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74、七十四、在路上（一）：军校时光

　　孟磐给峰岚微信，询问近况。说医院一别，再没见面；最近忙完了，腾出三、四天的时间，要和峰岚好好“聊聊”。上哪儿聊？孟磐家里自然不行；峰岚说，“我家也不行，充满了他的味道和记忆”，睹物思人，太难受了。孟磐喜欢露营，可是已是深秋，京郊太冷。两人商议来商议去，决定租一辆车，一路向南，晚上找有山有水的地方搭帐篷。到南边后，异地还车，再坐飞机返京。

　　一大早上路，两人换着开。孟磐说：“就喜欢这种‘在路上’的感觉，从日常的枯燥和烦恼中解脱出来；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

　　“嗯。”

　　“上一次这么两个朋友开车兜风，还是学生时代，念军校的时候，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恍若隔世啊！”

　　“嗯。”

　　孟磐伸手在峰岚眼前晃一晃：“想什么呢？”

　　峰岚醒过来，指着车窗前：“前面那辆奥迪!”

　　“怎么？”

　　“跟他的同款，颜色也一样。”

　　“哦……”

　　“超了它！甩得远远的！”

　　孟磐加速，超过奥迪。峰岚回头看奥迪的司机，孟磐想一想，又放慢速度。峰岚伸拳头杵孟磐两下：“加速！加速！” 孟磐猛踩油门，车哄的一声，飞驰而去。

　　“是他？……是他吗？”

　　“你问什么问？！不是！”

　　孟磐打开收音机，把音量放得很大，是《西海情歌》。孟磐要换台，峰岚拿住孟磐的手：“就听这个！”

　　自你离开以后, 从此就丢了温柔。
　　等待在这雪山路漫长, 听寒风呼啸依旧。
　　一眼望不到边, 风似刀割我的脸。
　　等不到西海天际蔚蓝, 无言着苍茫的高原。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把你找不见,
　　可你跟随那南归的候鸟飞得那么远。
　　爱象风筝断了线, 拉不住你许下的诺言。

　　我在苦苦等待雪山之巅温暖的春天,
　　等待高原冰雪融化之后归来的孤雁。
　　爱再难以续情缘, 回不到我们的从前。

　　俗话说得好，爱情能让人成熟起来，因为这玩意儿能让你的感觉变得纤细，好去感受他的痛苦和快乐，让你的心变得柔软，好去呵护他、疼爱他。经过阳雨的“折磨”和“调教”，峰岚也学会了捕捉人的细微情绪变化，习惯了说话做事充分考虑和顾及别人的感受。

　　想起刚才对孟磐大吼大叫的，峰岚挺后悔。转头想说声对不起，看见孟磐看路的眼神有点发呆，怅然若失的样子。峰岚意识到:“刚才孟磐要换台，恐怕不止是怕我难过，更是因为这首歌触动了他自己的伤心处。”

　　峰岚突然想到，过去两、三年来，自己一直在享受着孟磐的关怀，虽然大叔很忙，经常是一、两个月才能有机会找自己一次，可是那种细心、那种体贴入微，堪比自己花在阳雨这个“薄情郎”身上的心思；而自己则像小孩子，享受孟磐的宠爱，却很少体谅孟磐的心情。

　　峰岚关掉收音机，柔声对孟磐说：“对不起，不是故意的。”

　　“小岚这么吼几嗓子，我反倒放心。别在心里闷出病来。”

　　“我是说，不是故意要听这首歌，勾起伤心往事。”

　　孟磐惊讶地转头看峰岚几眼：“没什么，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忘了。”

　　看着孟磐黯然神伤，峰岚想一想，说：“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军校？”

　　“是，想起上一次两个人这么开车兜风，还是念军校的时候。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恍若隔世啊！”

　　“别又是伤心往事！”峰岚想着，唱起来：“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

　　孟磐笑道：“没什么。人到四十天到午，到了该开始怀旧的岁数了。”

　　“哪所军校？方便说吗？”

　　“XX指挥学院。”

　　两人聊起来，原来这XX指挥学院就在河北挨着北京的地儿。峰岚吵着要去参观孟磐的母校，孟磐也想追忆自己二十年前青春飞扬的地方。

　　下高速，过开发区，经过LF市区，孟磐指着斜前方的万达广场：“想不到都这么繁华了，二十年前，就是一小县城。”到了XX指挥学院高耸入云的大门前，仰望门顶上那鲜红和金黄的军徽，孟磐感叹：“和以前大不一样！”

　　隔着铁栅栏，远远望见一队精气神十足的新学员列队喊着口号前行。秋高气爽，天蓝得像绘本里的一样，阳光温柔地抚摸着脸颊，黄灿灿的落叶卷在风里飘舞在眼前。此情此景，有那么一瞬间，让人产生了在校园里和亲爱的战友们列队去图书馆、去教室的错觉。但再怎样也回不去了，一纸调令，各奔天涯；有些人，你也许一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朝手足情！”想起毕业时泪别的情形，孟磐低声唱起来：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
　　一路多保重。

　　……

　　“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人生路途多风雨，一路多珍重！”

　　孟磐感叹：“青葱岁月，激情年代！还记得，入学那天，学长劝大家要好好珍惜指挥学院的时光，因为这可能是在转业或者退休前过得最舒服、最无忧无虑的时光。现在回过头来，终于明白，什么叫无忧无虑！”

　　接着，孟磐打开了话匣子，近乎自言自语地唠叨，说起领导如何教自己学做人学做事，一步步引导自己成长；说起健身、搏击、拉练、演习；说起那一群兄弟、战友的朝夕相处、赤诚以待、生死与共……说得孟磐淌下热泪。

　　峰岚没有上过大学，更没上过军校，所做的是倾听。已经是午饭时分，听见孟磐传来咕咕声，峰岚用手背敲一敲孟磐结实的小腹，打鼓一样叮咚作响。又传出咕咕声；峰岚笑道：“听你这意思，一时半会说不完，咱们找个地方，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