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62、六十二、暴风骤雨（一）

　　峰岚的倾吐，让阳雨既愧疚又感动。愧疚的是，昨天吵架，竟没有察觉峰岚的情绪，一直在不近人情地诘难，伤人太深。感动的是，对自己如此真心的，除了父母，也只有峰岚了，这辈子，估计再难遇到峰岚第二，无论男女。

　　愧疚和感动之余，又觉得些沉重。父母的爱，是无条件并且不求回报；而爱情是有条件的，那就是“相互”，要求彼此相爱。阳雨想起《自私的基因》对此作出的生物学解释：父母的爱是无条件，因为他们最重要的期望是子女传承基因；而配偶之间则以“相互爱恋”为前提，唯有如此，才能相互配合、传承基因。阳雨想起那天傍晚在水库，和峰岚谈论《东京爱情故事》。阳雨现在刻骨铭心地理解了永尾完治的感受。峰岚是如此执着，全身心扑上来；自己则无法对等回报，虽然越来越稀罕这小伙子，却总在踌躇中徘徊。两人感情的天平失衡，那沉甸甸的一端重重地压在阳雨心上。

　　阳雨想到峰岚的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母的电话，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婆的工作单位。你要闹，我奉陪到底！”虽然心里明白，这是盛怒时不理智的气话，阳雨还是有些担忧，担心峰岚的这种执着有一天会让两人的关系失控、暴发，祸及家庭 。未来的孩子可能会因此失去完整的家庭和幸福的童年。父母可能会积忧成疾，不能安享晚年。

　　这份感情，承受不起，却又难以割舍。如何抉择？这是一个比探讨人生还无解的问题！

　　阳雨思前想后，一则自己背负不起这么沉重的感情，二则孩子和父母，谁出了事，都能要了自己的命，决定只能对不住峰岚，牺牲自己，俩人分手，做回普通朋友。阳雨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峰岚应当和更合适的人在一起，这人要完全接受这份感情，并且懂得珍惜。” 这个理由，一半是借口，恋人分手常用的借口；一半发自真情，希望小伙子远离“渣男”、获得幸福。这个理由，一方面能给自己一个交代，抚慰愧疚：我离开峰岚是为了他好，峰岚不应该毁在“渣男”手里。另一方面又给自己一把快刀，斩断眷恋：做人不能太自私，再舍不得，你也不能把人留在身边，你给不了他应得的。

　　阳雨觉得说服了自己，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尽快了断。打手机给峰岚，约时间聊聊。没人接。过会儿再拨，一连五、六个，就听见铃响，始终没人接。“奇怪！从来不这样的。”阳雨想着，决定今晚去当厦。

　　阳雨给家里请好假，开车赶到当厦。峰岚房间亮着灯，拉着窗帘。再打手机，还是没人接。“小伙子生气不理人了？以前从不这样啊！这次伤得太深！正好，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些。”

　　阳雨停车赶到到峰岚房门前，听见里面传出吼声： “什么玩意儿？！不就是一卖的吗？敢玩爷。”房门虚掩，阳雨急忙推门进门。一个光头壮硕男人叼着烟、靠在沙发扶手上，手拿钢管指着面前的峰岚。峰岚被两人一左一右架住，耷拉着头，满脸是血，左边眉骨上一道口子还在淌血。

　　阳雨不假思索：“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峰岚听见阳雨的声音，抬头使尽全力喊：“快跑！”

　　已经来不及了，光头几步冲将过来，拿钢管抵着阳雨的脖子，揪住阳雨的衣领，拉拽到峰岚面前：“这就是你的小白脸？倒是人模狗样的。”

　　峰岚：“我不认识。”

　　“嗬！挺讲义气的！”光头用钢管抵阳雨脖子，“你认识他吗？”

　　阳雨收起怯色：“你要干什么？”

　　“我问你话呢！”

　　“你先放开他……”阳雨话没说完，被一管子打在下腹，捂住肚子。

　　峰岚挣扎、叫喊：“放了他！他和这事没关系。”

　　秃头转头：“心痛了？早干嘛去了？给脸不要脸！”冷不防一脚踹倒阳雨：“今天俩孙子一块儿收拾了。”

　　又转身，一记闷棍打在峰岚腿上：“想玩爷？你还嫩点。不就是一卖□□的二刈子！”

　　趁光头正忙，阳雨忍住疼，偷偷伸手进裤兜，摸出手机要报警。架住峰岚的两个小混混，一个头发乱里吧唧跟洋葱头似的，另一个留着两边剃光的鸡冠头。洋葱头瞄见阳雨掏手机，叫唤：“大哥！丫要打电话叫雷子。”

　　光头回头看见了，照阳雨胳膊上就是一棍，打掉手机。

　　“跟我玩阴的？胆子也忒大了！”

　　阳雨被光头蹬踹，一声声惨叫。

　　鸡冠头松开峰岚，茶几上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把声音放到最大。

　　趁这个时机，峰岚歇斯底里地吼一声“我拼了”，突然爆发，挣脱洋葱头，扑在阳雨身上护住。

　　“我靠！死命鸳鸯……”

　　三人拳打脚踢，把阳雨和峰岚的祖宗八代骂个遍。

　　峰岚突然你抱住光头的腿，死命咬一口。

　　光头哇哇乱叫“我草泥马”，用钢管猛击峰岚的背，踹开峰岚。

　　光头扔掉钢管，捂住伤口，“你丫作死！”，示意鸡冠头和洋葱头：“给我往死里打。”

　　光头抄起餐桌边的椅子，向峰岚抡去。眼见着要砸中峰岚的脑袋，阳雨起身扑过来，挡在前面，本能地用胳膊护住脑袋。

　　就听见一声闷响，椅子砸中阳雨的胳膊和下巴，摔在地上，阳雨往后趔趄，倒在书架前，一口血喷向前，溅了几人一身。

　　鸡冠头揩身上的血，有些惧怕，见光头捡起钢管还要打，上前拦住：“大哥，再打要出人命了。”

　　“就是要弄死这俩丫挺的！”

　　洋葱头也怕了：“别介，为一卖□□的，不值当！”

　　光头也怯了，顺势下车：“先留你丫挺的几天！改天再收拾。敢玩爷？”

　　三人又打砸一回，骂骂咧咧，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