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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捉贼 ...

  •   林移桃其实早已慌得六神无主,她见闺女声色俱厉,就木着脑袋下意识按着她说的做,姜犁还在迷迷糊糊间,就被叫了起来:“幺弟,幺弟,快起来。”

      在那之后的十几年里,姜织不知多少次梦到过这日,她想,绞尽脑汁在想,要用什么法子能救下娘亲,梦里有失败过,也有成功过,但梦境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真实过。

      她脱了外裳垫在地上,从外边抓了几把雪铺上免得烫穿,再把没烧完的湿鸡毛,连同那只鸡,一股脑地兜进了外裳里。姜织急红了眼,动作却一点也不慢,林移桃和姜犁一同出来,还在惊愕间,只听姜织急语道:“娘,快去桃树那边铲雪!咱们把这些埋到雪里。”

      “这,这能行吗?”林移桃抖抖索索问。“姜犁,你把火生好,屋子扫干净,都烧了,一根鸡毛都不能剩,”姜织又道:“娘,快走!”

      哪怕两人尚且混沌,被姜织这么一点,顿时清醒了七分,姜织抱着那团东西就往外跑,林移桃下意识就跟着她跑了起来。

      而姜犁虽年纪小,却向来懂事,他知母亲一人抚养姐弟俩不易,时常帮着母亲做些内务,清扫烧灶这些,都是做惯了的。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乍见到长姐和母亲这般,心中虽惊诧莫名,却也不至于太过惊慌。

      姜犁挑拣了些干燥的柴禾,熟练地生起灶火,又快手快脚清扫屋房,将遗留的“蛛丝马迹”都烧个干净,他想起姐姐的叮嘱,低头再三检查了几遍,确定屋内干净得掉根针都能找出来,这才放下心。

      而屋外的林移桃和姜织,两人合力将一个雪团子,推到桃树一旁,彻底盖住了那堆物证。

      天可怜见,这个雪团,正是昨日姜织姜犁两人堆的,姐弟俩堆了两个,一个雪人娘,一个雪人爹。

      雪人娘堆得小些,雪人爹得比她高大许多才行,姐弟俩团到了天黑才滚成了个大雪球,尚未完工,就被晚归的林移桃撞见,当下将冻成冰棱子似的俩人打回了屋。

      “不好,”东西埋好,姜织像是想起什么,又拔腿朝着屋内跑,却见姜犁正提着个锅子出来,想是要把滚过鸡的污水倒了。弟弟如此机敏,姜织松了一口气,确认水里也无破绽,她帮着提了过来,跑到屋下角的小池塘里倒掉。

      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骚动。祠堂那边的人已经快速地搜到了村尾,正在下屋几家吵吵嚷嚷:“开门!捉贼!”

      林移桃到底是个妇人,本就不是泼辣性格,何况自打出生来,再穷苦也没多拿过别人家一根针线,如今撑破胆子干了这等偷鸡摸狗之事,捉贼的都捉到家门口来了,她乍一听见了问罪声,浑身顿时失控地发起抖来。

      “娘,别愣着,快进屋!”姜织去拉她,又吩咐姜犁:“你在外边玩,去把昨天没堆完的雪偶堆好,看到有人来也不要紧,就说娘在屋里帮我捉虱子。”

      姜犁情绪起伏不太明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就从门角里摸了把木铲子,又出去铲雪去了。

      一踏进内,姜织鼻子吸了吸,眉头又一紧,哪怕门窗大开,屋内仍隐隐有股焦味挥之不去,她当机立断,一头埋进屋角的水桶里。

      “妹儿,你做什么!”林移桃吓得一声惊叫。

      不出半刻,祠堂那边的人就搜到姜织家,见姜犁在外边堆雪,果然问:“犁耙,你娘哪里去了?”为着好养活,姜犁小名就叫犁耙,村里人都这么喊。

      “在屋里帮我姐姐捉虱子”,姜犁吸了吸冻红的鼻子,面无表情:“我姐那一头臭烘烘的头发,我娘说,不好好捉干净都没法过年。”

      一行人有些笑了,知道他憨,也没怎么当真,脚步不停地朝里走,雪碴子被踩的嘎吱嘎吱响,有人气势汹汹喊:“犁耙他娘,快出来,可是你偷了祠堂的鸡?!”

      姜织窝在林移桃腿间,死死摁住她颤抖的双腿,替她高声回:“谁在喊?我娘在家呢!”

      七八个青壮一窝蜂进了屋,有人鼻头灵,一进门就闻见不对劲的气味,当即叫道:“定是这家偷了,你们闻闻,可不是烧了鸡毛的味儿?”

      “狗旺,你那才叫鸡毛,你头顶全是狗毛!”不等众人回应,姜织率先气愤出声。大伙儿这才看清,这犁耙家长姐正披头散发,蹲在灶火边烤火,而林移桃拿了把篦子,在给她梳头发。

      姜织再怒气冲冲一起身,跑到门口来冲着狗旺吼:“谁家丢了什么了?谁青天白日就来我家撒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不是?”

