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江湖》常随

8、醉酒丹青客

　　浪迹在江湖的人，都有一种奇技。那就是或多或少的捕捉到空气中的杀机，

　　姜绾望见那一张面容，刚才在云聚坊的惧怕又涌上心里，但那张面孔只是一晃而过，并没有任何停留，这让姜绾又舒了一口气。

　　再行几里水路，采莲女的小船便不再走，于是五人告辞。

　　不知觉已至一半路程，雨已经歇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清香。隐约听见岸边嘈杂的人声。

　　“停船！停船!”

　　身着红色衙服的官吏在岸边大喊道：“停船！停船！前方不准通行！”

　　“这是为何”楚锦玉问。

　　那官吏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轻咳几声，无奈开口道：“李秀才死了！全家老小都死了！”

　　楚锦玉皱眉，问道：“那与这河道有何关？”

　　官吏看着楚锦玉，暗道：李秀才死了，却不问是为何死，反而问其他，好生冷心之人。却还是答道：“本来是无关的，这条河来往船只多，不好管。怪就怪那醉酒丹青客，李秀才死的。血棠门追杀醉酒丹青客，李秀才留了醉酒丹青客一晚，被血棠门发现时，醉酒丹青客已近离去。为了防止那人再出来作乱，官府就下令抓醉酒丹青客，毕竟那人不好抓，而醉酒丹青客好抓。”

　　“不怕那人找上官府？”

　　“这就不怕，把醉酒丹青客关在地牢里，谁也抓不走!”

　　“对了！那人正是血棠门那个新来的兰昭，那脾气，你知道的，一气之下就杀了李秀才全家。”

　　姜绾道：“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就是!现在参商阁的人在追杀他呢！他之前杀了参商阁的一个小阁主，两位若是遇见他，一定要走远些才好。若是遇见醉酒丹青客，一定要离远些，或是上报官府，不然被兰昭发现就死定了。”

　　姜绾疑惑道：“那何为醉酒丹青客？”

　　“这你都不知道？”官吏睁大眼睛，道“姑娘可是初到江湖吧”

　　“这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七年前，西南首富白家被灭门的时候，大少爷白少陵一火烧了白家大宅，从此一手执画笔一手拿酒壶，踪迹不知，时而出现，人称‘醉酒丹青客’。醉意一浓，信手一挥，顷刻便是一副绝世好画。放在西南最大的拍买行里，往往能卖上上千两银子。”

　　姜绾一惊。

　　“醉酒丹青客”她不知道，但是姜府古玩架子上，可是有不少着署名“白少陵”的画。

　　“那为何血棠门要追杀白少陵？”楚锦玉开口道。

　　“这位小兄弟，这就你有所不知了。”官吏得意道：“相传那白少陵就是启山老人唯二的徒弟。”

　　“启山老人？可是修建新皇宫的那个人？”

　　楚国皇宫在五十年前被重新修筑过一次，但等新皇宫修筑完后，修筑者启山老人却神奇失踪，这才灭得了被杀，毕竟皇宫的暗道无数，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就是那个启山老人。他参透阴阳生死，透观六合天地，如今已经隐世了，能继承他毕生所学的，也只有两个徒弟而已。一个是白少陵，另一个不知道。”

　　“也就是说，”楚锦玉蹙眉道：“血棠门是拉拢不成反被杀？”

　　“正是如此。”

　　姜绾明了。

　　楚锦玉总是能在事情表面看到更深层的东西。先皇刚死，新皇初登基，皇权不稳，这时候拉拢有可能知晓皇宫密道的人，看来这血棠门，是想造反！

　　姜绾低头。

　　血棠门想造反，那云水楼呢？参商阁呢它们同为三大门派，难道不想造反？

　　那楚锦玉呢？他家是保皇派，如果天下兵变四起，他定会被召回去。好像坠入水中，姜绾感觉有些恐慌。

　　楚锦玉看懂了她，安抚性的用手轻轻摩挲她的掌心。姜绾抬头，就接上楚锦玉坚定又温柔的视线。

　　于是她笑了。

　　“艄公，可有其他的水路去清河镇”

　　艄公忙到：“有的有的，只是要到达清水镇的时间长点。”

　　楚锦玉颔首，道：“好，那就走其他路线，船费我会多付的。”

　　艄公喜上眉梢，一边调转方向，一边与姜绾她们道；“话说这醉酒丹青客与血棠门缘分不浅，七年后还能遇上。”

　　姜绾问：“什么意思？”

　　艄公道：“因为白家被灭门就是因为血棠门。”

　　姜绾回想起刚才官吏所说的“富商白家”，可是她从未听过白家的名字。

　　船夫道：“现在最有钱的，应该时‘云聚’的主人蒋老板，可是在七年前可不是这样。蒋老板是白手起家，这几年一直名声不衰，但是七年前最厉害的，可不是蒋老板，而是白家。”

