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45、第142章 灯（5）

　　我干净利落地将最后一只梦魇从宿主的梦中揪了出来，狠狠地按在墙上，黑枪上膛、一击击毙。
　　“——权柄、荣耀，皆归于父。”然后我飞快地念完了结语，做完了收书的动作，就要离开，对着刚安抚完金主、才赶来案发现场的崔西道：“真是不好意思，你哥哥我承包干净了，所以我们赶快回家吧。”
　　崔西略带惊愕地看着我：“你今天倒是不爱耍那些华丽的招式了，怎么，难道是……赶着去约会？”
　　“……”经她这么一提，让我想起来莱拉斯的话，不由得脸上微烫，干咳了一声：“小小年纪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崔西一脸看透了我的表情，一反常态十分辛勤地帮我一起收拾场地——平时这种脏活都是我一个人承包的：“所以说厉害还是莱拉斯厉害，你和她在一起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的是男孩子，啧啧。”
　　“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啊，”我点了点她的小脑瓜，“我喜欢男孩子你也要管吗？那万一我要是喜欢的是一个恶魔怎么办？”
　　这话说出口的瞬间我顿了一顿，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没来由的话，就好像是隐约中想起了某个人一样。
　　“我管不着，因为我觉得你吧，又莽撞又冲动，而且根本就不像是喜欢她——说是仰慕的女神还差不多，根本配不上她。”崔西嘴上这么说着，倒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很快地收拾好了场地，冲我吐了吐舌头：“走吧，我顺便回家给你挑一身衣服好了，省的你那直男审美出去丢人。”
　　第一次被崔西这么关心，感觉简直是受宠若惊：“天哪，我的妹妹居然这么善解人意，我真是太幸运了……”
　　“你好恶心，赶紧回家提交委托然后去找你的女神去吧！”
　　然后我就把崔西送回了家，拜托她帮我一并在Old Hunter提交了委托完成的申请，又穿着她一边抱怨一边帮我挑好的衣服，从宅院的后门翻了出去。
　　莱拉斯是一个很好的女生，至少是因为她的陪伴和开朗，才让我觉得我也能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学习和社交，而不是像一个被其他同学标榜的少爷、或是一个被用尸体缝合而复活的怪物；我也可以像是其他同学一样回答不出来历史课上的问题、做实验弄坏了标本、素描课作业被当做表情包展览、在体育课打篮球的时候被女朋友欢呼喝彩和送来冷饮……
　　我很感激，感激她这三年的陪伴，没有让我成为一个阴沉寡欢的人。
　　我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以拿出手，但是我想，我可以在今天晚上告诉她我一直以来掩藏的恶魔猎人身份、和那些来自深渊的故事。
　　从学校的围栏翻了进去，我看了一眼时间，一点四十了，还是耽误了一些时间吗……应该先对莱拉斯道歉吧，然后告诉她理由——我其实是去斩杀恶魔了，风格评分SSS[1]！
　　已经能看到学校的体育馆了，但是大门口似乎并没有人，她是不是去哪里坐着休息了？
　　不知道当她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恶魔、以及我是恶魔猎人的时候，会有怎么样的表情呢？她会惊讶、激动还是恐慌呢？她还会像是以前一样开朗地笑笑然后对我说“很酷啊”吗？
　　嗯……周围的庭椅上虽然零星的有几对也在等流星雨的情侣，但是没有找到莱拉斯呢。
　　她也像我一样迟到了吗？没关系，这样就不用道歉了，也不错。我拨打了她的手机号，但是在几声连线的声音之后，我却被告知无人接听。
　　大概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那我就找个比较明显、她一眼就能看到我的地方等她吧。
　　于是我就双手插着裤袋，直直的杵在体育馆的门口，有些茫然地平视着，也不知道想要看什么。
　　我听见一个女生轻轻的惊呼，就欣喜地扭过头去，却只看见是刚刚遇见的那对情侣：那女孩激动地指向天空，正在和那个男生窃窃私语着。
　　我也就顺着她的手去看向夜空。
　　夏季本就繁星缀满的夜幕上，有一颗似乎产生了些许动摇，拉长了长长的白色尾迹，横亘过夜空，坠落到地平线的另一端，闪烁出耀眼的光芒，然后消失不见了。比我想象中的速度要快，快的像是一声叹息。
　　随后有越来越多的星星闪烁着下坠，晴朗的夜空里有无数流行的轨迹相互交叠重合，然后又分离渐行渐远，最后暗到无法看见。似乎有人在小声地数着，还有人在笑她根本就不可能数清楚嘛……
　　是啊，那么快、那么遥远、那么闪耀的存在，怎么可能数的清呢。
　　但我就是昂着脖子，一直一直看着天空，不想离开。
　　也没有什么被爽约了之后的愤怒与烦躁，只是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就像是在结冰的水下看向冰面以上世界的鱼，虽然缤纷瑰丽、光怪陆离，但即使终于遇见了一个窟窿，也不会欣喜地游过去而已。
　　我又给莱拉斯打了一个电话，仍然是无人接听。
　　天亮了，流星雨早就结束，这一页的故事也已经讲完，我该走了。