      姜织一张鹅蛋脸,不足巴掌大,不知是火烤的还是气得,面颊绯红,她披着一头湿发,外裳都没穿,鼓着水灵灵圆溜溜的大眼睛,怒瞪着狗娃,这幅模样乍一出现,唬得一群小伙愣了一愣。

      “把衣服穿好!一个大姑娘家,撒什么泼,”青壮不好意思说话,居后的姜仲福一声责斥。

      “唔,是仲福叔哦,”姜织收了收怒气,语气客气了几分:“您难得来我们家,今儿是怎么着?”

      “这什么怪味?”姜仲福是族长那家子人,还在村里帮里正做事,平常走路腰杆子都直些,他不跟姜织多废话,直接挥挥手:“先搜了再说。”

      青壮们顿时理直气壮地进屋倒腾起来,姜织脸色一下子变了许多,一边试图阻拦他们翻箱倒柜,一边对着姜仲福解释:“我娘在给我篦头,头发太长了,容易捂虱子,就剪了些……”她似乎这才知羞,声音都低了许多。

      姜仲福半信半疑地瞅了眼林移桃,见那妇人正捏着把篦子,护着把小剪子,埋着头,整个人恨不得缩到柴堆里去,不过这妇人向来上不得台面,他没在意,又看了眼灶火,果然剪了一堆青丝在火边,正散着悠悠烟雾,腾起古怪的气味。

      姜仲福眼里闪过一丝怀疑,他问:“怎么这一大早洗头修发,犁耙娘不是一早还在祠堂帮忙?啥时候回来的,跟管事说了没有?”

      “说,说了的,”林移桃终于磕磕巴巴的开了句嘴。

      “仲福叔,昨儿姐姐就说头痒,挠了一晚上,我娘说定是长虱子了,答应了早上回来帮她捉的,”姜仲福还待再问,只见姜犁从外间走进来,他身量瘦小,面带冷色,说话声音平静无波,通身冒着一股油盐不进的犟劲儿,难怪村里人都说,姜顺时的慧根让大女儿占了去,生出的儿子却是个榆木疙瘩。

      “我,我就想着早起洗干净些,待会好让娘带我和幺弟去看看祭祖,也让爹爹保佑保佑我们,”姜织接话,眼睛里充满疑惑:“福叔,祠堂那边开法坛了吗?丢什么东西了?怎么都找到我家里来了?”

      “哎哎,你们,找什么搜什么,手脚轻点,谁碰穿锅,摔烂碗,谁赔!”她又跺着脚跟掀锅盖的狗旺急。

      姜仲福不答声,只面色阴冷地盯着姜织看了又看,又侧头打量缩在角落里的林移桃,正要再开口。

      “仲福叔,这家没有!”有个叫十文的小伙搜了一圈高喊道。狗旺一边心有不甘地翻找,又不得不附和,确实没有。

      姜犁家前几年死了爹,娘又是个没主意的软脚蟹,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这屋里头一穷二白,没翻两下就见了底,最值钱的估摸也就米缸那两升米,和地窖里头藏的半筐地瓜。

      翻遍里外,慢说活鸡,就是鸡毛都找不到一根。

      姜仲福板着脸一言不发,十文又道:“赶紧去下一家吧,桃婶儿一贯是老实人,不像是做这事的”。

      姜仲福冷哼一声,见确实一无所获,面色不善地转过身就往外走,青壮里头有两个还算知礼,临走赔了声不是:“对不住了啊桃婶儿,不知哪个偷贼胆大包天,竟偷了祠堂的鸡,累的大伙儿都担惊受怕。”

      “休让我们抓到这偷鸡贼,”有人狠狠道。

      林移桃想开口说两声,却发现自己上下牙正咔嚓咔嚓打颤,根本张不了嘴。

      姜织目送他们出了门,一行人走出不远,姜仲福背着手忽地一顿步,侧头看向桃树旁两个雪人,姜织的呼吸陡地一窒。

      “这是刚堆的?”姜仲福皱着眉头问,“咦?”众人瞬间会意,当下你一棍我一棒的将雪人撬开。

      “你们干什么?”姜织和姜犁见机冲了出去,“这是昨日堆的!”姜犁像是忍无可忍地大声喊了句。

      “叔,没藏东西!”十文又道。

      “他仲福叔,那两个雪偶确实是犁耙姐弟昨日堆的。”

      姜仲福眉头还未解开,下屋有来看热闹的婶子说句公道话:“昨日我是见这俩憨子玩了一下午雪,我怕孩子冻出病,一直劝来着,没喊住,还是桃婶儿回来才停的,还骂了好一阵儿,又哭又闹的,把我睡觉的小孙子都吵醒了。”

      “说了没有就没有,你们也就看我家好欺负,”姜织憋红了眼睛哽咽道,而姜犁铁青着脸,死死抿着唇,小小年纪,目光里竟然带了几分狠色。

      姜仲福踩了一脚被掀平的雪堆,又踹了两脚枯桃树,树枝上抖下的雪沾了大伙儿一身,仍未发现异样,见姜织姐弟一个要哭,一个要咬人的样子,也怕人背后嚼舌说他欺负孤儿寡母,头也不回领着人走了。

      人群一散,姜织哭着跑回了屋,有人小声叹:“唉可怜,也怪她爹死得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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