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257、第251章 弗兰肯斯坦（7）

　　我完全没有料到海辛会来得如此之快！虽然我曾经在深渊中漫步过一段时间，但是……但是说实话，我并没有做好被关在深渊这一侧的准备。
　　与之前在海辛家的深渊之门内不同，这一次我连食物和水都没来得及准备啊！
　　虽然说我可以使用回溯时间的能力，但是其实我心里一直对此感到不安。我原本以为这种能力的使用会让我的身体崩溃，但是使用的次数多了之后，似乎身体的负面反应反而变少了。
　　我不认为天下会有免费的午餐。我还不清楚这个能力的代价究竟是什么……或许只是在某时某刻，我终将偿还这一切。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必须重置的情况，还是尽量避免使用吧。
　　“前辈，等等我！”我扯开嗓子大声朝那刀光的源头喊着。
　　但是情况比我想的还要糟糕，成百上千的安洁莉卡向着海辛的方向缓缓挪移，而我正处在它们的中间，被人潮推搡，基本上动弹不得。
　　该死的，我还要和崔西他们会合啊！
　　我嘶喊的声音很快就被安洁莉卡们宛如念咒一般的呢喃淹没。它们重复着单调而无意义的“好久不见”并追问着崔佛的去向，看来即便在深渊中与恶魔融合，它们也没办法真正意义上地获得那个人还存活时候的记忆，只能盲目而执拗地抓着那一两个无法忘怀的锚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和追问。
　　她也算是可怜人。当初没有翻过任何错，却连死了都无法安息。
　　是啊……她已经死了。眼下围在我身旁的，不过是桐生里翠和美第奇夫人实验失败的产物罢了。我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杀过人，但是……但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低下头叹了口气，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已经能熟练地停下时间的流动，在我睁眼的下一刻，我将自己的长刀拉扯出一道细长的直线，为我切割开一条通往海辛的路。
　　我也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
　　锐器斩过肉/体时残留下糜烂而暧昧的声响，全场的安洁莉卡沉默地享用着这一场收割。
　　再近一点，就快要抵达那把真正的静思之刃的身边了，我已经能看见海辛纷飞的苍白发丝……
　　“看来你已经相当熟练了，崔斯特，干得漂亮。”他当然不会受到时间凝滞的制约。熟悉的沙哑嗓音响起，我看见他回过头，脸上浮现出一种恶劣而狡黠的笑容：“但是……你真的要出去吗？真是浪费了我的一片苦心，我可是马不停蹄地奔过来的啊……。”
　　“你故意的？”惊愕之余，我觉得心底的怒火隐隐有喷薄的迹象，“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深渊里？”
　　白发的海辛歪了歪头，耸肩道：“你没必要再去听桐生里翠的故事了，不是吗？你基本上都猜到了。”
　　“这与你无关。现在我就要离开了，在此之前——”
　　“是有人拜托我将你拦在这里的，至于究竟是谁……你过一会就知道了。”他抢先打断了我的问话，随后合并了食指和中指，自眉前向外一推，“我得去赶下一场了，即便是利用深渊，前往c国也还是非常远啊……再会再会！”
　　他纵身一跃，从一个安洁莉卡的肩头微一垫步，蓝色的刀光推着他弹跳向更高的空中。
　　“可恶，不要以为只有你会这一招啊！”
　　我也依样踩着凝固的空气跃起，想要追上他的脚步：“你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战斗至今，究竟是深渊还是人类？”
　　他帮助过我许多，但是我仍然不理解在上一次回溯之前他所做的一切。
　　他微微一愣，回过头来。我看见他宛如祖母绿宝石一般剔透的眼眸、和那眼眸中坚定的视线。
　　“我只是在为了我自己战斗，仅此而已。”他弯起眉眼，笑得无畏，“哪里需要那么多大义凛然的理由啊，你就没有想要为自己实现的愿望吗？”
　　我心中一动，思忖着他的话，片刻后回答道：“可是，还有很多人等着我……”
　　“那你自己慢慢考虑吧，总有一天你会想明白的。”
　　“你等等……”
　　海辛抬起手打了个响指，眼前的光影飞快地回归了原本的速度。我看见我和他都在同步地下落着，各自的长刀都漂出漫长的尾迹。
