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续写巍澜]山河未了》雪鹅

45、夺物

　　“黑袍大人！”
　　斩魂刀的影子映在地上，拉出长长的魅影，不用去看斩魂使的脸他也认得出。
　　小判官半途猛收回的拳头藏在身后瑟瑟发抖。

　　斩魂使面不改色，冰冷如常，对其狼狈视而不见。
　　他转身递过一只信封：“海星作祟之魂底细在此，明日此时务必送至赵云澜之手，不得有误。”
　　“大人已查明黑能量来处？”小判官心中狐疑，黑袍大人天天与那赵云澜见面，何必通过他来多此一举……
　　“哼，等你们查出来什么都要耽误了。”
　　小判官低下了头。
　　沈巍目光清冷：“怎么，还是我查得太快坏了你们的好事？”
　　“大人怎会如此思量……”
　　“小小魂魄竟也脱得出轮回，本使该不该去冥殿好好问上一问。”
　　“此事绝非阎罗殿所为，请大人明察！”

　　沈巍不屑的一甩衣袖一刻也不想多待，可总觉得这个小官与平时不大一样。
　　他凝视小判官片刻，眼神更加冷厉起来：“你身上是什么东西？”
　　小判官自知遮掩不住，颤颤的将锦盒掏了出来。
　　“哪来的？”
　　“镇魂令主……”
　　小判官便将事情讲述一遍。
　　沈巍勉强忍耐，听过后一把夺过，转身就走。
　　“大人!大人！”小判官慌了！急忙追去，却不敢半点沾碰对方。

　　斩魂使猛然住步：“怎么！我这些年捕魂千万，当不得地君殿的差？还是管不得这底下的事？”
　　镇魂刀柄着地，不远处的三生石也要震颤。

　　“不不不……只是还是先请阎罗大君定夺可好？大人若有意……”
　　“不必!”沈巍化影离去，只留下暗夜上空回声：“告诉阎罗，此物我收了。”
　　“大人！大人！”小判官腿一软跌坐在地。
　　这下可好了！镇魂令主这杯“好茶”怕是要喝掉他半条命了！
　　颓坐思忖半刻，小判官胡乱将衣发更抹乱了些，慌里慌张地向阎罗殿奔去。

　　沈巍本要办完事赶着回去的，最后却握着锦盒晃到了冥河边，他动用异能飞至黑水之上，悬于水雾中一动不动。
　　偶有孤魂经过，但凡认得出斩魂使的都慌慌避去；认不得斩魂使的远远感受到斩魂刀的冷冽，也都怯怯躲开了。

　　他在这条河上游荡了好些年，或每每盯着渡魂的船发呆，或徘徊在奈何桥附近，寻视许久。
　　他见过曼珠沙华生叶，也见过曼珠沙华盛放的花。

　　时间久了，曾有一渡者来问。
　　摆渡者最后什么也没说，撑船远去。此后若有相貌似他描述之人，那渡者便会在船头多燃一盏铜灯高挂。
　　只要那灯光燃起，不管身在何处他都会及时赶去，哪怕正与恶鬼缠斗也不例外。
　　他总是远远望着渡船消失却从不敢靠近。
　　但是隔着再远他也知道，那船上从未是他。
　　后来他便不来了。跟地府另讨了个差事。
　　去地星做了黑袍使。
　　有了这份差他可久留人间，在海底两星之间来回游荡。
　　对，游荡。
　　他自己与这冥河上游荡的孤魂又有何区别。
　　若有区别，那些孤魂若哪天想开了，便可去向孟婆讨一碗汤喝，迈进往生门;若实在想不开，久了魂便散了，从此前生后世一身轻;若想不开又没散，怨戾成孽便由斩魂刀或收或斩。

　　而他，无处可去，无人来收，亦无人能斩。
　　明明谁也不敢困着他，可他却哪也去不了。

　　拳间黑气四溢，锦盒爆裂，他将那神物悬于面前，凄然一笑，掌上玉石瞬间化为粉末，飞飞扬散入冥河。

　　平静的冥河黑水中忽冒出一个惊恐的脑袋：“大人！”
　　一只小傀儡浮出水面，虽然它无气可喘，却似乎真的在叹气，声细如蚊：“毁灭神物可是要遭天罚的……”
　　“天罚？我自不在天道轮回中，天罚我何!”
　　斩魂使大人今天心情很不好。
　　“去查，赵云澜最近见过什么人，这东西到底是谁给他的。”
　　“是。”

　　小判官战战兢兢退下，阎罗大君将闲者清退。
　　“诸位怎么看？”
　　“这东西在斩魂使手里也没什么不好，既是他自己揽下，天若有罚他自担便罢，这本就是他惹出来的麻烦。”
　　“他会不会告知赵云澜真相……这岂不叫他得了神物的神力去？”
　　“怎么可能，除非他不想保昆仑的魂魄了。”
　　“你又怎知他不会!斩魂使这种走一步看千步的主儿，你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就是……否则我们也不必被压了这么多年，还要看一个无魂之物的脸色。”

