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积》闻见夜雨

1、第一章

　　21世纪，高科技时代。
　　似乎早就脱离了远古的神妖话本。

　　新闻上任何稀奇古怪的现象都能被那些大科学家们以科学的角度忽悠成正常的科学现象。
　　平民百姓里头虽然还有一部分迷信着菩萨神佛，整天烧香礼佛，但绝大部分人还是相信科学相信政府。

　　神、妖，仿佛都只是玄幻本子里杜撰出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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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藤木条编织的门合上时发出‘吱呀’一声响。

　　顾沉下楼的动作风风火火，踩着木制的楼梯脚下生风‘噔噔噔’几步就下了二楼:“一大早上，怎么有这么浓的一股狐狸味。”

　　他站在二楼到一楼的拐角处对着后厨房喊了一声:“沈嘉慕，是不是你把狐狸尾巴又露出来了，我生意还做不做了？”

　　他鼻子向来灵，被这股味道熏得晕头转向，奈何后厨帘子里边半点动静回响都没有。不过一直萦绕在店里的狐狸味却渐渐淡了下去。
　　楼梯拐口还没来得及铺下地毯，顾沉动作有些大，一时光顾着说话没收住动作，脚下一打滑一个趔趄差点栽了个跟头。

　　关键时刻脚下偏偏像凭空生出了一双手，稳稳地将他扶住，突然生出的事故把这个刚刚还生龙活虎中气十足的人唬住了。
　　他一手扶着木制的楼梯，一手心有余悸地拍着心口顺气:“妈蛋，当初就不该省这点地毯钱。”

　　门帘子里边终于有了点动静，沈嘉慕的声音传了出来，他声音带着点倦怠的懒意，话里还有点调笑的意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用钱别那么小气，这么大个人了，还不长点心？”

　　顾沉原本还想为自己再辩驳一句，转念又想着刚刚如果不是里边这只老狐狸出手，他估计会摔得够呛。
　　于是他只小声地回了句:“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老妖精不花钱啊？”

　　沈嘉慕:“你花的那也是我的钱。”
　　没料到老狐狸耳朵尖，一句话全须全尾儿地落到耳朵里。
　　顾沉:“……”
　　失策。

　　他是靠着沈嘉慕精血养活的人类，这些年跟在老沈后头，吃穿都是靠的这只老狐狸，这话他没法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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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再继续搭理沈嘉慕的话，顾沉下楼第一件事就是先开了店门窗户等地方透气。
　　这家店也不大，大厅几个白瓷罩的壁灯都亮了起来，光影沉淀，又在晨光之下只淡淡的小小的一圈暖黄的光。

　　一间仿古式装修的客栈这才在光影里露了全貌，整齐摆放的桌椅板凳，几坛罗列放置的陈年老酒，各色的木牌子，淡色的烟罗，以及四周墙上挂着的传世仕女图。

　　开这客栈大约花了顾沉十来年的心血，以及这些年偷偷摸摸攒下来的私房钱。虽然选址是在三界三不管地界，但好歹也有了个规模。
　　混沌之地有太多游离在三界之外的生灵，前任妖王坐镇，客源有、保障有，他有些得意。

　　——以至于室内多了个人…不、多了个妖他也不知道。

　　沈怀归来得早。
　　捏了个隐身诀一直在店内呆着，亲眼见着老板脚下不稳差点摔下楼梯，他好心暗中相救，等人把店内转悠够了才慢慢显形。
　　他突然出现在顾沉身后，笑着开口打了招呼:“老板好啊，我是来应聘的，我叫沈怀归。”

　　“？？”
　　顾沉被这声吓得够呛，手上的青瓷瓶子差点没跌了。
　　他一转头就看见沈嘉慕那张熟悉的脸，对方换下了平时的白T短裤，换上了一身白衣白袍。

　　顾沉表情惊悚:“你干嘛啊，在后厨窝了这么久就是去搞了这么身行头出来装神弄鬼啊？”
　　沈怀归表情十分无辜:“老板，我说我是沈怀归，过来应聘的。”

　　“这不是你贴的广告吗？”他手里凭空拿出了一张布告条，还有模有样地将上头的字都念了出来:“客栈招聘工作人员，物种不限，吃苦耐劳不惹事的来。”

　　顾沉还是懵得很:“什么归？”
　　“沈怀归。”对方耐心解释道:“你可能误会了，我跟我哥哥长得是有点像，我是沈嘉慕的孪生兄弟。”

　　“哦？”沈嘉慕是曾在言语里透露过自己有一个孪生兄弟。从前没在意，没想到也还有遇上的一天。
　　顾沉下意识地嗅了嗅气味:“嗯…跟你哥确实有点差别。”

　　顾沉问:“你刚说你是来应聘的？”
　　沈怀归:“是啊，听说贵店缺人手，我觉得我应该能够胜任。”

　　“胜任什么？服务员？”

　　接这句话的是沈嘉慕，他终于舍得从他那一亩三分地里出来了。
　　后厨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角，这个位置刚好背光，顾沉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老沈突然整个人气势沉稳了起来。
　　沈怀归喊人:“哥哥。”

　　等两兄弟见了面顾沉才真信了这是沈嘉慕的孪生兄弟。
　　说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细看差别却还是挺大。沈嘉慕从来都是一身不修边幅的短袖短裤，跟一身白衣端然飘飘的沈怀归站一块，哪怕再好看的一张脸，也折了个对半的分。

　　顾沉凑沈嘉慕身边小声嘟囔:“你不是说你弟替你接任了涂山族长吗，怎么现在族长都得出来养家糊口了？”