　　但我狼狈地落入了安洁莉卡们的中央，我努力地想把自己从那些残破的四肢与头颅中剥离出来，就像是在泥沼中游泳一样，但只是徒劳。
　　反观海辛潇洒而轻巧地落在了包围圈的外侧。纵使安洁莉卡纷纷涌向他，但相互牵扯摔绊之下，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安洁莉卡能触碰到他风衣的一角。
　　那些疯狂的肢体踩踏过自己的同类、也踩踏过被挤压在它们同类之上的我；它们仿佛游鱼又仿佛角马，推搡着奔袭着；又像是久旱逢雨的干尸、是饥不择食的饿徒，似乎只要跟上海辛的步伐就能够获得解脱一样，伸长着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试图企及他。
　　我被其中一只胳膊勒住了脖子，我只能挥刀将它斩断；飞溅的粘稠液体还没来得及落到我的脸上，就被另一具躯体接了满怀。我的耳朵里充斥着它们或口齿不清或凄厉哀婉的低语，混合着□□撕裂的声音、粘液滴落的声音、指甲刮擦过地面的声音……
　　要……来不及了……
　　我真的会被关在深渊里……！我才不想要因为这个而在再次回溯时间……
　　再一次地，所有的安洁莉卡静默下来。
　　它们不再簇拥着我，也不再朝圣一般地前往某个方向，只是静静地伫立。
　　我这才发现，地面上的符文已经逐渐暗淡下来，深渊中重新恢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我摔落到坚硬的地上，一个翻滚爬了起来。
　　我看见它们一个个低垂着脖子和肩膀，沉默地凝望着自己的脚尖。
　　“啪嗒”
　　“啪嗒”
　　“啪嗒”
　　……
　　有蓝色的液体从它们的眼睛中滴下，落入深渊无光的地面，摔碎出一点微光的水花后消失不见。
　　它们……在流泪？
　　悲伤的涩味在空间中弥散，我无法解读它们的心情，只能转身向着记忆中深渊入口的方向冲去，但愿还来得及。但我总觉得我像是在落荒而逃，逃离某个过去、和我不愿意承认的另一个人的感情。
　　我跑着，我在我以为的出口区域逡巡徘徊着，但是始终没能像是之前弗拉德带着我那样离开。
　　“门已经被关闭了，你是被留下来的人吗？”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但是我竟然不敢回头。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了，一瞬间久别重逢的怀念几乎让我要流下泪来。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我因为死亡降临而意识模糊，我甚至没能和她好好道别。
　　她的声音仍然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清澈而清脆，宛如圣堂中的赞美诗。
　　那个愿意为我而死的女孩，是她让我愿意为了她而活。
　　“爱丽丝？”但是我不敢再犹豫了，我怕我如果再不将目光投向她，她就会消失无踪，再也抓不到踪迹。
　　回首处却没有曾经魂牵梦绕的那一抹红发的身影，只有着单薄的一层浅蓝色的光影，微弱的光芒勉强勾勒出一个女孩的形象。
　　我看不真切她的面容。
　　她歪过脑袋，似乎是思索了片刻，才笑答：“那是我曾经的名字吗？谢谢你提醒了我。”
　　“……曾经的名字？”
　　爱丽丝点了点头：“我只是残存的一些记忆碎片，记不起来也很正常。”
　　说着她牵起了我的手，半指手套以外肌肤相接处是刺骨的冰凉，冻得我手心生疼。
　　“我的时间不多，我能想起来的便是我得带你去一个地方，跟我来好吗？”她的语气就如同曾经的爱丽丝一样无忧而雀跃，总是能驱散他人心头的阴霾。
　　我被冻得牙齿直打颤，但我还是勉力地握紧了她的手：“好，我跟你走。”
　　她仿佛小恶魔般地笑了起来。即便看不清眼前记忆碎片的眉眼，我也仿佛能看见爱丽丝嘴角露出的虎牙。
　　“你这么相信我呀，不怕我是坏人？”
　　“不是才说你的时间不多吗，还不快走？”我压下心底不知是酸涩还是甜蜜的感觉，催促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爱丽丝头也不回地回答：“带你去找另一个深渊之门的出口，这次可千万别落在别人关门之后啦。他说他会先去往c国的深渊之门，所以我会带你去的是……康斯坦丁家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