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90、九十、春节又到

　　元旦过后，很快就是春节。有钱没钱，回家过年。飘在北京的学生、工薪和经商大军陆续返乡，奔赴亲情和乡愁。北京日益空旷，连雾霾也让位于蓝天白云，正显出这个城市的静谧、肃穆和雄浑。

　　张婷和阳雨以往都回家过年，今年刚添了宝宝，不便长途奔袭，留在了北京。沅湘和雪涵商量后对龙老爷子说：“刚来北京安定下来，过年就不回去了”，龙老爷子想到澧湘仍不知所踪，叹气道：“人都不全，哪儿过都一样。”

　　几家欢乐几家愁，欧家和胡家发愁这年怎么过。汪雨一直联系不上，电话始终是“停机”状态。背着胡灵，胡月跟勇力说：“奇怪！躲债也不至于到这一步。”勇力说：“汪雨打小没摔过跟头，自尊心强，尤其是在爱人面前。十有八九想着，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再不混出头来，没脸见人。”胡月想到勇力年过不惑失业，工作一直没有着落，又想到自己和几个同学曾雄心壮志，相约开会计师事务所创业，却都因各种事情多次不能如愿，说：“哪儿那么容易混出头？难道真的得等一辈子？”勇力说：“怎么可能，过几年淡了，大家该干嘛干嘛。”胡月说：“你是不知道我家胡灵的脾气，她是真能等下去。”

　　除夕晚上，勇力夫妇去接胡父、胡母和胡灵去吃年夜饭。进门就听胡灵房间里传来《西海情歌》：

　　自你离开以后, 从此就丢了温柔。
　　……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
　　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爱象风筝断了线, 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
　　等待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
　　……

　　胡月知道，因汪雨喜欢这歌，汪雨走后这几个月，胡灵没事就一遍一遍流着泪反复放、反复听，人已经魔怔了。胡月敲门进屋：“大过年的，就不能听点高兴的？”走到桌子前，抢过鼠标要换歌曲。胡灵死命拦住，夺过鼠标，说：“换成你，你有心思……” “还有爸妈呢！这么作践自己，老人家怎么过得去？当初我结婚，惹爸妈不高兴，你还让我多体贴他们。”胡灵止不住泪：“姐，我也不想，可就是拿自己没办法。”胡月搂住胡灵，也哭起来。

　　勇力进来拉扯胡月：“怎么哭起来了。快去吃饭，两个丫头都等着呢，早饿了。”一语未了，雪梅拉着永月进来，永月拉胡灵的手：“小姨，别哭了，快去吃饭吧。”见到小孩子，胡灵更止不住，搂住永月哭。雪梅和勇力百般劝解。胡灵勉强止住泪，对姐姐和姐夫说：“你们叫上爸妈，快去吧。我就不去了。”胡月说：“你不去，爸妈怎么肯去？你这不是存心不让过年吗？”胡月说：“就是因为过年，才要等着。他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不能让他大过节的回家，发现冷冰冰的一个人都没有。”不知不觉，胡父胡母也进来，听胡灵此话，止不住眼泪：“真是着魔了！哪辈子造的孽？！”

　　勇力夫妇苦劝不听，想把欧父欧母接到胡灵家吃年夜饭，又怕欧父欧母不高兴。正踌躇间，雪梅已经用盒子端了几样菜进来，对哥嫂说：“你们先带永月在这里吃点。爸妈那边饺子还没包完，过一会儿我来叫你们。 ”

　　雪梅话没说完，只见阳雨夫妇抱着浩哲，龙沅湘和翟雪涵带着龙老爷子，欧父欧母抱着小月，一群人或捧着菜品，或拎着酒水，一起走进来。就听一片嚷嚷声：“拜年了，拜年了！”原来阳雨、沅湘找勇力商量春节几家人聚会的事，勇力不在家，手机又没人接，从欧家二老处打听到消息，下楼去胡灵家找勇力，恰遇勇力夫妇劝胡灵一节；两人见状，商议一回，招呼大家来胡灵家吃年夜饭。

