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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七十五、在路上(二):有些东西无法安放 ...


  •   驱车找到一家饭馆。停车来至门前,孟磐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说:“小平房拆了,盖成了宾馆饭店。牌子还在:‘缘聚家常菜’!”二人进去,找地坐下点菜。

      和孟磐结识两年多,峰岚对孟磐的家庭和过去几乎一无所知。今天孟磐主动谈到过去,峰岚的好奇心被勾起,要探索一下叔叔。峰岚问孟磐当年是不是和战友常来聚餐。

      “不常来,这里离学校有点距离。倒是和他经常过来。”

      “他?你的朋友?和你一起开车兜风的?”

      “嗯。”

      “战友?”

      “不是。我还真对寸头、肌肉没有太大感觉。当年我下铺的曾翼和别人不同。曾翼跟我一样,是从地方上考进来的。跟我不一样的是,曾翼在部队大院长大,从小耳目濡染战士们满嘴脏话等狂野做派,比较反感;也不喜欢部队里那种‘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风气。他因为家人的意志报考,心怀不甘来到指挥学院。看不惯打骂体罚,听不惯班长日娘道老子骂人父母。总觉得大学应该是有思想的、开放的、民主的。常常顶撞上级,留长发,不系风纪扣,还老让我给他整理豆腐块。这样的人在军校,自然生存空间不大。

      “但是,按照现在的流行说法,他是我的菜。我就是那种寸头、肌肉;而且中规中矩,不敢越雷池半步;小地方出来的,又干了要‘无条件服从命令’的这一行,眼界变窄,思维被限制,总觉得受压抑。磁极总是被相反那一极吸引,曾翼在肌肉之外的书卷忧郁气质、不羁的个性和天马行空的思想是吃定了我。

      “但是当时,还真是不敢在学校和战友玩这个。那时连网络都没有,都不知道有和你我一样的人,直到遇上他。”

      峰岚说:“让我猜猜,他像你下铺的曾翼,有些肌肉,更有书卷忧郁气质、不羁的个性和天马行空的思想!”

      “他叫方同尚,当时的同尚,看上去是这样。”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记得那个月底领了津贴,跟队长请假出去给家里寄钱。那段时间学校管得特别严,据说是因为一个学员在外头乱搞,把一个地方上的女学生肚子搞大了,家长告到部队,这家伙被开除学籍、开除军籍。这样一来,我们就惨了。本来周末请假,只要有正当理由,没有不准的;这事出来后,领导大怒,星期一到星期五绝对不能出去,星期六和星期天也有限额,每天只批几十人。我去请假,队长说,这周名额满了,你下周再请吧。

      “这怎么行?当时母亲病着,家里每个月就盼着我这点津贴补贴家用。而且我还得去北京的大药店买一种什么药。恰好曾翼已经请好了假,他听说后,跟队长商量,把自己的名额让了出来。我记得很清楚,曾翼还坚持我拿上他那个月的津贴:‘你要坐火车、大巴,来回路上就得四个多钟头,还要找地方办事,四点之前铁定归不了队,又要受处分了。你找个黑车把你直接送到北京的药店,买完药再直接拉回来。’

      “第二天,买完药回来,黑车司机胆子小,不敢去军事管制区附近,把我放在这个餐馆。我看一看才两点,时间还早,先补个午饭。”

      峰岚笑道:“我猜猜,他正在这儿吃饭呢。”

      “当时饭点已过,馆子里没什么人。我一眼就看见他了。多看了几眼,他也侧过头来看我,还对我笑了笑。

      “我三两口吞下一碗炒面,往邮局赶。那时候还没银行卡转帐,更没有支付宝,汇钱都是通过邮局,也没快递,寄东西也得通过邮局。

      “到了邮局,汇完钱,要寄包裹时,发现袋子里只有给家里买的北京果脯,药不见了。仔细一想,那药就是一个小盒子,我揣兜里了,一定是吃饭付钱,顺手掏出来放桌子上,忘拿了。

      “一路小跑回小馆子,发现他在管子门口等着,举着药盒子兴奋地朝我喊:‘解放军叔叔,你的药落下了’。”

      峰岚问:“解放军叔叔?你当年多大?18岁?他还是个孩子?”

