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258、第252章 伊丽丝（1）

　　“……所以我会带你去的是，康斯坦丁家的宅邸。”
　　我一愣，看着爱丽丝披散着头发的背影，轻声问道：“原来这三个被称之为恶魔猎人大家族的家族，都曾经和深渊做过交易吗？”
　　“是啊……”她没有回头，继续保持着轻盈敏捷的步伐，引着我向前，“哪里有平白无故的繁荣，而当所愿得偿之后，索要的代价也必须物归原主。”
　　在说什么谜语……
　　爱丽丝不再说话，沉默地牵着我的手，目视前方，似乎在循着一条只有她能看见的道路前行。
　　我决定打破这一份无言：“那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康斯坦丁家又向深渊索取了什么呢？”
　　在我的记忆中，不论是约瑟芬还是约修亚、抑或是维罗妮卡，康斯坦丁的人们似乎都有着某种顽固的坚持，而且对待与深渊为伍的人们总是痛斥其为叛徒。
　　也许和他们之前的经历有关，和那场改变了一切的大火相关。
　　我无法想象拥有这样后代的家族，最初的希求之物究竟是什么。
　　爱丽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只是一个死去之人的记忆碎片而已，哪里能知道那么多前尘呢？”
　　我讪讪地笑了笑：“也对……”
　　“但如果你想的话，我或许可以带着你去其他人的记忆碎片中看一看。”她回过头，我下意识地觉得她是在对着我笑。
　　正在我犹豫的时刻，我忽然觉得手心的寒冷消失了。我低头望去，发现我的手掌也逐渐变得透明，散发着微弱的浅蓝色光芒。紧接着是小臂、大臂、肩膀……在蓝光蔓延过我的长刀时，我的刀刃几乎褪去了原有的形制，仅留下了湛蓝的刀光；在蓝光吞噬过我的心脏时，它似乎还有些许犹豫，随后爆发出了炽烈刺目的白光。
　　我讶异地看向自己的胸腔，那颗纯白色的心脏正富有活力地鼓动着，就像是想要骄傲地证明什么一样。
　　“看来那里寄存了许许多多无法磨灭的回忆。”爱丽丝笑着说，“记忆应当是你之所以成为你的核心，要好好珍惜啊。”
　　我按着胸膛，沉吟道：“有许许多多吗？可我才二十四岁，能有多少记忆呢？”
　　“或许这些记忆发生在不久后的很久之前？”
　　“你是指……”
　　但我剩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化作了一点一点淡蓝色的光团。我仔细看去，那些光竟然是一个又一个字母，或许他们串联起来时就构成了我完整的那句话。
　　那些字母纷飞旋转、又缠绕凝结成为一组一组新的图景，聚合成为新的角色、风景与对话。
　　“……这么贵重的东西，真的要交给我们吗，女士？”
　　我看见了一对衣饰贫穷的兄弟模样猎人装束的男人，正拿着一本破旧的圣经，对着眼前的女人发问。
　　仔细看去，那对兄弟的面容与康斯坦丁家的兄弟相似。而那个女人……虽然她用帽子上垂坠下的黑纱遮住了眉眼，但我仍然能确信那就是桐生里翠。
　　“别开玩笑了，如果真的有那种能让所有人言听计从的宝物，你怎么不自己留着？”兄弟二人中的另一人笑道。
　　“言语分两面——一面谄媚、一面中伤；一面诅咒，一面祝愿——这并非我一个单一个体能够实现的。”我留意到她在“个体”这个词之前有所停顿，或许是因为……她已经并不把自己归纳为人了。
　　兄长模样的康斯坦丁微一躬身，礼貌地婉拒：“谢谢您，但我想我们已经拥有足够的力量了。这种额外的馈赠或多或少让我们有些惶恐。”
　　桐生里翠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依然是淡淡地回应：“如果我说，正是因为这种恶魔低语般的力量影响了你，让你拒绝了我呢？”
　　“这样唯心地辩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女士。”
　　“因为我知道你们最终还是会来找我的。”她被黑纱遮掩的半脸下露出一个无温的浅笑，“后会有期，康斯坦丁。”
　　……
　　如果不是手中仍然存在的柔软，我几乎要以为我被遗弃在了回忆之海。我轻轻地捏了捏爱丽丝：“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原来康斯坦丁家的能力也和桐生里翠有关？可是她又是如何获得那逆序圣经的神器呢？
　　她仍然在为了复活真正的伊丽丝而奔波吗？
　　我没有在她的身后发现弗兰肯斯坦的身影。她一身速黑，从服饰的时代判断，至少比我印象中的弗拉德提到的安洁莉卡的时代过去了两百年。