　　“你该走了，崔斯特。”威廉推了推眼镜，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我绑在手臂上的黑刃，“你的死讯会由我们这边有节制地传出，外界对家族质问时，家族也会保持沉默，以此来佐证你的死亡。”
　　我仔细地浏览着Old Hunter上的委托详情，问道：“那这个委托……？”
　　威廉回答我：“这是我们发布的假委托，这次你将不会与崔西组队，因此另一个队友的生与死，你自己衡量。”
　　“反正就是把罪过都压到我这个死人头上呗，我都懂。”我无所谓地笑了笑，“关于前任族长那件事的名单，你到底整理好了没有？”
　　“已经多数整理完毕了，但是我不会作为一整个名单给你。”威廉也学着我的样子勾起嘴角，挑眉道：“你太不可掌控了。所以，在你注册了新的账号之后，我们会有人将委托发送给你，你只需要认出那些委托并且让你的队友……”他伸出一根手指，划过自己的咽喉。
　　看来他依旧没有那么信任我。崔西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虽然她有些疑惑于为什么我并没有开始着手接任族长的职位，但是她也在很努力地学习如何做好那些冗杂的族长日常。
　　但是现在的海辛家……仍然被威廉这群老古董握在手里啊。我高估了自己积累底蕴的速度，所以只能暂时委屈她一段时间了，也许我应该在未来离开家族的那段自由时间做些什么。我不能让她就一直当着一个傀儡族长和背锅侠。
　　我顺从地点了点头，一躬身：“我明白了，威廉叔叔，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
　　“好了，你该去准备一下了，这么多年来应该是你第一次彻底的与海辛家切断关系，什么钱啊、装备啊、子弹啊圣水什么的，可以找弗兰肯斯坦，这方面的物资我们会给予援助的——落脚的地方找好了吗？”
　　我抬起头来，直视他虚伪的关照：“已经找好了，我想，如果我在A国的C洲出现的话，距离本家的距离就足够远了。”
　　威廉若有所思地点头，提醒道：“别忘了多带几套衣服，那边的温差和L城差距很大的。家族制式的风衣和阔边帽就不要带了，长靴的话……如果你觉得战斗中需要加入靴底的符文，倒也不是不可以带上，反正外人也听不出来那些差异，只是遇见海辛家分家的成员时，记得隐藏身份。”
　　“请放心，这些我都会注意的。”
　　短暂的叮嘱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起即将陪伴我很长一段时间的行囊，拣到崔西不在的时间里，离开了我从出生就一直生活的海辛家本家的庄园。

　　我拎着装满了装备和行李的箱子，穿过一片弯弯绕绕的簇拥着绣球花的山道。终于，硬底的长靴踏上了目标地址的土地上，看着满院子枯萎的荆棘有些哭笑不得。
　　该怎么说呢……到底该说这房子里的住客园艺技艺太差还是太固执——既养不活这么多的玫瑰，却偏执地任由她们的尸体在整个花园里横陈，又不愿意清理干净换上好养活的、适合S城气候的品种。
　　奇怪的人。
　　但是总感觉……有种很久违的气息，似乎一直在门后等着我敲响。
　　然后就有什么会像是千军万马一样从门后冲出来把我扑倒似的。
　　我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不受节制的狂跳，就像是被冰面困住了一整个冬天的鱼，终于听见了河水融化时的叮咚轻响，想要为了暌违已久的阳光雀跃到水面上一样。
　　不管了，我崔斯特·海辛还真没有怕过什么。我咬了咬牙，径直踏上了门前的楼梯，按响门铃——然后就被那古老的机械门铃声刺痛了耳膜。
　　“……你好？”门被打开一条缝，屋子里很黑，但是熟悉到让我想要流下泪来的玫瑰香气掺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就像是黑暗中缭绕而出的轻烟将我纠缠，越扯越紧。
　　“……你为什么，在哭呢？”屋子里那个声音的主人咬着不疾不徐的语速，就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又像是舌头有过什么重创一样，缓缓地问道。

　　“因为啊，我在想，死之前身旁有你这么一个队友，也不算是孤单啊，对吧，崔佛？”我听见自己这么说着。
　　“真的有下辈子的话，你这家伙还会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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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风格评分的neta来自于鬼泣系列，除了不被打断和击败敌人之外，对使用招式的华丽程度进行的评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