　　“别吵了，”阎罗王喝道：“一说到斩魂使就一个个没了殿主的样子。”
　　“这大封不稳，斩魂使天天又在镇魂令主跟前徘徊,万年前他可是夺取了昆仑筋，现在又想做什么！这还有踏实日子可过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辛辛苦苦这些年世间也算太平，区区一个斩魂使，你不要长他人威风！更不要诋灭我们的功劳!”
　　“太平？四圣皆出还说什么太平，上一次四圣齐聚还是神魔大战！愚蠢！”
　　“那现在又有什么好办法！那神物到了我们手也并无好处！你能告知魂令主他就是昆仑转世吗？若不如实相告，那神物要降天谴的！左右都是违背神谕，那斩魂使抢走了倒是了一桩麻烦。”
　　“说得轻巧！斩魂使若动动手脚还不是要我们收拾烂摊子。”

　　“争来吵去，”角落里一直沉默的獐狮说话了：“诸位慷慨激昂，说到底，有谁敢去把斩魂使抢走的东西讨回来？谁能？”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獐狮理理衣袍，顺顺鬓边长发，徐步走了出去。

　　“原不过神农身边一只药钵，如今也如此嚣张。”
　　“别说了，毕竟是神农的人。”
　　“若不是我们将令主魂魄祭入镇魂灯，又怎会有如今尴尬局面？大家还是谨慎行事，天上有眼啊。”又一段轻影起身离去。
　　“这又是什么话！”
　　“大君，你看他！”
　　“够了，”阎罗大君沉下脸，“这件事由斩魂使去吧。你们加紧各殿修整，查找轮回薄弱之处，不要自乱阵脚。”
　　“大君放心，所备之事一切如常，可如期完成。”
　　“那就好，事有轻重缓急，诸位再不满也要心中有数。斩魂使还位列神位，且皆在诸位之上，言辞要注意些，天道自有抉择。”
　　“是。”

　　冥河水上起了迷雾，但远远还能远远辨出那人的影子。
　　“他又站在那里了。”
　　“他是在给阎罗殿决定的时间。若阎罗殿执意要夺回神物，他可不想你们闹到赵云澜的地盘上去。”
　　“獐狮大人很了解斩魂使。”
　　“不了解。只是，跟的久了。”
　　“斩魂使这些年确实恪守诺言，并无逾越之举。”
　　“恪不恪守守得住大封才算。你可怜他？”
　　“不，只是偶有好奇，神农氏是否想到过一个鬼族可为事至此。当年除了答应鬼王的请求真的别无他法吗。”
　　獐狮收回目光，瞧了瞧身边这位平日里话并不多的冥王。
　　“谁能妄测上神，我们只能守先神遗志而已。”
　　彼岸的斩魂使已经察觉，看到獐狮他便知道了阎罗殿的意思，转身幻化而去。

　　旁边的冥王对着彼岸一个揖未做完，那边的镇魂使已经不见了踪影。
　　獐狮又看看这位冥王，又看了看那空空彼岸。
　　冥河上的风景从未改变，静如平镜的的水下压住的是如死如寂的变幻莫测。
　　神农的心思谁能知道呢，就像当年偏执的昆仑君，谁能知道？连神农也不能理解。
　　上神仙逝，这三界再也没有哪一位敢说自己能创天立道了。

　　沈巍回到特掉处的时候，看见赵云澜和夜尊并排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发呆。
　　两人的腿此起彼伏的瞎晃，慵懒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沈巍突然感到心头的暖意，有了一种被等待，一种家的感觉。
　　他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暖流奕动的缝。

　　两人看到沈巍同时惊呼，好像看到了不得的事。
　　“小巍！”
　　“哥哥！”
　　两人声压声，立刻互白了一眼，与此同时不忘奔下楼去。
　　赵云澜自然慢一些，夜尊直接就从二楼跳下扑进沈巍怀里。
　　从楼梯上飞奔下来的赵云澜站在后面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回来了……我刚才去学校接你没接到……”
　　“有位同学因病迟交了毕业作业，我临时去处理了一下。”
　　“哦，下次打电话给我，我载你啊。”
　　“哎呀，你这个烦人精。”夜尊一把推开赵云澜，拉着沈巍走。
　　“面面，不可以这样讲话。”
　　“哦哦，我知道了，哥。咱快吃饭吧，我快饿死了！你不知道那条蛇做顿饭都快把厨房熏塌了，不过还好，饭勉强能吃……”
　　“面面！”
　　“哦哦，祝红小姐辛辛苦苦帮忙做了晚餐，咱们快去吧，不要浪费她的美意。”夜尊乖的很是敷衍，只有抓着哥哥的手很卖力。
　　赵云澜自是知道沈巍脱身不得，便自觉凑到另一边去，三人拥拥挤挤的挤去了餐厅。

　　结果当天晚上的大厨被挤成一团的三个人气的摔了围裙。
　　“夜尊！餐厅装不下你了吗！”
　　“赵云澜！你跟他争什么！他不懂事你也是吗！”
　　两个人踩在椅子上转过头，同时看着河东狮吼的祝红定了格。
　　“你的属下好凶啊，啧啧，你做领导真是不行……”
　　“我的人轮得到你来说！”
　　两人一回头又闹起来。
　　沈巍端着碗瞪着无奈又无辜的大眼睛朝祝红眨了眨。
　　祝红简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将碗一推麻利地滑走了。
　　简直吵死，还不如将这两个混蛋饿死，没准还能清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