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明玥》澹微

2、蜀中明玥[二]

　　锦枫村确实很美，然而民风淳朴就有些偏差了。

　　比如我在路上走时，三岁小孩会光着屁股在我后面唱：小尼姑我年芳十八，正青春被师父剃去了头发，哎呀呀，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身披直缍……唱的我好不郁闷。再比如，和村里的萧东颦萧大婶聊天，她会很大声地说：“你知道不，听说广都镇的李员外之所以休妻，完全是为了本村的古重八！天啦！一个富翁居然爱上了一个放牛郎，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
　　这让我很无奈，诚然内心也想八卦二句，可想起师父的嘱咐，还是强捺了那点好奇。偶尔站在阁楼上，听古重八对自家的大黄牛自言自语道：“菊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杀！”这话端地的是气概云天，让我不免对这后生偷偷刮目相看。

　　不过，说归来，这都是茶余饭后的闲料，做不得真。眼观鼻，鼻观心，万事一声“我佛慈悲”，这是得道高僧和高尼们的绝招，我很想学，可惜火候未到，于是顶多只能把自己弄得像尊圣水观音，凡事少言，简居寡出，这倒是很符合离开前师父对我提的基本要求。

　　我的住所是向村里翠云嫂租的一间阁楼，外加管我三餐斋饭，一年五两银子。这笔钱是师父给的，师父虽是出家人，却知道无钱寸步难行的道理。临走时把我叫到房里偷偷塞给我一包盘缠，我喜得二眼发光，想师父当了这些年住持，表面清俭，没想到暗地里却攒了这么多体已钱，我定要向师父学习，做个不为钱财忧心，但也不为钱财伤身的出家人。

　　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我来锦枫村已一年有余，师傅说的尘缘一事却一直未见端倪。
　　逢雨雪天，我在阁楼上念经打坐；晴天艳阳，便会去路上走走。
　　从锦枫村到广都镇的这条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来来回回几十里，却几乎被我走了个遍。西南地区，僻地深壤，路上人稀少，除了村里刘老太偶尔会带孙子上城里买买糖，便是村里的王二赶着马车送货，剩余时光，唯我一人，漫无目的，踽踽独行。

　　这日，依旧是个雨天，我在楼上临窗远望，下面不远处便是田嫂开的茶馆。零星几人在此小饮，远远的雨雾中，却突然走来一人。
　　是个小伙子，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有些愁苦。一双眉刀锋似的横着，嘴巴抿的很紧，要了一碗茶，慢慢喝着。
　　我觉这人奇怪，便多看了二眼。少顷见他喝完会了帐，独自向村后老林走去。衣衫有些破旧，像是长途跋涉过的，背后背一把长镐和捕兽用的铁叉，慢慢隐入林中不见。
　　我站在楼上，望着那个背影，久久不语。

　　过了片刻，翠云嫂回来，我装作要下楼，她问：“小师父，上哪去呢？”
　　我道：“看这村后老林风光秀丽，无事想去走走。”
　　翠云嫂一听，道：“哎呀，小师父那个地方可去不得。”
　　我道：“为啥？”
　　翠云嫂说：“那地方看着幽静，其实危险着哪，听说最近出了头猛兽，害了不少牛羊，连村里解家二兄弟都挂了彩回来呢！”
　　解家二兄弟是村里有名的猎手，我曾亲眼见他们猎过野猪，老虎之类的回来，眼下这猛兽，难道比老虎还凶猛？心里不由忐忑，过了半晌，却终是没去，依旧坐回来继续念经。
　　翠云嫂又道：“刚刚听雯花说，有个小伙子非要去那，我们劝了许久他也不曾听，执意去了，唉，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呢！”
　　我念声“我佛慈悲”，暮色四合，木鱼声声响起，透过雨帘，似乎传的更远了。

　　入了盛夏，万物草长，绿林莺飞，来往的客人多了，田嫂茶馆的生意也好起来。她的眉头却展不开了，唉声叹气，这日看见我，对我道：“小师父，你是得道之人，定有一肚劝世之言，不若去劝劝那位女客，别让她挡着我做生意啊！”
　　我听得莫名，细问才知，原来近日茶馆里来了位过路的女客，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在茶馆不喝茶，偏偏占着位子大口喝酒。这一喝便是三天，醉熏熏的逢人便叨唠，还不准别人劝告，几个健壮男子，也被她一怒之下揍的鼻青脸肿。

　　我到茶馆门外一看，见那女子湖蓝衫子，柳眉细腰，头挽环髻，别着枚同色玉扇，是个极端正的美人。只是嘴里醉意朦朦，不停念叨着：“天仇，你说过要来此与我相会，你却再也没有来……你说你喜欢的女人是柳飘飘，你是不是在骗我……我曾经一再问过你，喜欢的女人是不是我，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如果有一天我再忍不住问起，你一定要骗我，就算你心里有多不愿意，你也一定要告诉我你喜欢的人是我……”
　　我站了片刻，向身后田嫂招了招手，田嫂凑过来，我道：“田嫂，能不能找个人，给我带路，我要去后山老林。”
　　田嫂吓了一跳：“你去后山老林干啥？那儿可有头大魔兽獠魇呢，眼下正厉害，村里十来个小伙子也拿它不下，去了不是送命吗？”
　　我道：“别说这么多，若你想让我帮你把这女客弄走，就带我去。”
　　田嫂无法，于是喊来他店内小二，让他带我去后山。小二胆小，走到山脚下就不动了，我问明去路，让他回去，自己往林中走去。
　　草木春深，林树长的亭亭如盖，脚下草丛密集，我一步步向前走着，终于看到那间石屋。

　　一个身影蹲在石屋前，在地上寻着什么，我走上前去，喊他：“天恨。”
　　那人抬起头，肩膀有些发抖。林中光线昏暗，他似乎觉得看不太清，又向前迈了一大步，终于将我看清。
　　他道：“你，你是……”声音里有止不住的颤抖。
　　“我乃出家人，法号明玥。”
　　我淡淡道，并且还笑了一笑，我说：“天恨，你在这做什么？”
　　他低了头，黯然看着手里的铁镐，道：“听说此地产出古董，我便想来寻几件。从小我什么都比不上大哥，我在想，如果我有了钱，她会不会爱上我……”
　　我道：“她，已经死了。”
　　饮天恨身子突然一震，紧紧瞪着我。
　　我缓缓道：“天恨，她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出家人明玥。”
　　他渐渐反应过来，丢掉手中的铁镐，漂亮的大眼睛里滚出了泪水，终于蹲下去，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过了许久，林中安静下来，我说：“天恨，帮我个忙，可好？”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中的几段萧东颦、古重八、柳萧萧人物话语，不是我杜撰的哦，是直接从游戏中搬来的，千真万确，那些NPC就是这么讲的哈，话说，我当时看到，真的被雷住了。所以对锦枫村这个地方记忆犹深啊！
话外音：剑三恶搞的NPC似乎还有很多，改天再找几只出来，也来胡诌几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