　　“……嗯，”沈嘉慕对他弟的算盘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不太好直接说，只能瞎掰，“涂山最近被开发风景区，他日子不好过了吧。”

　　顾沉:“上次你不是说找三界管理局反映了这事吗，狐族都去上访过几次了，怎么还开发啊？”
　　沈嘉慕声音大了点:“那就是他族长当不下去了，现在妖族压力大，他不抗压也是有可能的。”
　　顾沉:“现在工作不抗压可不行啊，要是来……”

　　“我说…”沈怀归听不下去了。

　　两人停了话头一齐盯着他。
　　“涂山族长啊，我卸任了。”沈怀归学他哥信口胡诌，仗着顾沉如今也没法查证:“现在都是涂山族代表大会投票选举族长，五年一届，模仿人界制度。我现在退休养老，想找份清闲的工作。”

　　两兄弟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无声地过了几招，沈怀归继续道，“这不是想到你是哥哥的朋友，顺便也来投奔哥哥吗。”

　　沈嘉慕被他话里的几句哥哥肉麻到了:“少来，你会做什么，真让你去给他当服务员，你不怕折他寿？”
　　“嗯…”顾沉很赞同这话，又补充了一句他认为很重要的信息:“涂山族长的工资我也开不起啊。”
　　沈嘉慕:“……”
　　他回头看了一眼顾沉，表示这就是你的重点？

　　狡猾的涂山族长立马发现了一个突破口，他扯出个非常好看的笑容:“虽然客栈有哥哥在很安全，但也难免会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这话像是另有所指，两只老狐狸对望一眼，沈怀归继续说道:“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有些事情也是需要分担的。”

　　这话里头的意思听得沈嘉慕皱眉，而那头的沈怀归抛出了最重要的诱饵:“其他方面更不用担心，我有吃住就够了，劳驾你给个庇护，工资我不要。”

　　顾沉十分爽快:“成交！”
　　沈嘉慕:“………………”
　　我就知道。

　　沈怀归也没料到对方答应得这么快，他愣了两秒，随即冲他哥笑得人畜无害:“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谈好，顾沉开始指使人了，他冲沈嘉慕努努嘴:“你去拿合同，我们现在就签约。”
　　心态已经平和下来的狐王对于这人的毛病已经见怪不怪，起身去了柜台取合同。

　　倒是沈怀归一脸高深莫测地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下了定论:“老板跟哥哥感情不错啊，怪不得他这百来年都不肯回涂山。”

　　顾沉这人不光鼻子灵，还有颗七窍玲珑心，他在这话里边咂摸出来一点酸味，瞅了眼沈怀归，觉得这两兄弟有点猫腻。
　　沈嘉慕取回合同往沈怀归面前一扔:“拿去签了。”

　　他这态度可不太像是对自己胞弟，顾沉心里边编排的剧本已经演绎到了“亲兄弟相爱相杀、分离又重逢的唯美爱情故事戏码”，奈何主角似乎不配合。

　　面对这种情况，他自觉地留出了兄弟二人的相聚时间:“你等会儿带小沈看看环境，我去琢磨我的广告了。”
　　说完，他不管两人什么反应，抱着先前擦好的青瓷瓶子，先溜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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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顾沉一走，沈怀归就原形毕露。

　　他望着人消失的拐角处，脸上的笑没了:“藏得真好，要不是你的精血催动了麒麟血脉的觉醒，我还真没想到，早该在转世之中死绝了的麒麟居然还活着。”

　　沈嘉慕:“你都能闻着味追过来，那些老家伙也能。麒麟活着怎么了，三界管理局那边还能给他腾个位置出来？”

　　沈怀归不太赞同这话:“这不一样，神妖归隐，相安无事几千年，那是因为斧灵之战损耗过大。上古的妖兽活下来的太少，神界除了早不管事的凤凰也就这么一棵独苗了……他身上流着你的心头精血，真到了血脉觉醒那一天，你说他是以昔日的神王勾陈面世，还是麒麟妖兽？”

　　“你少给我添乱就行了，”近来这小店外边动静不少，还没开张就来了不少的神妖探头探脑地张望，幸好里边有个前任妖王镇着，没人敢轻举妄动，“血咒能够暂时压制住他的血脉，混沌之地少是少非，还没人敢闯进来抢人。”

　　“少是少非…我来这一路，可没少长见识。”沈怀归继续说:“你护得住一时可护不住一辈子，麒麟的事在妖族里边已经传开了，谁都盯着他呢，你能压制多久？”
　　沈嘉慕笑:“我一个人不行，现在不是多了一个你吗？”

　　“我不行啊，”沈怀归举手表示反对:“我也有盘算，他是你的朋友可不是我的，我等着看戏呢。”
　　沈嘉慕说:“少来，合同签了你就是他的员工，老板的死活你不管？”

　　“人界的合同能管得住我？”
　　“那我就让他去三局上访，说涂山昔日族长枉顾老板死活，欺骗人类，不遵守合同契约。”

　　“……”沈怀归气笑了:“三局那群老东西顶多就是发函暗示我注意问题，这从根本上解决不了问题吧。”
　　沈嘉慕拍了一下合同书，不欲跟他再多说:“废话少说，不签滚蛋。”

　　“签、当然签。”他从虚空中捏出一只笔来，用了繁体的字规规整整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行了，接下来我该干嘛？”

　　“老老实实闭上你的嘴。”
　　“嗯？”
　　“等着看你老板继续折腾他这破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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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正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