　　“或许这不是我想要给你看的，而是你最想看的呢？”她明明近在咫尺，但声音却轻灵遥远，“这里是深渊，你的心愿总是能够被以某种程度上地满足。”
　　“那为什么这里仍然这么黑暗和寒冷？为什么恶魔仍然想要通过那扇门去往人间？”
　　“因为每有一个愿望被实现，就会有另一个愿望落空。有人想看春暖花开、有人想待秋收冬藏；有人想守长乐无忧、有人想要换个人间……愿望交错重叠，看似十全十美的结局背后，最终便是没有人得偿所愿。”
　　几乎是心想念动之间，我就看见了那个弟弟模样的康斯坦丁在夜间拜访了桐生里翠。她已经没有再居住于海辛家内，而是一个我并不认识的新别墅。
　　他接过了那本古旧的经书，将桐生里翠请到了家里。似乎正如同她所说的那样，康斯坦丁家迅速发展起来，名声几乎隐隐企及了美第奇家与海辛家。但诡异的是，康斯坦丁家始终人丁稀少，只有兄弟二人生活在空旷的宅子中。
　　一代复一代，历代如此。
　　“所以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深渊的交易。”
　　那些蓝色的虚影再一次飞散成字符，简单勾勒出一幢二层高的别墅的轮廓。
　　“我们到了，欢迎来到康斯坦丁家。”爱丽丝的手从我掌心溜走。我看着她轻快地跳着跑向了大门，径直推开门，回身向我拈着裙子行了个礼。
　　我看了看手掌，尽管是冰冷的触碰，但久别重逢的欣喜依旧让人不舍。
　　也许这一次就是最后一面了，我隐隐有了这样的感觉。
　　她站在门口，见我没有过去，歪了歪头：“怎么了？”
　　既然分离无可避免，这一次一定记得要好好道别啊。
　　“没什么，想到了之前的一些事。”我觉得自己的嘴角肌肉无可遏制地向下撇去，眼底发酸，但我仍然想要扯出一个笑容。
　　已经是记忆碎片的爱丽丝并没有读懂这一切——当然，即便是原本的她应该也不会读懂——她倚靠在门旁：“现在可没有时间去回忆过去哦。他们应该也快要到了。”
　　我收拾好心情，跟着她踏上别墅前的矮楼梯：“他们？”
　　“应该是你的妹妹吧，还有那个曾经出现在这片记忆中的那位女士。”我每踏近一步，爱丽丝的身影就更单薄一分，而她似乎浑然不觉。
　　看来的确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我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就像是曾经那样：“知道了，谢谢你。和你一起走过的这段时间我很开心。”
　　她冲我眨了眨眼睛，依然是熟悉的爱丽丝的笑容：“我也是。但是你之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会有人陪你走完的。”
　　“哈哈，但愿如此。”我点了点头，这一次我已经准备好了道别，“应该没有机会再见了，但我还是想和你说再见，爱丽丝。”
　　她的颜色逐渐黯淡，化作支离破碎的字幕和符号：“多好听的名字。”
　　我已经感觉不到指尖的触感了，只是徒然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嗯，约瑟芬那老狐狸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想必也有着美好的愿望吧。”
　　她终于消失不见。
　　我抽回手，看着手心中最后一个字母也像是雪花一样消融。
　　先前记忆的蓝线已经描摹过房间大致的形状，我深吸了一口气，迈入康斯坦丁家的故宅。
　　辅一踏入宅门，我就听见了……呼吸声。
　　深沉绵长的呼吸声，似乎有人沉眠在这幢古宅——不，或许应当说是深渊之门映射的古宅中。我立刻警惕起来，握上了枪与刀。
　　虽然爱丽丝先前提到过崔西他们就快要赶来了，但我仍然无法确定深渊中的时间流逝比率，说不定我还要一个人撑住更久的时间。
　　鞋底踏上地面发出了“吱”的声音，从脚底的质感推断，应该是尚未老化的木制地板。
　　这一次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恶魔？我在心中暗自揣度着。这一呼一吸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最常见的刻耳柏洛斯等犬类恶魔，反而和人的呼吸声更为接近。是某种近人类的恶魔吗？喜欢沉睡的……
　　“嗯？”
　　门廊深处原本舒缓的呼吸声一滞，发出了警觉的声音。随着那一声中断的呼吸打乱了节奏，这时我才发现，原本沉睡着的竟然有两个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