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44、第141章 灯（4）

　　不知道为什么，那把刀给我的感觉十分不祥，就像是来自深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让人感觉毛骨悚然、背脊发凉。
　　就仿佛直面那些刚从深渊的滩涂中搁浅的鬼船。
　　“……威廉叔叔，我能问问这是什么吗？”我对于这个向来有着阴暗野心的代理族长、我的叔叔并没有太多好感，但还是尽到了礼节性的问话。
　　威廉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挥了挥手，撤下了周围属于长老会中的叔叔阿姨，只留下一旁的弗兰肯斯坦。他反而开始用一种讲故事的口吻开始了他的讲述：“崔斯特，你知道我们家族引以为傲的咒语和符文都是来源于什么吗？”
　　我没想到他突然有这样的发问，短暂的思考后，我径直回答：“我等拥有的荣耀与权柄，皆归于父，所以，是来自父对于人类的仁慈，赐予我们抵御深渊的力量。”
　　这些话在教理课上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了，自然是脱口而出——尽管我并不认为父是那样仁慈而万能的东西，但现在显然并非辩论的时刻。
　　“那你知道现在新兴的那些家族，他们都是用什么在驱除恶魔吗？”威廉不置可否，只是继续他的问题。
　　“……您应该知道，像我这样的本家猎人，执行任务或委托时都只会和家族内的成员组队，我并没有机会接触其他家族的成员。”我略带歉意地低下了头。
　　威廉并没有责备我，只是继续用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曾经属于我老爸的书桌：“用化学药剂、用火药、用摧毁性更强的枪支弹药。”
　　我并没有理解他这样说的意图：“如果我们的装备部门也能够对黑枪和白枪进行升级改造，我想我们也可以——”
　　“不，崔斯特，这是对于父的亵渎。”他语气强硬地打断了我，又推了推眼镜，交叉十指正色道：“那算什么？没有虔诚的信仰，仅仅只需要装备那些花哨的装备就可以取代父的力量？”
　　我瞥了一眼弗兰肯斯坦，那家伙的视线早就飘到了窗帘外了。但是既然热衷于制作各种稀奇古怪的发明的弗兰肯斯坦也没有反驳，我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继续低着头，谨听“教诲”。
　　威廉对于我恭谨的态度似乎十分满意，他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继续道：“刚刚温妮已经报告过了，地狱之门的活动越来越频繁，普通人类应该已经逐渐意识到恶魔的存在了。再这样下去，深渊入侵的战争迟早要爆发。到时候人类将会不得不组建退治深渊的军队，征召更多的普通人成为恶魔猎人。”
　　“您的意思是，相比较于向我们这种使用信仰力量击退恶魔的传统猎人寻求帮助，人类的统治者更倾向于投资拥有新式驱魔技术的新兴家族？”
　　威廉点了点头：“是的少爷，我想这场战争一定会在未来十年到十五年内爆发的。一旦新派的猎人们完全占据了席面，哪里还有我们和父说话的——”
　　“这不是您需要考虑的，威廉代族长。”我摆了摆手，“那时候的族长，应该是我，我知道应该如何引导海辛家在战争中取得地位。”
　　古板腐朽的传统都给我和恶魔一起见鬼去吧。这么不思进取、抱残守缺，还想要顾全信仰的脸面，能够被新势力承认才是有鬼呢。
　　威廉的镜片后的眼神骤然锋利，他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崔斯特，你似乎弄错了，下一任族长是你的妹妹，而不会是你——一个由人造人技术、死而复活的怪物。”
　　“你说什么！？”我觉得那个人造人的印记又开始刺痛起来，几乎就要激动地扯向威廉的衬衫领口了。但一旁的弗兰肯斯坦及时地伸出手臂拦下了我，将我环在胸膛里，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告诉你实话，我当时听弗兰肯斯坦先生提到这个技术的时候，是拒绝的。我们海辛家怎么可能让一个……好吧，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你只需要知道，我会等到崔西成年，再把权利交给她就行了。”
　　我听见自己由于愤怒和不甘的剧烈喘/息声，但是……但是我无从辩解。
　　交给崔西？别开玩笑了，她那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该如何应对风云际会和尔虞我诈，更不要说是未来即将爆发的退治深渊的战争了。威廉只怕是要以此为借口，继续他对于家族的统治罢了，崔西只是他摆在台面上衣饰华丽的傀儡而已。
　　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如果真成那样的话，崔西的下场无疑会变得很惨。老爸失踪了，只有我才能保护她了。但是……我能做什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不甘的心情压下，又长长地吐出这口浊气。我推开了弗兰肯斯坦，沉声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威廉勾起唇角，连同那柄黑色的小刀一起，递还给我一个无温的笑容：“这是黑刃，对于人类一击必杀，但是死因却只能被查到是某种尚未解析的恶魔造成的。从今天起，你的训练增加与黑刃同调的内容。”
　　“你想杀谁？你该不会是想要做出杀了新派家族重要人物从而自己大发战争财的蠢事吧？”那可是全人类的战争，任凭海辛家再强势，我也不认为能够以一己之力抵抗整个深渊。
　　“当然不是——前段时间家族在出地狱之门的委托时，在某些案发地点附近的地表发现了剧烈灼烧的痕迹，与休遇难的之后场地的残迹极其类似。”他又交叉起十指，从镜片后翻起了眼睛，盯着我道：“家族正在追踪调查，但是几乎已经确认了与某一个新派的家族相关。”
　　“你想一想，崔斯特，地狱之门的打开，会让新派带来多少收益、将海辛家推翻，又只会稳固他们的地位。”
　　威廉直接挥手，不让我接话，续道：“不要冲动，这把刀是为你准备的没错，但不是现在。”
　　……
　　看来威廉叔叔是觉得，我一定会因为老爸这个原因而乖乖听话？
　　也许应该答应他。我不觉得这个线索会有这么容易找到，但我确实想要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如果我答应成为这把刀，也许能够稍微获得一点他以及这群腐朽的老古董们的信任。不、我需要的其实不仅仅是他们的信任，还有所有的家族高层。我不希望崔西成为一个被威廉摆布的傀儡族长而已，所以只能暂时接下这个任务，留到以后再做夺权的打算。
　　他真的没有想过，我其实一直对于那次大火的凶手是威廉本人产生过很多次怀疑吗？
　　我闭了闭眼睛，故作压抑了许久才沉静下来的表情：“我知道了。”
　　还要再等一等。
　　我将那把黑刀收了起来，在威廉略带怀疑的眼神里与弗兰肯斯坦一同离开了书房。
　　“崔斯，你别在意，人造人这种事只是威廉他的穷讲究，其实你还是你……”弗兰肯斯坦拍了拍我的肩膀，宽慰我道。
　　我推掉他的手掌：“我当然还是我，但是其实威廉叔叔说的也没错，早就是一个不知道算什么的怪物了而已，勉强挂着‘人类’的头衔苟活着。”
　　“崔西能当族长，我当然是高兴的，我也愿意帮她……拿到真正的权柄和荣耀。”我握紧了拳头，看见窗外落进走廊的斜阳，光线里的尘埃都在闪闪发亮。

