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契梦相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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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和守放下本体刀，抬头看了看镜子里。
少年的面孔温温柔柔，眼角下一点泪痣点睛地添上几分无害。
若是没有周身若有若无的黑气便是完美了。
看似澈蓝的瞳眸深处渐渐晕染出深浓的暗色，更显瑰丽。
为了不影响到同伴，大和守安定并不与新选组刀剑住在一个部屋，连交谈相处都尽量减少，加州清光也不例外。
不过今晚，可是出阵前的最后一夜啊。
月光冷冰冰地照进敞开的障子门，他看看廊外枝繁叶茂的矮丛上开着几朵夜晚也不会凋零的花，微微地笑了一下，蓝色瞳眸空洞无物。
冲田君……我一定会变强，然后守护你，和清光……
之前是我做得不好，以后……
大和守安定握紧了本体刀。
重逾半身的搭档一次次遍体鳞伤地对自己微笑，他却无能为力。
在亲身明白加州清光每夜受到的是何等的折磨后，自责和愧疚加倍地在心中汹涌。
大和守安定的目标是成为冲田那样优秀坚强而不失温柔的人，但在现如今，即使化形后的他已不只是刀，却也依旧无法保护重要的存在。
他拼尽浑身解数，只换来那个女人越发疯狂的尖笑和筋骨尽裂的疼痛。甚至可以说是对加州清光加倍地造成伤害……
“冲田总司的两把爱刀也不过如此，废物而已。看来新选组第一剑客的名头也没有多少价值呢。”
他的弱小成了罪孽，为引以为豪的前主抹上污点，加州身上每日增添的伤口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他们都受缚于那个人类，而打碎枷锁的方法只有一个，明确简单，穷途末路的选项。
少年攥紧的拳头甚至发出了可怖的骨节响声。
加州清光推开内里的门，就见他这幅样子。红衣打刀沉了表情，还没说什么，外廊闪出几个人影。
去别的部屋打探消息的几个刃回来了。
土方组和长曾祢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哟，回来啦。收获怎么样？”
“……”
“我刚好碰见左文字家的小鬼……”和泉守烦躁地挠挠长发：“问他也只和我说‘审神者很好’，很好是什么意思？”
兼桑气哼哼一甩头：“还想再问清楚点的时候就被宗三和江雪拦住了，啧。那把莫名其妙的僧刀还说什么，到时自会明白，怎么可能明白啊！就是因为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女人会做什么才去找他们的！”
“我这边也……”长曾祢无奈摇头：“三条家只说让我们放心。”
“诶，真是不可靠啊……那堀川呢？堀川总能打听到些什么吧？”
随着加州清光的话，四双眼睛都落在了“可靠”的黑发少年身上，堀川国广顿时压力山大。
“虽然拜托同为胁差的鲶尾君带我去见了昨天出阵的粟田口短刀，”堀川苦笑了下，“但是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倒不如说他一问出口，气氛就十分诡异……不提沉默不语的厚和起身离去的乱，连心思稳重细腻的药研也只是摇摇头让他自己去看。
好孩子秋田藤四郎偷偷拉住他说，审神者的性格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十分不可思议。
“完全没有……之前那种可怕的感觉了，”粉发小正太正要就寝，怀里抱着枕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一定不会相信的。”
换了个人……吗。
堀川曾经被审神者用烙铁烫过。当时灵力通路传达给他的，来自审神者内心那种扭曲至极的愉悦感是真心实意的。
“被沉海的你一定很讨厌冰冷和黑暗吧……来，给你最喜欢的光和热！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么喜爱和泉守？用这种方式来守护他的你，如果被他知道的话……会不会很有趣呢？”
