缪严哥哥，这是打哪来的小鸟，好可爱呀。”，我成功听到了身旁女子的恭维，也不知是出于情敌的角度还是为何，总感觉她虚伪极了，我想或许是我的私心在作祟。

　　因为这句话明显对缪严很受用，他几乎是同时停下来给我上药的手，抬头看向了那女子：“这是前些日子在御花园捡到，叫小七。”

　　我亦是同时跟着他的目光向后抬去，一双如水的眼眸噌时映入我的眼帘，而我却是惊呆了。惊的不是那双宛似会说话的眼睛，而是那张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分明是我自己的模样。

　　许是因为法力还未曾恢复，所以我看不出那女子究竟是幻化而成，还是天生如此。只是单看，我觉着真极了，甚至怀疑，这张脸本就该衬她这般的身姿。

　　后来我才知道，她与缪严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是他即将迎娶的女子——毓瑶。

　　我想缪严怕是爱惨了她，因为我从未见过他提起一个女子时那般的高兴，像是从心底泛出来笑意，蒙在眼睛上，恍似万千星辰都不足以描述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