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坑》Theface

5、05

　　深夜的酒吧门口，层层叠叠的人群中，简方麻木地站着，像极了一只当街表演的猴子，任人围观讨论。

　　“麻烦，请让一让。”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紧接着，高大的男生挤进了人群的包围圈。

　　他一进来，便有人低呼，“好帅啊！”还有不少人拿出手机偷拍。

　　杭雨捡起简方掉落的帽子，拍打了几下，重新戴回他头上，边招呼人群让开，边扶着他挤出了这混乱不堪的场面。

　　蓝色的保姆车已经等在不远处，他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简方塞进后排，自己则驾着车往简方的住所开去。

　　一路上，简方迷迷糊糊听到手机震个不停，一会是自己的，一会是杭雨的，可他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没多久，车子就停稳在简方的房子门口。他感觉到自己被人送回了熟悉的卧室，还细心地收拾了一番，之后，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好像回到了家，爸爸威严地坐在书房的紫檀太师椅中，两鬓已经花白，但是眼镜后透过来的眼神依旧凌厉精锐，“你看你，写什么歌，当什么歌星，痴心妄想。”

　　一股从心底深处生出来的愤怒涌上心头，他对着那人怒吼，“我偏要写，偏要唱！”

　　怒吼过后，世界开始分崩离析，破裂成一块块碎片。白天，唐绵刻意压低的声音一遍遍回荡在耳畔，“52个区中的11区管创作灵感，药物性损伤，失去创作能力就是毁了你的演艺生涯，这种药目前没法治疗，没法治疗..... ”

　　不能写歌，不能唱歌，让我go die吧。

　　简方猝然从梦中清醒，早晨和煦的阳光正从巨大的落地窗外透进来，把他白色的被单染上了一层温暖。

　　这是他熟悉的卧室。

　　他使劲地捶着额角，努力去回忆昨晚的一切，仿佛失忆般断片，只模糊记得有人把自己送回家。

　　手机有二十多个未接来电，都是珍珍姐的。

　　他下床，找到两只拖鞋，趿着进了卫生间，浴室镜里映出那张创作界最偶像的脸，只是眼神颓得仿佛欠下了几个亿的债。

　　他挤了条牙膏，放空脑袋，麻木地刷着牙。

　　卧室门咔哒一声被小心推开，因为卫生间就在卧室门旁，简方一眼就看到杭雨伸头探进来查看。

　　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杭雨略尴尬地勾了勾唇角，“你醒啦！”

　　简方：！！

　　“你怎么在我家！？”

　　简方神情空白，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动着。

　　杭雨把一杯温水放上茶几，在他身旁坐下，“昨晚，我一发现便立刻通知珍珍姐，幸好对几条发布删除得及时，没有大范围传开，也没有上热搜。”

　　简方把手机扔在桌上，靠回沙发里，懒懒地说道：“删了干嘛啊，上热搜就上呗。”

　　杭雨认真道：“你马上要上综艺，这样的负面新闻爆出来，影响会很大。”

　　简方突然侧目看向他，眼神里有着明显的不快，“我猜上热搜也会是＃简方助理超帅＃之类的吧，我刚看昨晚上的照片，盯着你拍的也不少，趁机炒一波不是珍珍姐的惯用手段么？”

　　杭雨不解地回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装？”简方咄咄逼人，“你癞蛤蟆趴马路上装什么迷你小汽车啊！你要出道，行啊，你特么会唱么？会写么？”

　　杭雨的表情僵在脸上，片刻之后才淡淡道：“这档综艺的确可以增加我的曝光度，但我没想要踩着你出道......”

　　“你还解释什么，珍珍姐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参加的？”

　　“我只是你的助理......”

　　“狗屁助理！”看着杭雨纯粹又委屈的眼神，简方只觉得邪火一股股直冲头顶，伸手就去揪他衣领。

　　简方的手拽住白色的短袖，刚想用力，一只精壮的小臂就搭了上来，瞬间攥住他的手腕一翻。简方吃痛，松开了杭雨的衣领，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人就被掀趴在沙发上。

　　杭雨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去酒吧喝酒，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我说过了，我就是给你当助理的，你自己冷静冷静吧。”

　　门被打开，继而清脆关上。

　　杭雨已经走了。

　　简方在沙发上趴了大半天，才稍稍找回些理智，翻过身来，讷讷地坐着。

　　还没坐几分钟，珍珍姐就跟土匪似的闯了进来。

　　简方把头埋进沙发靠垫里，闷闷地说道：“我家是菜市场么？怎么什么人都能往里闯！”