　　胡父胡母忙招呼大家，故意支使胡灵去泡茶拿点心。打开电视，各台都在准备转播万人骂、万人看的《春节联欢晚会》；《春节序曲》正奏出一片喜洋洋。几个老人抱着胡小月和阳浩哲，在沙发上或坐或依，聊着笑着。张婷、胡月和雪涵、雪梅忙着拉开桌椅摆菜品酒水。一桌坐不下，阳雨、沅湘和勇力又上楼去阳雨家抬下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阳雨说：“大家一定要尝尝翟雪涵的手艺，星级饭店的大厨都未必比得上。”大家上前拿筷子尝一尝，都说“好”。胡月和张婷又从厨房取出小碟子，捡几样菜，一个“剁椒鱼头”，一个“辣味小炒”，一个“蟹黄粉丝”，捧到沙发处，让各位老人品评，也都赞口不绝。勇力开玩笑：“沅湘你小子真是捞着了！”胡月忙跟勇力使眼色，勇力自悔失言。

　　翟雪涵不仅厨艺超好，还心灵手巧，带来了各种手工赶制的布艺、折纸装饰小玩意。大家一件一件欣赏，这个说“那个灯笼新巧”，那个说“这个偶人很有创意”……墙上、桌上挂上、摆上，都说好看，而且喜庆。阳雨看见两个布偶，应该是一对兄弟，共捧一个“福”字，其中一个笑起来嘴是歪的，跟峰岚一样。阳雨端详半天，拍下来发给峰岚。

　　年夜饭在《春晚》开场的一片团花锦簇中开始，大家捧杯起身共祝：“鸡年大吉，万事如意!” 大家说笑，“身体健康”、“工作顺利”、“早生贵子”之类的祝愿满屋子飞。就只欧雪梅和龙沅湘不怎么搭话。

　　从胡灵家吃完年夜饭回来，阳雨一家三口和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阳雨妹妹一家以及张婷姐姐一家视频，也是其乐融融。夫妻俩累了一天，看一会儿春晚，哄浩哲睡了，正要休息时，随着春晚倒计时临近，烟花爆竹震天响，惊醒睡梦中的小浩哲，哇哇哭个不停。夫妻二人轮流抱着哄，一直将近凌晨两点，爆竹声才弱下来；小浩哲也哭累了，吸了几口奶睡去。

　　阳雨上阁楼，想起峰岚，微信发红包，附言“小峰新春大吉！”这才发觉峰岚一直在守候着。两人打开笔记本视频聊天，背后窗外不时有烟火在夜空中爆开。阳雨说：“真是对不住小峰。”峰岚说：“说哪里话！自父亲过世后，除去年陪宁硕明，都是一个人过的。今年终于有爱人的牵挂和祝福，多少年没这么开心过了！日子长着呢，不在朝朝暮暮。”

　　两人正聊着，听见手机微信提醒声，却是千里之外阳雨的外甥钟明煌。小家伙睡一觉醒来，想起自己居然只顾吃喝玩乐，把红包这样的头等大事忘了，抱怨不迭。抢过妈妈阳雪的手机，向爷爷奶奶叔伯姑姨一个一个讨要。轮到阳雨舅舅时，想起还有个杨峰岚杨叔叔也要敲一笔，又怕杨叔叔和自己非亲非故，不好意思问杨叔叔讨要红包，更怕杨叔叔不肯给；转一转眼珠子，将阳雨和峰岚拉进一个对话里，先发一个视频：“舅舅，杨叔叔，新春快乐！”，然后发几个鬼脸，写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阳雨和峰岚相视而笑：“这小子，果然是古怪精灵！”。两人发完红包，阳雨想起张婷素来不喜欢送礼、红包这些俗世，就给明煌又发了一个，说：“这是舅妈的”。这里，峰岚对阳雨说：“将来咱们老了，就这样，一起等咱儿子的吉利话，一起发红包！”

　　从初一起，阳雨夫妇不断有亲友、同学甚而学生电话、微信拜年。大家寒暄几句，自然会聊到阳浩哲，都要看看小宝宝，经常是阳雨和张婷拿着各自的手机一起对着小浩哲视频。又有两三家好友登门拜访。故而虽只一家三口，阳雨和张婷反觉比以往一大家子要热闹得多，忙碌的多。

　　峰岚的杂志社策划了一个“新春特辑”，让回家过年的员工拍摄各地春节年俗发到杂志的网站和微信公众号，说是“别人都过节去了，正是我们的机会”。峰岚白天去庙会、胡同各处采风拍照，晚上编辑、上传图片，等到深夜阳雨忙完后和阳雨通话、视频。小伙子虽只一个人，倒也过了一个不同以往充实、愉快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