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师徒 ...

  •   庭院大门敞开,巷子里时不时传来货郎的叫卖声,邻居孩童们嬉戏打闹,在巷子里跑来跑去,笑声不绝于耳。

      游坦之望了望大门,丁敏君方才揣着钱袋,门也没有关上,留下一句我速速就回就匆匆离开。

      这几时日的晌午,他雷打不动的在院子里练着暗器功夫,丁敏君倒也乐在其中,兴致来了手把手传授其中的诀窍,不厌其烦的帮他取射出去的发簪,等游坦之钻研门道时,就在一旁琢磨自己的武功。

      丁敏君本料想他此刻的勤奋只是看她练武而一时兴起,守了好几天,游坦之的求知欲和练习之时的狠劲儿出乎她的意料,好几次问她事宜时她都不知如何回答,问题大多超越了自己的武学造诣,游坦之认她作师傅,可他自己的水平都还在她之上。

      他那被擦破的指腹和指尖的细小伤口绽开了许多次,手汗浸进伤口,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一个没有痛觉的木头人,只固执于手中的器物,没有丝毫懈怠的意思。

      击中的位置越来越精准,速度越来越快,依附于上的内力越来越潜藏其中。如向一般武林人击去,只有暗器近在眼前才能发现。

      好在游坦之还算听她话,没有乱走动,躺了几天,现在他能走路了,内力也恢复了六成。只是内伤仍在体内并未根除,但可以练些基本剑法了。

      正派好儿郎的苗子就在她手上诞生,丁敏君心里很欣慰,游坦之在她眼里就是个因为仇恨误入迷途的小孩,心性还是不坏,而且实力不俗,学武勤奋,悟性根骨俱佳,而她的优势恐怕就只有实战经验比他丰富罢了。

      除了他个性阴郁内向不好相处以外,整体上她对他都还甚为满意。要是自己能回去,必会向其他名门正派引荐,假如落入邪道中,这江湖又会多个大麻烦。

      然而她并不知道,往昔的游坦之与她眼中的游坦之大相径庭,甚至可以称得上不知廉耻、执迷不悟。

      好在现在的游坦之,不是以前的他了。

      这木头簪子的最大威力在他手上只出现了一次,因为过后被弄折了。恰好丁敏君采药存下的钱也够买些镖回来,掂量了自己的钱袋,方才欣然出门去铁匠铺。

      “老刘!给我看一下上次我定的铁镖!”丁敏君跨过大门,四周环顾,铁匠铺老板正在火炉边做武器,手臂肌肉虬结,浑身是汗,手中大锤叮叮咚咚的敲着铁块,他听见丁敏君声音立马放下大锤,用抹布擦擦手,拭去额间汗,热情的招呼她。

      丁敏君之前的峨眉佩剑在重生后就不见了,手里只有游坦之的小匕首,她觉得那玩意儿用着不顺手,花了些钱在老刘处再做了个类似的佩剑,她还比较满意。

      当说给游坦之买铁镖时,第一时间就想到这里。

      丁敏君掏出钱袋,给了两吊钱,从老刘手里接过那一串铁镖,把玩几下,手感符合预期,心里欣喜不已,对钱财的不舍顷刻烟消云散。

      她一路把玩回家,中途却被货郎拦住,那货郎也是在城门边做生意的人,每天大清早的挑担子到城门去,她和张青的铺子离他卖货的位置也近,他歇息的时候也会到那里坐坐,丁敏君的那个木簪子也从他那里买的,一来二往便熟悉起来。

      “丁姑娘啊,你可要马上去你那铺子里去啊。”货郎放下担子,有些气喘吁吁,丁敏君不解“怎么回事?”

      "刚刚我卖完货,本来想在你们那儿歇歇脚喝口水,可没坐到多久,我隔壁一桌的地痞流氓吃起霸王餐,张青姑娘一着急,便和他们理论起来,我本想帮帮张青姑娘,可这伙无赖身上带着刀剑,叫嚷着张青姑娘污蔑他们,又索要起钱财,我一时不知怎么办,张青姑娘叫我快去找你,于是我悄悄担着货就过来寻你了!"

      丁敏君一听,不禁愤然,心想这城角边站岗的守卫都是吃白饭的吗!砸场子的无赖都能当看不见?镇里治安都得不到保护,更何谈保家卫国,击退蛮人呢!

      她连声给货郎道谢,转身提起剑就往铺子跑去。

      还没到铺子,就能远远看见很多人围在城角边,她不耐烦“让开!让开!”