　　珍珍姐把他从沙发里扒拉出来，恨铁不成钢地开口：“你知不知道你昨晚上到底干了什么？你是不是不想干这行了？其实，我大概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喝酒，不满意公司让你带杭雨？”

　　简方靠在沙发背上，抬手挡住眼睛，也不吭声。

　　珍珍姐继续说教，“你之前不是还整天闹着出专辑？要是昨晚上的事上了热搜捂不住，你专辑就再也别想了，你知不知道公司已经着手在准备了。”

　　简方猛地放下手，不可置信地看着珍珍姐，“不是说杭雨不红，我专辑也不给发？”

　　珍珍姐叹道：“公司的决定是这样，但这事你真不能怪他，他来公司的初衷，确实是做你助理的，不然，你说公司要推他，渠道多的是。他条件好，怎么推不能火？”

　　单看外形还真是这样。

　　“而且，昨晚上的事全靠他，他见你不接他电话，担心有什么不妥，一直在微博搜索你，一看到有人发你在银座rex酒吧的消息，立刻就赶过去把你带回来，及时通知我处理舆情，最重要的是，昨晚上他还主动留下来照顾你个醉猫，就冲人家对你这份心，你在综艺节目里带带他，又能怎么样？”

　　简方揉了揉脸，气急败坏地问：“他神经病啊，放着大明星不当，要来当我助理。”

　　珍珍姐叹道：“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了，他给的解释是，他是你粉丝。”

　　“哈？”

　　珍珍姐走前丢下句话，“你不小了，以后做事能不能不要在这么冲动！”

　　简方只是靠在沙发里，也不吱声，从高处的视线看去，他头发蓬乱，清瘦得有些可怜。

　　房子里空下来，宿醉之后的头痛和胃部不适一直在持续。简方见桌子上不但有杯水，还有一板解酒片，顺手吃了两片，拿起手机，点开微博。微博里有几条私信，是来自“下雨的日子”，时间从昨晚上持续到今天。

　　——哈喽。

　　——哈喽，大明星。

　　——你还好么？大明星。

　　一定是刷到了昨晚上自己在酒吧出现的消息。

　　简方回了一句，——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对方秒回，——什么？

　　难道“下雨的日子”没有刷到昨晚的消息？简方换了个话题，——问你个事啊。

　　——你说。

　　——同样是粉丝，你觉得一个粉丝去给自己喜欢的明星当助理是种什么心态？

　　——那要看是哪种喜欢？

　　——什么意思？粉丝的喜欢难道还有不一样？

　　——我的意思是，假如特别喜欢，又有机会的话，没准我也会来给你当助理。

　　——嘿嘿，要是你这个大美女来给我当助理，我幸福死了。

　　——

　　——那我再问你啊，你为什么粉我？

　　——我喜欢你写的歌。

　　简方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写歌写歌，我以后还能写歌么？心情一秒就down回谷底，简方懒得再回消息，把手机一丢，窝回了沙发。

　　在家里挺尸到上午十一点，胃里空落落地，刚好珍珍姐又打电话来，让他去公司。简方稍微拾缀了下，出门吃了点东西，开着自己低调的白色雷克萨斯，去了公司。

　　天星娱乐是业内首屈一指的造星工厂，珍珍姐的捧人能力更是业内盛赞。

　　简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天星娱乐时的激动，那时，他在网络平台上发了两个原创的弹唱视频，珍珍姐就从茫茫人海中相中了他，将合同拍在他面前，“凭你的嗓音，你的创作能力，你的外形，只要你签了，我一定会把打造成top级的偶像派原创歌手。”

　　当初的豪言壮语的确实现了，简方如日中天地火了五年。只是，之后他还能走多远呢？

　　心情又开始blue，简方暗暗给自己打气，已经走到这步了，再怂也要把《残羹冷炙》写完，把这张专辑发了，作为自己的封山之作！

　　简方揣着裤兜，走进珍珍姐的办公室，杭雨也在，两人挨着头，在讨论桌上的一份材料。

　　杭雨见他进来，贴心地端了杯白水过来。

　　简方想起昨晚上他摔自己那下，又有些来气，不客气地把手一抬，“给我泡杯咖啡。”

　　杭雨见他脸色不好，也没恼，柔声道：“你昨晚上刚喝的酒，喝咖啡对胃不好。”

　　“我说喝咖啡就喝咖啡......”

　　“好了好了！”珍珍姐厉声打断，“简方，你怎么回事，人家也是关心你。”

　　简方讪讪地收声，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在沙发里。

　　珍珍姐开口道：“明天就要录制第一期节目了，这次是要单独出去两天一夜的，只有你们两个，简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你整个人就不太对劲，但是这次录制你可不能给我搞砸了，不然，你自己清楚后果，残——羹——冷——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