“不过是个妖怪，做条引人发笑的狗就好了！不允许请求我！真是恶心！……要加倍惩罚才行。”
这些话随着痛到极点的温度，痕迹焦黑地印在他心上。
即使目睹审神者几个月来在本丸里的不同，他也无法不警惕。
这种生来病态的人，真的会毫无理由地主动寻求改变吗。
＊
来到这个世界后，失眠就成了家常便饭。想想明天要面对的事情，你更是备受煎熬。
你在纠结翻滚中勉强睡着。
你的意识沉入身体深处，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暗谧，封闭，只有你自己存在的地方。
你在这里能看到自己的灵力像水那样在回路里涓涓流淌，散发着幽幽荧光。脉络网一样的灵力回路交织在你身周，将黑暗照亮些许。
但微弱的光芒之外，是一片更深的黑暗。
你并不觉得可怕，因为自身灵力暖暖的温度正包裹着你。
你闭上眼睛，彻底放松自己，意识体慢慢变淡，融入灵力通路，随着灵子的流动走遍这个身体。
这个身体留存的力量与记忆皆呈现在你的意识中。
普通人无法做到过目不忘。渣婶的大脑是普通级别的，她的记忆留下的也只是她印象深刻的那些部分，你也只能在这个身体里读到这些清晰不一的片段。
你在进入那些不甚清楚的场景时不得不绞尽脑汁连蒙带猜，回放那些强烈而鲜明的记忆时也会被渣婶当时的情绪所影响。
随着你使用这具身体的时间越长，所有的记忆片段都在慢慢模糊消失，这是遗忘的过程。
画面最清楚的记忆是她在本丸里一个月半的生活，而那些过去的事情越发飘忽。
你没有特意翻找渣婶的记忆片段，但因为今夜思绪的侧重点太明显，身体自动响应了你——新选组刀剑在她手下备受折磨的过程出现在你眼前。
透过渣婶的眼睛，你俯视地板上狼狈的大和守安定。
本丸没开几天，渣婶对清光“宠爱”正盛。夜晚她尚折磨加州清光，却被这刚锻出几日的二花刀打断。
不合她胃口的，面庞清秀温柔的少年却意外地有着坚韧果决的意志——面对如今赐予他身体的人类，他毅然拔出了本体。障子门大开，月色和晚风一同跟在他身后进入屋内，冲散了甜郁的催情香。大和守安定的刀刃劈开污浊的空气，在暧昧的烛火下泛出寒光，新选组的蓝色羽织飘飞，挡在地上伤痕累累的打刀身前，白纹下摆为他遮住审神者所有狰狞扭曲的表情与压迫感。
你看着大和守安定在审神者卧室阵法的层层重压下颤抖的身体，心脏揪紧。
亏得渣婶为了寻求刺激，和躲避政府的部分探查手段，自行解除了好几个阵法，否则这振大和守安定现在就会碎掉。
加州清光瞪大眼睛，被排扣皮带绑住的身体无法站立，他挣扎着把锁链扯得哗啦啦响：“大和守安定！快停下来！不得对主人无理！”
“你”毫不在意大和守的杀意，视线转过去见加州眼里不再只有绝望，他担心恐惧的表情令“你”胸腔里生出满满的兴奋。
大和守？这样忠诚而富有同伴意识的刀剑妖怪，被摧毁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并且这似乎还能令你的初始刀，给出些更有趣的反应。
她心中的狂喜与期待是那样澎湃，你被她的情绪包围着，一边体会她的感受，属于自己的部分却泛起恶心。
你每次都以自己的意识抵抗，你害怕她的性格会以这种形式影响你，但并没有成功过。
渣婶的精神力，真的是很强大。哪怕是回忆里的一段情绪，都会让你有被吞没的恐惧感。
但你想要改变。哪怕是在一段回忆里，你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去伤害他们。
你撑着意识体咬紧牙关，渣婶的情绪激烈仿佛要燃烧起来，你眼前的画面开始漂浮抽象，暖黄光线和青蓝色羽织旋转混杂，像被剧烈晃动的卡布奇诺上的泡沫图样，随着波纹失去形状。你晕眩，耳鸣，分不清是因为渣婶的原因还是你自身灵魂受到挤压——回忆里，每每她折磨刀剑到极端满足都会出现这种状况——你只能尽力保持住一丝清明。
灵力回路发生变化，你觉着是大和守安定体内的灵力被抽走了大半；身体有了几个大幅度的动作，脸上一热视线满是鲜红，你估摸着是渣婶用安定本体刀砍了他；动作还没停，你的意识在灼痛里渐渐感受出这是手臂单纯的上下挥动，脖颈和前胸的皮肤越来越热，耳边嗡鸣里渐渐夹杂了清光歇斯底里的喊叫和大和守咬紧牙关的闷哼。
还有分不出性别的丧心病狂笑声，牵扯得你喉头发疼。
……不，不不不不！！！！