      “他开玩笑呢!他快三十了,已婚男人了。”

      两人吃完饭,换峰岚开车,继续追忆孟磐的过去。

      “据方同尚后来说,他看见我第一眼就知道我是道中的人;那天拾到我落下的药,欣喜若狂,一直等着;如果我不回头找药,他就会送到指挥学院去。

      “我们一来二去就熟了。我每两、三个星期能请一次假,每次7、8个钟头。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请下假,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什么方便的联络方式,只能是他到周六、周日早上开车到指挥学院门口等着,等不着我,就自己回去,等着我出来,就带着我去开车兜风。四、五次后,我们就找一个离学校远点的旅馆,发生了两人都想发生的事。那时候血气方刚,每天都要飞机发泄,有时候一天三、四次。

      峰岚笑道:“一直以来,叔叔给人的印象,是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其实是个闷骚。”

      自峰岚死里逃生,孟磐一直在和峰岚逗闷子。孟磐学青春偶像剧里的骚年:“我骚我的,你管得着吗?”

      峰岚笑道:“嗯。还是个附庸风雅的‘骚人’。”

      峰岚歪头躲过孟磐扫过来的巴掌:“不开玩笑了,他是你的第一个?”

      “如果你指的是□□,是!他是让我开荤的那个人。”

      “可是我不确定他是否‘爱’上了我。半年过后,我就能从他身上闻到他喜欢的牌子之外的烟的味道。我一个月只能出来一、两次,他大概得不到满足。我每天被课业、体能训练塞得满满的,都时不时会被欲望逼得躁动难耐,何况他这种毫不自制的发泄型的。而且,他大概对我有些厌倦了吧。就像对孩子而言,再想得到的玩具,久了也会腻。

      “我发现,不仅是他对我,我对他也有些厌倦了。和他在一起很轻松、很快乐;可是总感觉有东西无法安放。方同尚和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他是个商人,绝不会热衷于思想之类虚无缥缈的玩意儿,这些玩意儿不值几毛钱。作为一个生意人,他很会察言观色,可是他不在意你对生活、对生命的思想和感受,他把这些称之为装逼矫情。

      “那时候,曾翼正在读《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同尚称之为装逼的巅峰之作。这点我倒是有点赞同他:我从曾翼那里借来这本《轻》,耐着性子,开始好几次,始终也没读进去。但是,这本‘装逼的巅峰之作’,让我开始思索:人生总归要找个支撑点,要有点意义,不然那种空虚,让你的内心无处安放。

      “这种想法一旦产生,就会生根发芽,尤其是对我这种天生循规蹈矩、装在套子里的人。按现在的流行语,我开始‘怀疑人生’,审视自我。”

      峰岚转头:“总觉得叔叔内心不是一般地强大,原来也是一步一步过来的。”

      “我感到了堕落和罪恶:我在享受性的轻松愉悦,放弃了家、国责任的沉重。觉得对不起父母,对不起这身军装,对不起人生。

      “这种负罪感里又夹杂着恐惧。害怕自己的事被人发现,会身败名裂,累及父母和几个姐姐。我的下场,可能比那个把女学生肚子搞大的还惨。

      “可是我又没法和同尚断了。我没有其他发泄渠道。他带我‘上道’后,我也知道可以去卫生间、浴室、地下酒吧寻找。我穿便装去过一、两次,那种对‘肌肉男’、‘阳刚帅哥’潮水般涌来的奉承话、下流双关语、黄色段子,挤眉弄眼、摸胸拍屁股,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他至少是有底线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谨慎。而且,他的长相、身材的确是不错。他也是我唯一的精神发泄渠道。那时候网络才刚起步,对我,仅限于发发电子邮件,我还不知道当时著名的‘水木清华’BBS,更不知道网聊这回事。迷恋同性这种事,还真只能跟他倾倒。

      “我对他变得欲迎又拒。有好几次,我请好假,出了校门,却躲开他,偷偷溜走,一个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他也觉察到了我的态度的变化。他说我‘作’,说我被道德绑架了,说道德跟法律、宗教一样,不过是一拨人用来控制、利用另一拨人的工具。说人生太短暂,没有必要被这些教条所束缚。”

      峰岚叹道:“就一代人,完全不同了,现在的小攻小受们,可不会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孟磐点头道:“中国变化太大,就十几年,还不够一代人的时间,已经斗转星移。”又说:“说了这么多装B的鸟语,听烦了吧?”

      峰岚笑道:“还好。我爸生前也喜欢和人谈这些,姓阳的也喜欢说这些,一个个都要参悟、‘成精’。尽遇到这种人,我都让‘熏陶’给‘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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