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琉璃》洛月落水

36、二·真真幻影

　　“你是怎样轻触到我的心田，让我无法言语，记着你的好，忘记你总总不堪的过往，总总对我的背叛，留下我一人独守，好不狠心！”
　　宫主的话有时像轻风一样飘出她的嘴，落入我的耳。
　　想想她是最权威的法老，有着琉璃的法杖，可她守在梧桐宫中却不是为了最大的权，而是对那一场失败爱情的躲避，她避在梧桐宫中，不见男子，尤其不见那个人，而在她身边侍奉的女官都知道，即使不见，她也仍日日夜夜在刻画那人的模样，在心头，独自憔悴。
　　这是多年前的往事了，她也在慢慢地恢复，抚育着的亲子早已长大成人，漫游在流离宝境，看那世间靡靡众生沉沦挣扎。
　　有一天，宫主把我招到面前，拄着她那象征大长老的琉璃法杖，对我说，“去凡尘将那个浪荡子找回！”
　　她淡蓝衣裙，曳地长发，柔弱无力的话语却透着分外坚定，那是不容反驳的。
　　“如何去找他，找到了又怎样去说服他离开那红尘繁华，宫主，请明说。”
　　我深深确信自己的能力不能将她的孩子带回，我只得深深地匍匐在大地之上，如何？
　　“怎么这么不相信自己，你是被选中的，你能在梧桐宫侍奉，已经是精英中的翘楚。”
　　宫主的话对我而言像是一个玩笑，小山是大家看着长大，一步一步变得无人能敌，他有着高贵的血脉，父亲是古月下国的将军，有着王室遥远高贵的血脉，一把寒铁剑非但没有给那腐朽的国度陪葬，倒在那变化纷纭交替之际与古王国世代的长老携手开创了新的王国。
　　“宫主是在等小山自己回来吗？”
　　我缓缓地抬起来头，试探地问。
　　“你要把他抓回来，我不能让他像他父亲一样，随手创立一个国家，又随手地丢弃，告诉他回来，如果他不愿意，就用你的武力抓他回来，回来继承那个男人丢下的国，回来履行他该尽的义务。”
　　我木木然看着眼前这个绝美的女子，手握无上的权杖，双眼许是看着远处巍峨连绵的山，不是在看着我，我终是认为我无法带回那个天之骄子，我像是明白眼前这个女子，这个最最贵的人，怕是也无法带回她的儿子，一如当初即使手握无上大权匍匐哀求也无法换回那个自己丈夫的一回眸。
　　我的宫主，我心中在悲怜着她。
　　“你胸前红宝石璎珞真美啊！”
　　“嗯。”
　　我亦木然答她。
　　她的嘴角浮起了盛势凌人的笑。
　　“可你不能取下它，它让你时刻记着你得用遍千方百计把我的儿子带回来，让他登上新王国的宝座，否则，你将永远无法返回自己的父母之都，一个人流离与我同样受着丈夫、爱子的远别之苦。”
　　她的嘴角笑容在淡却，我胸前的红宝石璎珞在她的琉璃法杖散发淡蓝幽光之时四散着温润的红色光芒。
　　是诅咒吗？
　　我不知。
　　我只知我也漫游在流离宝境，却没有一份闲心看那靡靡众生如何。
　　往事无法一一回忆，也失去了再记起的价值。我明白我终是回不到我的故土，犹如人遗忘了自己的过往，我也成了失根的浮萍，四处游荡，去寻觅我心的归处，却无一是我心的归处，我踌躇难心安，最终决定放手一搏，怎料结局一如天定，我入了更深的尘网，更难挣脱。
　　那日宫主日夜期盼回去的孩子将我束缚，他在朗月微风下身着淡黄的衫，啜着清淡的茶，直到喝了最烈的酒，摇摇晃晃走到画屏前，我不能动弹、不能言语，他的笑像一朵萎焉的花，淡黄的衫像初升的光铺泻似要穿透木制的地板。
　　他问我，“你可愿一人回去，回去告诉你的宫主，小山眷恋凡尘，舍不得挪一步。”
　　我无法摇头，也无法点头，我胸前佩戴着红宝石制成的璎珞，散发着温润的红光，我的眼角流下了泪水，晶莹剔透快要幻化作世间珍贵的宝钻。
　　我当然想回去，我的故土，有我幼时奔跑嬉戏留下的欢笑，沉寂在时间里，珍藏在我宝贵的记忆中。
　　然而命运给我的安排已经十分清晰，我注定要做离家的游子，在外徒劳奔波。
　　试问，我有选择的权利吗，我明白我只有执行的义务。
　　果然，他并不施开法术让我说话，他提起酒葫芦不知又海喝了多少，身姿摇曳了许久忽然怔怔在我面前，末了，像早知道了一切，嘴角泛起了温柔的笑。
　　“原来你是回不去了，那就请谅解我实在不想回去的心好吗？你就做这画中人，你是如此美貌，这人间哪一个女子能敌你半分，不提妖媚称帝的武曌，就算是象征大唐盛世的那一朵牡丹，也不敌你半分落雁之姿。我自会帮你觅一段良缘，让你再拥有家的温暖，算是我害你流离漂泊最大的补偿了。”
　　他说完这一席话就倒地睡去，我不明白这一对母子到底有什么样的嫌隙彼此不见，他们各自是将自己心中的苦痛变一个法发泄在我身上吗？只因我比他们卑微，没有他们庞大的权柄，强大的力量吗？
　　可这恨意却一直无法在我心中扎根，一天一天，我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我记不得的事越来越多，我忘记了我曾经居住的国度的名字，我不记得我为何来到这污浊凡尘，只剩下了儿时漫山遍野嬉戏玩耍的欢笑，在我心中激起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我想有一个这样一般无忧虑的女儿，我想遇见一个让我许诺一生的男子，他对我爱得真诚。
　　直到有一天，那个常在梅树下醉酒的男子站在画屏前，对一个眉目如画的男子说到，她叫真真！
　　我的心弦那一刻被波动，我的眼像是含着一汪的秋水。
　　我的心在像着老天回愿，我日日夜夜的祈愿得到了苍天的眷顾。
　　我果真是一个叫着真真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