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积》闻见夜雨

20、第二十章

　　第二十掌

　　“哥？我不是你的哥哥。”

　　沈嘉慕表情冷酷至极，他说:“我的弟弟现在在涂山守着涂山族人，跟你有半点关系。”
　　“哦？”对方脸上的笑容淡了点，“阐截之战耗尽涂山一族的战力，是谁在将倾之时保住了整个涂山？谁领着族人退守台桑，护下青女？”
　　说到最后，他声音近乎叹息，又有些委屈:“你怎么这么无情啊，哥哥。”

　　狐王不为所动:“没有你，怀归依旧能成长起来，握住涂山的权杖，带族人走出困境。何必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说那个废物吗？”他的唇边还有一点笑意，说出的话却满怀着恶意与嘲讽，“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连涂山族长的权柄都还握不稳，无能无用，被族人护在最安全的后头，成长……踩着涂山数万生灵的尸骸成长起来吗？”

　　“住口！”狐王似要动怒，“你侵入怀归的灵海，控制他的身体，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过。穷奇，不要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我当真拿你没办法了。”

　　“穷奇？”凤凰听得心头一跳，才出来了一个混沌，现在又是穷奇？

　　穷奇同是上古神脉，数千年前神妖二族大战之时就已经没有踪迹。它平白消失了几千年，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出现，还长了一张和沈嘉慕一模一样的脸。

　　凤凰冷着脸对沈嘉慕说:“你最好给我说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被称之为穷奇的人，轻轻摊开双手，“你不认识我了么，凤凰神王？”

　　被奉为神王的凤凰死死地盯着对方:“你是穷奇？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现在的样子？这要问你最尊仰崇敬的神座，女娲娘娘了。”他的手抚过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似乎在回想，“那时候人神妖还未分明，盘古伏羲等大神归寂于天地，三界刚有动乱的苗头，女娲突下诏令要见我。她说混沌已有青女教化，而我生性化为恶，由她亲自教化。”

　　凤凰不信:“神座从未说过这事，你也未曾出现在神殿。编故事，好歹也要编得像样一点。”
　　“我当然不能出现在神殿，你以为她教化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穷奇的声音像是淬过了最毒的毒药:“为了让我变成一颗棋子，搅乱三界的棋子啊。”

　　他停了一下，睁眼看向沈嘉慕，继续说道:“那时女娲捏土造了三界里的第一群人，人神妖三族，人族占数最少。她领着我去灵溪，让我在那里帮她取水捏人……我实在不懂这些人有什么好捏的，无用的废物，造来干嘛？这些人成形之后，她便让我领着这些人前往人界，传授他们取火捕猎的技巧。”

　　这种活凤凰他们也曾干过，麒麟最喜欢跟那些纯真如白纸的人交流，带他们学习生活技巧。只是没想到，这个穷凶极恶的妖兽，也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事虽然无趣，但碍于大地之母的神令，我也不得不去适应。直到有一次，她让我带着一群新出生的人，去极东之地……”

　　极东之地是人界里最荒芜苦寒的地方，穷奇也不明白，为什么女娲要将这群人送到这种地方吃苦？

　　“我发现这群人真的是笨得可以，不是骂他们，是他们真的像白痴一样，永远不会跟着我的脚步走，东看西逛，什么也学不会。极东之地苦寒无比，他们很难找到食物，一群人只会饿得躺在地上呜呜地嚎……”穷奇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它生而化恶，能够忍受着不耐来做这件事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那时候食物的确不好找，我在极东之地也饿了许久，这实在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凤凰不可置信:“你把他们……”
　　穷奇理所应当地挑挑眉:“不然呢？他们学不会生活的技巧，迟早有一天也会饿死在极东之地，既然如此，不如成全了我。反正女娲的命令我也执行了，是他们自己没办法在极东之地生存下去。”
　　“你！”
　　“我怎么？我这不过是顺应这女娲的计划而已…她为什么要做这些残次品出来，为什么还要让我带着前往极东之地？穷奇凶兽，生性化恶她应该最清楚的，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处置我的借口。”

　　凤凰对于女娲尤为尊重:“妄言！女娲娘娘仁爱众生，是大地之母，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随便你信不信……”穷奇继续说道:“她以惩戒之名打去我的肉身，只余下了我的一缕怨魂。我原先还以为是因为她刚封印了混沌，神力耗损过大，才让我的一缕怨魂得以逃生。后来我才知道，她将我最后一缕怨魂困在了一颗南明珠里，那颗南明珠的主人哥哥应该最清楚是谁吧？”

