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60、六十、暴风骤雨的前夜（八）

　　“三次不期而遇，我没有办再抗拒内心、抗拒命运。心中的执念苏醒：一定要抓住雨，不松手。

　　“怎么抓住？首先，要在帝都立下脚跟。

　　“我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不能一直打零工、接零活。我跟宁硕明商量，看能不能用他的人脉帮我找份稳定的工作。我当时认识的人中，大概也只有这一个会真心帮我。

　　“宁硕明说《男性康健》杂志社正好有个机会。

　　“随着互联网、智能手机的兴起，传统纸质媒体遭遇危机，尤其是图片时尚类的。通过互联网、手机浏览图片很方便，购买纸质杂志的日趋越少。《瑞丽》这种一线大牌都不得不低下傲娇的头，停掉一些时尚期刊。《男性康健》这样的杂牌军，更是举步维艰。宁硕明也曾多方想办法，但收效甚微。比如，他投资汪雨的网剧，想着揩油，在剧中植入《男性康健》的广告，还想着网剧上线时在片头宣传《男性康健》。不想网剧失败，两百多万的投资也打了水漂。宁硕明自嘲：‘这就叫，偷戏不成，反蚀一把米。亏大发了。’

　　“宁硕明说，以利相交者，利尽而散，‘当初杂志大发展时期为扩资做大而引进的股东，有的闹着要退资。这正是个低价参股的机会，看你有没有信心扭转乾坤。我看好你，会大力支持。’

　　“我考虑再三，决定博一把，入股杂志社。打算背靠宁硕明这个创始大股东，狐假虎威，大刀阔斧变革，让杂志中兴。一是扩展内容，在人体艺术和色情擦边球的基础上，加入时尚和娱乐界的八卦消息；二是拓展发行渠道，以纸媒为根基，向互联网新媒体发展，开发手机APP、微信公众号；三是拓展经营范围，做媒体刊登广告之外，还为男性群体的消费品提供广告营销和市场推广服务。希望能把《男性康健》做成《Men’s Uno》一样的高端男性时尚类杂志，整出点《风度》来。我这几年作模特积攒的经验正好用得上。我和各种媒体、广告公司都打过交道，没吃过猪肉，却看过猪跑：冷眼旁观过各种经验理念和方式，有不少心得和想法。

　　“下定了决心，开始面对一个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钱。虽说是低价参股，入手15%的股份，也得100多万。《男性康健》据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光这个刊号就值不少：国内刊号现在基本申请不下来，尤其是这种打擦边球，占人体艺术便宜的。

　　“想来想去，自己只有老家的房子还值点钱。父亲留给我的房子，里面有父亲的味道、父亲的记忆，我曾发誓，无论如何都会守住这所房子。但是当时，没考虑多久就决定卖掉；因为南边的家乡已经回不去，雨在哪里，哪里就是故乡，哪里就是归宿 。

　　“房子是近二十年前，父亲在中国启动房改时买的，在市区最中心的地段。当时不到两万块钱，随着这几年中国房价史诗般地上涨，已经涨到了两百多万。为了尽快拿到现金，我要求买家全款，以低于市面的200万卖了。

　　“买下股份，有了事业奋斗的平台，下一个问题就是容身的居所。起初想买在雨所在的南郊。但那是大户型别墅区，当时一套小复式价格已经奔千万去了，新开盘的连排别墅两千万起价；这对我这种屌丝，后面几个零都数不过来。从汪雨口中得知，雨在‘当厦’买了一套期房，打听了价格之后，立马决定，就是‘当厦’了！

　　“雨，你知道为什么我成了你的邻居吗？世上就没有那么凑巧的事！那时正当‘去库存’政策掀起的购房狂潮，抢房子跟抢白菜似的。雨买下的单元的对门、隔壁都被人定了。

　　“人家谈恋爱是贿赂丈母娘，我是贿赂房屋销售中介。我塞给中介800，找到隔壁单元的买家，花了两万八才说服他把这隔壁单元让给我。

　　“等我急匆匆忙完这一切，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雨究竟是不是同志，会不会接受这不同寻常的感情？恋爱果然让人盲目，让人瞧不见自己干的傻事：还没搞清楚前面是什么，就跳进去了。

　　“宁硕明说：‘你那颗心要往火里扑，人类都阻止不了’。让我找个机会跟雨直接问清楚、说明白。我迟疑，害怕雨不是‘同志’，会厌恶我、躲着我，连做朋友都没有可能。

　　“为了探清虚实，我上网搜索各种八卦“gay达”帖子，研究明察 ‘同志’的能力。我甚至跑到T大的荒岛实地考察，只为观察T大‘同志’有什么言谈举止可供辨识。

　　“苦心钻研，都可以写一篇博士论文了；实地考察期间，还邂逅无数T大呆萌帅哥。我容易吗我？

　　“然而这一切都没用。现在明白，雨不是典型的异性恋，也不是典型的同志，套不进模子里，连阅人无数的宁硕明都吃不准。当时觉得，是自己道行浅，还欠修炼。跟个冬瓜似的，整天闷在那里琢磨别人的性向。他是吗？应该不是，都结婚了。不，结婚的同志还少吗？你说他不是吧，好像也未必，宁硕明说：‘这辈子，没见过他这样的男人，对身边的美女、帅哥熟视无睹’。这世上真有柳下惠？不垂涎美女、帅哥，可能只是因为受道德束缚、忠于婚姻，……

　　“焦灼抓住了我。那种感觉，真是‘煎熬’，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你感觉要熬不住，却又跳不出来。

　　“还是得听老人言，当面问。我借装修接近雨。犹豫好几次，终于逮住机会。还记得那次因暴雨留宿在雨家里？头天晚上聊到尹峰，明白雨知道‘同志’群体的存在，而且不反感。第二天发现雨污了床单，明白雨对我有感觉，不然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怎么落到这份上。”

　　跟着一个搞笑表情符，意在撒娇，逗阳雨开心。

　　“那时，心情真像被雾霾笼罩的北京终于迎来了蓝天白云。

　　“可是帝都的蓝天终究短暂。之后，雨的若即若离，让人疑惑，让人不知错，真正的煎熬才正式开始。

　　“有一天实在按捺不住，在朋友圈发文，借曹操的气场，来一个古典主义的表白：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雨的回答是后现代朦胧主义：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得，现在知道前面是什么了：万丈深渊倒还不至于，却是各种激流、险滩。能回头吗？回不了头。要回头，得等科技发展，研制出一种药剂，能中和人体内控制发情和恩爱的荷尔蒙，还得有药能治我这上赶着一个男人的毛病。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终于感觉到了雨的爱意，雨是在乎我的。那天在车里，听雨对我诵读《人间四月天》，心一直在激动、在流泪。

　　“果然是得了四月发情季节的阳光，灿烂了好些日子。整天默念：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一直想回赠一首《雨》：

　　你是天空的思念，
　　穿略过云层，
　　一点、一点，
　　从檐间滴落，
　　滴滴答答，
　　叩击在耳边。

　　你是人世的挂牵
　　漫卷在风里，
　　一线，一线，
　　从叶间垂下，
　　淅淅沥沥，
　　缠绵在眉间。

　　你是生命的依恋，
　　踯躅于人间，
　　一帘，一帘
　　在窗前飘舞，
　　悉悉索索，
　　摇曳在心田。

　　你是思念，
　　一点，一点。
　　你是挂牵，
　　一线，一线。
　　你是依恋，
　　一帘，一帘。
　　你是雨，
　　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