快停下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即使你次次都做，但这次抵抗渣婶残留情绪的后果格外激烈，被火焰点燃般的剧痛在你的意识里愈发清晰，你受不住地左冲右突，感觉灵魂像纸片燃烧着一点点化成灰烬。
如果你死亡的话，那些有暗堕迹象的刀剑……政府会在下个审神者来之前进行检测，然后彻底销毁不合格品。
不行……他们明明还没经历……活着会遇到的那些好事……那是你珍重的人们啊……
你也还没找到回家的方法。
你不能死去！
意识里的疼痛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点，你心脏一空，接着扑进了寒凉的夜晚空气里，重重砸在地板上。
你尚没有从疼痛的感觉中脱离，抽搐了一下，才慢慢看清眼前少年人赤‖裸的美好□□。
一道道灵力割出来的细小伤痕遍布光洁的肌肤，泛着血光的和已经结痂的。你喘着粗气上移视线，看到了加州清光震惊的脸。
打刀睁圆了细细长长的眼形，红瞳里映着莹莹光斑，美丽非常。即使有几缕发丝垂下来也遮不住他眼里的倒影，那隐约是你原来的面孔。
＊
也许是因为今夜的月亮和那天弯的弧度都一样。
大和守安定又做了那个梦。
他刚刚来到这座本丸，欣喜地在纷飞的花瓣中一眼看到了熟悉的加州清光。
加州清光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那种表情更像是恐慌。
然后妖娆美艳的审神者——说实话他不太满意这样的主人——拢住了加州的肩膀，亲昵地靠了上去。
她敷衍地对他挥挥手：“小清光重要的搭档，是吧？”
新选组部屋那时并没有其他人。清光和他说要去寝当番，他听过解释只作是刀剑为女主人尽的本分。
拥有人身的第一天，他激动到睡不着，独自在屋里保养本体，檐上高悬一轮惨白明亮的月盘，透过枯木崎岖的枝干照进屋子里。
清光告诉他审神者从不留宿刀剑，所以他晚上会回来睡。他又有很多话想要和加州说，于是打算等清光一起睡。冲田君到最后都念着加州清光；和泉守被土方先生在人生最后一役前送回老家，而堀川代替他被沉海，还有近藤先生死后就不知所踪的长曾祢，他们能在这个本丸再次相见吗？明天要不要一起练剑？能在这里，和加州清光，以剑的身份再次为一位主人所使用，真的是太好了啊。最后一句不要说给那个笨蛋听。
夜风凉凉，来回抚摸他的鬓发，吹走他身上的温度。
加州清光和掺着腥气的风一起回来。他撑着外墙一瘸一拐地挪动，身影太过狼狈不堪，以至于大和守一开始并不敢确认。
加州清光走得近了，到障子门边了，两个刃都惊讶地看着对方。
“……不是让你早些睡吗。”
“……这是怎么弄的？”
于是那天晚上没有谈冲田君也没有谈和泉守堀川长曾祢，他坚持给加州清光包扎了身体，两个人沉默地躺在棉被铺上睡了。
他的被子没有潮湿异味，却冰冷冷的。他转头看加州，任他怎么说都死不张嘴的搭档用被窝挡住了他所有没问出口的话语。他只好又看向窗外，本丸的月亮不像武州的那么温柔，也不像江户的罩一层朦胧的云，只一味惨白得可怕。
第一天出阵，加州清光硬是在跨级战场上让他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自己中伤去了手入室，并把他赶去厨房拿点心。
大和守走进厨房，系着围裙的紫发男人冷淡地淘着米，他自己找到了点心就要端去手入室，那人却突然开口叫住他：“现在太早了，不会结束的。”
“治疗会用那么长时间？”他问了一句，却换来一个怪异的眼神：“加州殿没有告诉你吗？”
对方自言自语着：“也对……如果是那位加州殿的话，说不定……”然后就不再与他说话。
他闻着点心甜腻的香气，突然很不安。手入室里有时之政研制的修复槽，刀剑男士只要变回本体躺入就能用储存好的灵力进行修复，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用加速符可以提升速度，或者也有审神者为刀剑手入的，据说那种修复效果更好。昨天刚来加州就给他介绍过了，嘱咐他刀刃破损了直接去躺修复槽。
所以，加州清光现在不是躺在手入室里，修好了正等着吃点心吗？……等等，审神者！还有审神者手入！
大和守安定扔了盘子就冲出去，歌仙兼定在灶台上盖好锅盖，长叹一声弯腰捡起滚了满地的点心。
“谁能逃得过呢，只要身处这个地狱里……”
