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林舟1

23、二十三、寒门家孩子，“输在了起跑线上”

　　且说购房潮下，胡月也慌了，找勇力商量，说永月要上学了，要把郊区的小复式换成学区房：“听同事说，以前高中招生，是全市统招，只要成绩好，就能考到海淀、西城的好学校去，现在出了新政策，各区的初中毕业生，只能考各区的高中。咱们不求二、三十万一平的学区，但至少要让孩子上海淀、西城。”勇力本不愿意折腾换房，听胡月这么一说，很惊讶：“啊？好点的高中都在海淀、西城啊！真是太不公平了，就因为房子，上不了海淀、西城的高中？谁想出的这么操蛋的政策？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被划了三、六、九等！”

　　夫妻两人计算一阵，卖掉郊区房，最多只能买一个两居的学区房，还只能是小两居。商议半天，为了孩子，只能让欧家二老先租房住，然后想办法在郊区和河北再买一套一居或两居。勇力踌躇到：“不知道爸妈那边会怎么反应。”胡月说“让你爸妈带永月上学，我们去租房住好了。”欧勇力说：“你看看，又说气话。”胡月叫道：“欧勇力！我是在想办法解决问题，怎么是气话？”勇力说“几岁的小孩子，那离得开妈你这不是气话是什么？”

　　夫妻二人商量来商量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欧父欧母商量。两人推来推去，胡月说：“这事得亲儿子说，才能成。”找个晚饭时间，欧勇力深吸一口气，对二老说明想法。

　　欧母拉下脸，说：“你们的事我不明白，我也管不着你们。但从来没听说，买房子把娘老子赶出门的。”

　　胡月暗暗用胳膊推勇力，勇力不说话，胡月说：“妈？就是暂且租个房子住，我父母也在租房，住得挺好。退休了，颐养天年，自己住，省得受儿孙的气。”

　　胡母说：“勇力，你说说，这是你的意思？”

　　欧勇力不说话。胡母说：“这里就没学校？一个丫头，还能上了天，学出个东西成名成家的？勇力和雪梅两兄妹，乡下小学，一个老师，语文数学教一个年级，现在不也成才了？勇力你说说，你们兄妹俩，哪个不是村里教育孩子的榜样。”

　　胡父说：“你就少说两句！现在的孩子，能跟那时候比？”

　　胡月见胡母句句要挟勇力，又护犊心切，未免说重了些：“我也不愿意去挤那市区‘老破小’啊，都是为了孩子。”

　　胡母说：“别拿孩子说事，将来还不知道谁家的。”

　　胡月气上心头，望着勇力，勇力不说话。胡月对勇力一句：“好！”然后说：“女儿不是你们家的。那把我的那一半卖了，这总行了吧。”

　　胡母说：“什么叫你的那一半？勇力挣多少？你挣多少？零头有吗？房贷不都是勇力在交？借你亲戚的钱，不都是勇力还了？”

　　胡月气了个说不出话来，被说到痛处，眼泪刷刷下来了，推着勇力哭：“我是挣的少！为什么？当年也是985硕士毕业，还是学生会骨干，为什么选择了国企、低薪？不就是为了户口？！没户口怎么买房？没户口你女儿怎么上学？你妈不明白这些，你也不明白？你说话！今天把这些都说清楚了！”

　　勇力只不吱声，胡月接着说：“结婚时，你们家出过钱出过物？连办酒席收的份子钱都没见着！你问问你的同事朋友，只要不是乡下出来的，有谁跟公婆住一起了？这些我都说过什么了？还被嫌弃这嫌弃那？”

　　勇力还不吱声，起身要把胡月往卧室里拉。欧母一听，胡月这是句句挟持儿子质问自己，拿起餐桌上的杯子啪地摔在地上，指着胡月对勇力说：“你听听，你听听。我们乡下人！高攀不起，你明天就给我离婚，不拖累人家！正好要个儿子……”一语未了，就悔说重了。

　　胡月甩开勇力的手，指着胡母脚下对勇力吼：“你听见了，你什么意见？”

　　勇力带着哭腔“我……我……，你………你……”说不出话来。

　　胡月见状，说：“好！谁离了谁活不了？！离！”说罢冲出门外。

　　胡月回了胡家，扑在床上哭，胡家二老问不出声来。胡母气得一边唧哝“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以便拿起手机在联系人中找欧家的号码。胡父抢过手机，说：“先别添乱！”胡母重重地坐在沙发里，说：“那你说怎么办？就由着人欺负？”

　　好几天，胡月呆在胡家不肯回欧家，勇力只得把小月暂送胡家。雪梅当居间人，勇力、胡月夫妻二人打电话，“在斗争中求和平”，少不得又吵一回，相互数落几回，这个说：“我容易吗我！”那个说：“我也是为这个家好！”。勇力说：“好话说了一箩筐，你也别太要强，差不多就得了。也就敢欺负我：除了老公，对谁都陪笑脸，除了老公，谁都不敢得罪。”胡月“哼”地一声笑了。

　　又商议一回，决定还是不换房了。胡月说：“这些年来，交房贷、养孩子、老人开销，没剩下几个子儿。房价涨得姥姥都不认识了，如今也买不起了。”又长叹一口气说：“做父母的也只有这个本事了，永月、小月就是这个命，不能和二代们比，前途还是得自己挣出来。”

　　一席话，说得勇力是又惭愧又心酸，惭愧的是，胡月这些年跟着自己，委曲求全、劳力操心不说，一向省吃俭用，未曾为自己奢侈过哪怕一丁点，如今想为孩子换个学区房，自己竟无能为力；心酸的是，人比人，气死人，两个女儿，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老爸，“输在了起跑线上了”？不，孩子在投胎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心里十分难过，又不能说，还得故作轻松：“自古‘白屋出公卿，寒门生贵子’，永月、小月不会差。再说，海淀、西城高中为什么好？还不是生源好，能在全市范围内‘掐尖’，现在只能在本区招生，未来还不定怎么样呢！过十几年再看，咱们X区的高中不会比海淀、西城的差。”

　　夫妻二人和雪梅商议再三，觉着这么三天两头吵，不是长远之计，终极解决方案只能是“分家”，把11号楼301的小复式隔成两家：门厅隔出一个小厅，造一扇门通往一楼；再将门口左边的楼梯围挡起来，在楼梯口造第二扇门，又把二楼挑空处俯瞰一楼餐厅和厨房的栏杆改成窗户，遮上帘子。二老腿脚不便，住一楼，胡月夫妻带着永月、小月住二楼。

　　二人和雪梅计议妥当，让雪梅去和欧父欧母商议。雪梅说：“前些天嫂子也是没有办法。我和嫂子聊过了，这里安静、空气好，嫂子知道爸、妈喜欢这里；市区拥堵、嘈杂的环境，别说爸妈，我也不习惯。嫂子说，不搬了。”接着将隔断两家的事细说。欧母不说话，欧父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这学区房不买了？”雪梅说：“嫂子说了，关键还是看孩子，那山沟里，也有上清华北大的不是？”只不敢转告其它的气话：“反正已经输在投胎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