　　“你很喜欢看落日吗？”
　　思绪被打断，我偏过头去，看见了声音主人那一头一定是刻意打理了很久的大波浪。
　　她是莱拉斯·佛伦，即使是开学第一天，我也能看出来她属于那种很受欢迎的社交型人类。于是我礼貌性地笑了笑：“也不是吧，我刚刚在想事情。”
　　佛伦挑了挑眉，继续她看不出真诚还是虚伪的微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真的挺好看的，说实话，迷倒我了。”
　　听到这话，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张脸还是弗兰肯斯坦昨天才为我换的，据说更加贴合高中生的年龄。
　　佛伦见到我的举动，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什么奇怪的反应啊，被人夸了好看居然先摸一摸脸吗？倒是很可爱呢。”
　　我有些尴尬：“佛伦小姐，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有事了，想要邀请崔斯特加入我的戏剧社团，怎么样？”她直呼我名，然后又将戏剧社团的招新海报展在丰满胸口，缩着下巴像一只猫一样地看着我。
　　我觉得脸上有点烫，连忙背起了书包，急促地对他一躬身子：“抱歉，我放学后总是会有些事情，所以我不参加社团的。明天见。”
　　总感觉刚刚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占据了脑海！赶紧想一想我可爱的崔西的脸吧，我的天哪……对，我还要回家训练呢，应该赶紧回家才对……

　　“噗，我又想起来我第一次和你说话的时候，你简直像是个从来没和女孩子说过话的小男孩一样，满脸通红地背着书包逃走了，我甚至以为你要从窗户上跳出去。”莱拉斯笑着说。
　　“哎呀别说啦，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嘛。”这一次我仍然是在夕阳中整理着课桌，也是最后一次。
　　已经毕业了啊。
　　莱拉斯早已成为我的女朋友，虽然是她一马当先地直接冲到我面前表白的，我甚至来不及考虑清楚就答应了下来。但是其实，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也能够稍微放松下来。
　　能够作为一个普通的高中生，而不是由于人造人而复活的怪物；也不是海辛家的少爷；更不是一个有抱负和野心、漠视他人生命而企图帮妹妹夺回权利的……反派角色。
　　莱拉斯将一罐可乐丢给了我，冰冰凉凉的，在夏天的燥热中贴在皮肤上很舒服。她单手撑着课桌，问道：“今天晚上的结业派对你应该也不会来吧？”
　　“嗯，我要回家。”我诚恳地说。
　　她把另一罐可乐贴在自己曲线柔和的脖子上，冷凝的水顺着她细腻的皮肤滑了下来，晶莹透亮。“我早就猜到了。但是今天夜里会有流星雨哦，我想去看，你也不会陪我吧？”
　　“夜里……？”我还是有点动容的。莱拉斯不像她表面上那样张扬和热烈，其实对我还是十分体贴和温柔的，因此我一直对于我不能参加她的各种社交活动略感歉意。“嗯，其实……我也许可以陪你；你说个碰头的地点吧。”
　　她的眼睛里闪耀着好看的光芒，连声音里都满溢着惊喜：“真的？”
　　任谁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女孩吧。我笑着点了点头：“真的，这次不是谎话了。”
　　“好，那就凌晨一点半，我们在……学校的体育馆门口见面，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