大和守安定赶到时，正听到那个女人用尖利的声音训斥加州清光：“谁给你的权利启用修复槽？！不要仗着宠爱就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妖怪！你的主人，是我！今天晚上你继续来我房间！”
她出来时完全没在意一旁低着头的大和守，而少年的蓝瞳死死注视着手入室里的打刀，清澈的颜色映着满地血迹，混入暗红。
月亮不再圆了，弦月残缺着生命，挂在枯枝末端。
大和守安定侧头看着夜空，瞳孔里是两片弯弯的刀刃。本体刀一下下戳进他的身体，扯出伤口，刀身上渐渐布满裂痕。
糟糕透顶的噩梦。连疼痛和无能为力都如此真实。
＊
初始刀与审神者建立的契约总是格外牢固稳定，这利于两方的交流沟通，使审神者与刀剑更好地磨合。
因此加州清光是第一个察觉审神者灵力变化的刃。
只是他之前从未想过……审神者与刀剑的梦境也是可以相通的。
梦里审神者的动作停止了，她的身形模糊了几秒钟，整个梦境小小地震颤着，一个人从审神者的身体里冒出来，或者说脱离出来——加州清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他眼前的确是多了一个没见过家伙，就跌在他跟前。
她年纪看上去不大，女孩子痛苦地皱着眉头，棕黑色瞳孔茫然地打量他。
加州清光的大脑当机，与她对视着，直到被大和守的杀意惊醒。他抬头看去，审神者一动不动的躯壳被蓝发少年一刀贯穿心脏倒在地上。刚爬起来的少女小小惊呼了一声，愣愣地捂住胸口，血液不断从指缝溢出。
她艰难地回过头，蓝发少年咳了一口血，满是血与伤地持着摇摇欲坠的本体刀，瞳孔里漂亮的澈蓝被暗红吞噬到稀薄。打刀周身黑气缭绕犹如恶鬼，一击突刺直冲她的要害。
完全是本能反应，她一把抓住大和守安定的刀试图阻止，锋利的刀刃划破手掌穿过胸膛将她钉在地板上，同时发出不详的轻响。
她不做反应，只是愣然地注视着几个动作就用尽全部力气的少年在她上方粗喘，嘴角滴落的鲜血流过她的眼角。
她看到了江户白日里街道上喧嚣鼎沸的人群，蓝色羽织的队士列队走过宽阔的木桥。冲田总司的手随意地搭在大和守安定的刀柄上，指间的茧粗糙而温暖。胭脂铺的女老板在门前撒出一瓢水，有几滴溅到他的刀鞘上，夏季里还觉着很清凉。她正觉得身心都随着小贩的吆喝轻快起来，温暖的画面色调一变，冲田总司抚摸着折了帽尖的刀，慢慢将它推回刀鞘；她眼见的一切被铺天盖地的咳声和血气浸染，高大的男人读着信件，雪白的纸上点缀出鲜红的颜色；她最后注视着他面覆白纸，人们的腿迈过自己走来走去，黑气如流墨丝丝缕缕飘散开来，牢牢捆绑住她，勒得越来越紧；视野被黑暗吞没，她听到加州清光的声音痛苦不堪地□□着，脑仁发炸。
“……喂！喂！醒醒！大和守安定！”
胸腔碎裂的骨头戳进肺里，呼吸引发的剧痛把她的思绪从大和守安定的记忆里拉扯回来，一旁的加州正焦急不已地呼唤着黑气缭绕的少年。
她注视大和守安定的眼睛，少年显然正在暗堕的边缘挣扎；她苦笑一声攥紧了身上插着的刀，灵力自鲜血淋漓的掌心抚摸大和守刀身上的裂纹，洁白温润的光芒细致地驱散每道裂痕里的暗堕气息。
大和守无意识的小动作都会牵扯她身上的刀口，而她只能默默咬牙祈祷自己不要在脱离危险前就失血过多晕死过去。
在梦境里被杀死，说不定现实里也会死去。
当她的灵力从本体刀攀爬上大和守的身体时，那双蓝色的眼瞳渐渐清明，接着梦境骤然一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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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床上蹦起来，惊魂未定，似乎做了相当糟糕的梦。
……是什么梦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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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背锅婶】：痛QAQ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契梦相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