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68、六十八、新世界的诞生

　　阳雨门牙被打掉，去医院种牙，深深体会到在帝都看病有多不容易。听人说可以电话预约挂号，打电话一问，最早的号是两个月以后。只得去现场排队。早上八点多赶到北大口腔医院，被告知号已经挂完。第二天凌晨四点赶到，医院七点半开始发号，等到快八点，终于要轮到自己，有人加号。护士说“都回去吧，今天的号没了”。大家吵嚷，工作人员不耐烦：“吵什么吵，医院你家开的？你说了算？”

　　气不过，却又无可奈何。阳雨怀念家乡小地方的好处。在老家县城，就一家县医院、一家中医院，稍微有些名气的大夫，不是阳母的同学就是同事。历来看病，都是阳母领着阳雨直接去诊疗室找大夫。

　　没有办法，只能想别的辙。阳雨网上搜到一家位于国贸、名为“德康”的外资诊所。“德康”费用多出近一倍，却不用排队，工作人员也客气，而且国贸附近停车也方便；阳雨心想，也不是心脏移植、脑外科手术，就是“德康”了。

　　负责阳雨的，是一个主治医师和一个名叫乐正宇的助手。这天，乐正宇给阳雨的牙拍片子，看着电脑上的影像，说：“吆，看这情形，不是和老婆吵架，是勇斗歹徒了吧。”阳雨想苦笑，下巴搁在一个托上，嘴里还咬着一个套子，笑不出来。乐正宇拿着片子去主治医师办公室商议，回来给阳雨交代手术日子和注意事项。见阳雨一脸愁苦，说：“就几颗牙，不是世界末日！”想起那天分手的情形，阳雨至今还痛得没法呼吸，对乐正宇说：“也差不多了。”乐正宇一本正经地说:“别介。别听小道消息，要等正式通知。据可靠消息：神正在处理中国球迷的投诉，忙着呢，没空毁灭世界。”原来昨天国足又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小球队。

　　过两天动手术，主治医师割开牙龈，在牙槽骨上钻孔，植入钛金属牙根。乐正宇负责善后，缝上牙龈，嘱咐各种事项。末了说：“每两个星期复查一次，情况不错的话，六个月后就能戴牙冠了，依旧人模狗样帅哥一枚。”得知阳雨的孩子要生了，乐正宇坏笑道：“第一眼看到一个豁牙爸爸，太萌了！”阳雨：“￥#%·&？！”

　　十月的一个晚上，张婷感动阵痛。阳雨说是不是该去医院了？张婷上网查，说一般第一胎从开始阵痛到生都要十几个小时甚至更久，就说先睡吧，天亮了再说。一家人哪里睡得着，连忙收拾东西：婴儿衣服，帽子，尿布，脐带。

　　半夜，张婷跑卫生间，上吐下泻，说痛得五内翻腾。知道不能等了，马上给医院电话。下电梯，大夫已经在楼下等待，赶紧上救护车。大夫简单询问了情况，就说今天之内肯定是要生了。所幸晚上不堵车，很快到医院。阳父阳母去办手续，阳雨陪张婷到待产室检查。大夫说宫口已经开了四指，马上进产房。

　　阳雨也陪着进了产房，现在流行爸爸陪产。萌萌的“豁牙爸爸”紧紧握住妈妈的手。一个小时后，孩子还是没动静。“豁牙爸爸”焦急地看着大夫：“会不会出问题了”。大夫说，还没看到孩子的头，胎心监测器显示胎儿的心跳在减慢，而且刚破的羊水看到有点混浊，怕孩子有危险，建议改剖腹产。听说孩子可能有危险，张婷用痛苦的表情看着阳雨，向阳雨求助。阳雨也不知道怎么办。正着急，护士陪着阳母进来，原来阳母在外面等得急，向护士打听情况，听完了说:“你让我进去，我做了八年的赤脚医生，十年产科，接生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阳母上去在张婷的腹部拿捏一阵，说：“头已经入盆腔，剖腹产已经来不及。”又说“没事，再有半个钟头就出来了。”

　　张婷紧握住阳雨的手，约莫半个小时后，听见“哇哇”的啼哭声。护士用褥子托着一个红彤彤的男婴，走到产床头，抱给阳雨，阳雨又抱给虚弱的张婷。新世界的诞生！人生最重要的时刻！阳雨和张婷两人心中激动万分，却因困乏、虚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盯着孩子看。孩子既陌生又亲切，张婷把宝宝抱贴一下脸；一会儿，阳雨也伏下身子，轻轻贴一下宝宝的脸，好柔软啊！那种感觉，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阳父也进来，看着孩子，和阳母念叨：“南无观世音菩萨”！

　　手术门外，张雨躲在角落里。原来张雨管不住自己，趁着夜色又跑到阳雨楼下张望。看见救护车，就驱车跟着来到医院。张雨也听见了孩子宏亮的啼哭声，见阳父也进去了，走过来问一个护士问情况。护士累了半天，有些不耐烦：“放心吧，母子平安！”然后盯着张雨：“你是？”

　　“朋友，”张雨指着产房，“阳雨夫妇的朋友。”

　　经常有人来产房给新爸爸、新妈妈道贺，护士也就没在意。

　　适逢阳母出产房，瞄见张雨，急忙一把拉到一边，问：“怎么跟到医院了？我们家阳雨到底欠你多少？”

　　张雨楞了一下，反应过来，阳母这是拿他当放高利贷的了。眼看着那边产房门打开，护士推着张婷和孩子出来，张雨想赶紧开溜，糊弄道：“已经还清了。我就是路过。还有事，先走一步…….”

　　阳母想起阳雨的的牙，心想“还撒谎说是车祸，没准就是这放高利贷的打的。”揪住张雨不放：“既然已经还清，就不要再纠缠。我儿子、孙子有个好歹，我跟你拼命！我跟你讲，我外甥就在公安局做警察……”

　　这边张雨急得，眼见张婷瞄见了自己，连说：“明白，明白。”挣脱阳母，撒开腿溜掉。

　　这边张婷瞄见了阳母和张雨，可是一心在孩子身上，没在意。等经过新生儿监护室，护士接过孩子带进监护室，张婷忽然想起，刚才和婆婆纠缠的那个高个男子，“怎么那么像张雨？”张婷坐起身子向走廊那头看，已经没了人影；太虚弱，来不及多想，倒头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