　　他抖掉蓑衣上面的雨珠，扶正箬笠，继续道：“我呀，在这一带混了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看过不少名家没落，白家就是其中一个例子。想当年白家是多么昌盛，白家老爷的六十岁大寿，那全西南的酒楼都是免费喝酒的，最后酒多了喝不完倒河里，整条河都是酒香，我划船在河里，头都有些晕。”

　　姜绾瞠目。

　　“听说白家祖上有个人考了状元，老了辞官就做了商人，没想到赚了大钱，从此世代相传。都说‘富不过三代’，可是白家却是富了百年，甚至越来越富。九年前的一个冬天，我路过他家门口，看见他家少爷出门，那件狐貂上别着一枚宝石，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宝石，鹌鹑蛋大小，透明的，棱角分明，还闪着光，特别好看!“

　　艄公神情激动，却突然不知道想起来什么，脸色迅速暗了下去，低声道：“那家少爷还曾送我一盏琉璃花灯，可漂亮了，花灯节那天只要是经过白府门口的，人人都有。”

　　“只可惜，那样一个繁华的门第，说没就没了......”

　　“那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姜绾问。

　　“这本是一件秘事，白家大公子那时一火烧了整个白府后隐匿了。但我去年接了一位客人，他喝醉了，说他是白府有幸在大火中活下来的家丁，他告诉我，那天其实是大少爷大婚，大婚时......”

　　艄公讲到一半，却看见一个酒壶利剑般划过他的眼前。

　　那酒壶打倒岸边杨柳，杨柳的树身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接着就听见一道慵懒的声音悠悠道：“往事无须再提，平白扰了我喝酒的兴致。”

　　“谁”楚锦玉沉着声音喝到。

　　“哦，我忘了说了，借你们的船一用”船舱的帘子被掀起，一个胡子邋遢的男子坐在船舱里，旁边还有不少酒坛，他怀里抱着酒坛，眼神迷离，站起来，懒懒地倚在船舱门口道。

　　“你是谁？”姜绾右手摸上剑。

　　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姜绾不知道。

　　此人眼神迷离，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却还能精准地将酒壶击准柳树。姜绾判断，这不是个简单的人。

　　空气里传来浓郁的酒味。

　　那人眯着眼睛，衣衫褴褛，摆摆手道；“切莫拔剑，我只是来此借居一会儿。”

　　楚锦玉道：“借居可以，但只有阁下报上姓名才显诚意。”

　　那人道：“你们定是初入江湖。”

　　姜绾不解。

　　“你是......”艄公突然大喜，“白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那人道：“艄公，切莫再喊我白少爷了，如今我再也不能给你一盏好看的琉璃灯了。”

　　艄公道：“那又如何，少爷仍是少爷，我到老都不会改的！”

　　“你这是何苦。”

　　“我年少时看见过少主，是比如今的贺兰大人还要非凡的人物，若不是那女子，这西南为霸一方的定是少主，何来如今三家之说。”

　　“艄公，你执念了。所有的一切，是我甘心的。”

　　艄公张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姜绾终于明白，面前的人，就是白家少主白少陵。

　　白少陵转身对姜绾抱拳道：“在下醉酒丹青客，劳烦姑娘载一途。”

　　姜绾细看他。

　　他有着一张级憔悴的脸，犹如一片枯叶，可以看出虽然他亲手烧了白府隐退江湖，但心中仍有结。他目光却与面庞不合，就像是一把钝刀，慢慢割下人的心头肉。三十几岁的模样，一身破旧的灰色衣衫缝着一个补丁。

　　白少陵，哦，不，应当说是醉酒丹青客，转过身回到船舱，无视艄公的目光。

　　姜绾和楚锦玉对视。

　　管吏的话还历历在目。血棠门是来寻他的，若是血棠门的人找来了，那该怎么办那可是兰昭。

　　楚锦玉忧心忡忡，他不想再让姜绾和兰昭交手。

　　姜绾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若再次遇见他，自己还会不会是处于劣势的那个呢？

　　她虽胆怯，可从未退缩。

　　“敢问前辈，适才追杀前辈的是谁？”姜绾朗声道。

　　她要听见醉酒丹青客亲口说。

　　许久不得言。

　　林华穿风而过，酒香在无言中愈发浓郁。

　　一声轻笑。

　　“怎么？”

　　姜绾道：“我想去为李秀才报仇，李秀才一家是无辜的，不是吗？”

　　“的确。”

　　“但你此次前去，到底是为了给李秀才报仇呢，还是要证明什么呢？”白少陵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像上次一样的慵懒，而是带着点争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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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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