　　沈嘉慕一张脸上像凝着寒霜，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当然清楚南明珠的主人是谁。
　　女娲授命青女教化混沌，就赐下了南明珠。混沌被封印之后，青女再次受命前往人族，化名苏妲己，成为祸国殃民的妖姬。
　　商灭之后，沈怀归率族人接回青女，当时的青女已经力竭。她将南明珠同涂山权杖一同交到了沈怀归的手中。

　　穷奇的那一缕怨魂，那时应该就已经在上边了。

　　没听到回复，穷奇也不恼，只淡淡笑了一下:“那时候涂山内忧外患，哥哥失踪，青女重伤，外头还有神族虎视眈眈地盯着。沈怀归不得不挑起大梁……”说到这里，他露出十分嫌恶的表情，“从前在温室里长大的金丝雀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成长，所以我推了他一把。”

　　沈嘉慕冷斥一声:“够了！”

　　穷奇耸耸肩:“我以为哥哥会很想知道这些内幕。”
　　“再说一次，你不是我的弟弟，区区心魔而已，你太托大了。”

　　“心魔？”穷奇皱眉，“没有我这个心魔，沈怀归怎么能够那么快肩负起涂山的一切。要不是哥哥你突然回来，当时我已经快要帮他完全统治好涂山了啊。”
　　他指着混沌所在的方向:“沈怀归早就忘记了自己曾经对青女许下的承诺，我现在是在帮他完成自己的使命啊。”

　　凤凰在穷奇的话里梳理出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他问:“你刚刚说，南明珠？”
　　“为什么会是南明珠？”
　　沈嘉慕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凤凰似乎还在回想:“南明珠是……是、麒麟的，魂珠。”

　　……

　　蒋封在黑暗中醒来。

　　小狼王的眼睛迅速地适应了周遭黑暗的环境，他在破败的环境里搜寻了一圈，直到看见顾沉还好端端地躺在身边才放下心里来。

　　他再一次仔细地查看过环境，这地方像是他们之前来过的神殿。
　　那时候神殿宏伟神圣，神像端庄威严，与现在这个黑暗倾颓的地方相差甚远。要不是因为蒋封看见了地上那座坍塌的女娲神像，几乎不会把二者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这里会变成这样？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麒麟那颗珠子封存的过往记忆，那刚刚所看见的一切应该都是麒麟的记忆。
　　这里呢？
　　麒麟长于女娲座下，对神座一直尊仰崇敬，包括之前顾沉见到女娲，也是十分敬仰的模样。为什么在他的记忆里，女娲神殿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坐在地上，让顾沉的头枕在他的腿上。黑暗里，他的眼睛有幽蓝的光，顾沉的脸也被蒙上了一个幽蓝的滤镜。
　　他昏迷时眉头也紧紧皱起，额心起了两个鼓鼓的小包。蒋封下意识地伸手将他眉心抚平，他还在思索着那些记忆里的景象。

　　青龙最后的那句话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什么叫做平衡的工具？
　　为什么在麒麟的记忆，这句话这么深刻？

　　他的指腹还在顾沉眉心摩挲。
　　忽然，小狼王似想通了什么一般，他的指腹停留在顾沉的眉心。那颗珠子是从顾沉的眉心凝出，他们看过的那些场景也都是封存在顾沉最深处的记忆里。
　　但这里，是在他捏碎了那颗珠子之后才出现的地方。

　　这里不应该是属于他的记忆。
　　如果不是记忆，那么代表着信仰的女娲神像坍塌，对于顾沉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蒋封想起麒麟最后看向人间的那个眼神，眷恋着的不舍，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他以为那是麒麟面对生命抉择时的绝望……如今想来，如果那是因为他的信仰坍塌了呢？

　　他低头看着顾沉，在心里边问他: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怀着如此灰暗颓败的心情，选择绝望地沉眠下去？

　　顾沉未有回应。

　　蒋封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带人出去，顾沉的气脉都很微弱，谁知道留在这里还会发生什么，他还会不会再被抓去当一次壮丁。

　　这地方黯淡无光，蒋封一时也没有头绪，他握住顾沉的手，试图通过狼族血脉对于赤焰灵珠的感应了解对方的想法——毫无回应。

　　“你在想什么？”

　　蒋封握住他的手轻声地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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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蒋封上网查攻略，发现电视剧里语言唤醒的套路非常好用。
蒋封:有人来抢你生意了。
顾沉:zzz～
蒋封:你客栈要拆迁了。
顾沉:zzz～
蒋封:你女神嫦娥要跟吴刚订婚了
顾沉:zzz～
蒋封:老公，醒醒。
顾沉（瞬间睁眼）:快。多叫两声。我能醒得更快！！
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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