      挤开人群,识得她的人在那里喊:丁姑娘来了!众人一看,给她让出条路,他们都知道这丁敏君不好惹,早在她们一行人到这县城来时,本地人对这个每天別着剑又目光锐利的女人的印象很是深刻。

      看起来凶神恶煞,但也会给镇里人解决麻烦,比如谁的小孩走丢了、去镇外驱赶伤人的野猪、帮老人家采药跑腿等等,虽然免不了钱财犒劳,但他们知道她也是为了自家“弟弟妹妹”而维持生活,久而久之便也接纳了她们,闲暇之余就会去她们茶铺关照生意。

      丁敏君定睛一看,原先布置得好好的摊子现如今被掀得七零八落,桶里的茶水全部倒在地上,还冒着热气,四五个大汉正在刁难张青,张青被逼到角落气的满脸通红。

      丁敏君快步走近,把张青拉在身后,竖眉瞪眼平视那群人,厉声道:“你们这些泼皮流氓,有手有脚不到前线参军驱逐外敌,却到这里学吃霸王餐持强凌弱,真是让人不齿。现在给你们机会求饶,要不然就等着我把你们送到官府去。”

      带头流氓嗤笑,和身旁的小弟互看几眼,哄堂大笑“你看这婆娘,还来教训我们,你也不瞧瞧我们上面是谁罩着!”

      “敏君姐…他们好像是周知府儿子的手下,适才我叫守卫过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把我打发了,他们才会那么嚣张…”张青小声道,丁敏君也听到耳里。

      “你们在这里赚了不少的钱,也不知道这片地盘的规矩!不给我们上缴保护费,吃点你们的东西又怎么啦?”那个流氓头头大声嚷嚷,手里的朴刀像似威胁一般往丁敏君面前晃,说是知府儿子的手下,但这分明就是仗势欺人的无赖。

      不想多说什么,没有破口大骂已经是她在这朝代磨练性情忍出来的底线了。

      “阿青,站远点。”丁敏君努力怒气不形于色,从剑鞘抽出剑,出鞘的铿锵声伴随着剑面的寒光响起。

      欺负她的人,还要问问她手里的剑会不会留情!

      丁敏君一跃突起,挥剑刺向那个头目的胸口,对方没有反应过来,还没举刀防备,便被她那迅捷的身手一剑刺倒在地,呲牙咧嘴的捂着胸口不停痛苦呻吟。

      “老大!”那些小弟大叫着,头目指示他们“兄弟们!把那臭婆娘给抓住!”便转头都扑向丁敏君。

      围观的群众生怕殃及池鱼,纷纷跑散,在远处继续看这里的情况,张青自觉自己在那里碍事,躲在棚外的树下观察这里的动向,心里暗自为丁敏君担忧。

      丁敏君回身躲过那几个人的进攻,拿着剑鞘的手反向一转,打在一人脸上,那人鼻血直流,恼羞成怒的举起斧头想往她身上劈,她直接奋力一踹,把人踢了出去。

      其余三个人纷纷抄起刀,她也回敬他们,划剑起势,与刀锋相拼,他们手腕震颤,受不了这股力,武器齐刷刷掉在地上,丁敏君趁胜追击,两指并起捏决,剑行如雷,把剩下几人击败。

      几刻钟时间,就把他们解决了。

      “哼,喽啰也敢来在我面前叫板。”丁敏君收剑入鞘,背过身来,想拿茶棚栓棚子的麻绳把这些人捆住。

      “丁敏君!小心!”突闻一声,丁敏君蓦然回首,带头大哥不知何时捡起自己的朴刀,在丁敏君放松警惕时准备在背后准备偷袭。

      丁敏君想避开这一击,为时已晚,刀锋只离她一指近。

      千钧一发之际,“嘭!”那把刀的中间突然裂开,丁敏君头往后一仰,刀片落在脚边。

      可算是躲过一劫,待她回过神来,面前的那个带头大哥仍拿着刀柄直愣愣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惊异,丁敏君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他面色突兀变灰,呼吸间带有一丝凉气,八尺高的人僵着身子缓缓倒下来,扬起地上的尘土。

      也露出了站在他背后的游坦之,看那带头大哥的模样,定然是游坦之那怪异的掌法所致。

      “…师傅,你没事吧?”游坦之喘着气,腿还有些微微打颤,想必是从宅子里急匆匆运气,踏步飞跃而来。可惜他腿并未痊愈,走路亦可,但禁不住这样折腾。

      丁敏君叹口气,搀扶着他,把游坦之靠在茶棚柜台边坐着,自己走到那个头目倒地的地方蹲下,仔细察看起来。

      他的脸已经完全变灰,呈青蓝色的血管显露在脸上,眼睛里血丝遍布,周身隐约有股阴寒之气,用手指探探鼻间,还有点气息。

      她转眼看那把断开的刀,应该也是游坦之那小子干的,瞧那断裂处的圆孔状缺口,估计是他在几米外用石子弹射而断,这些天的练功,看来是颇有成效。

      “阿青,等下你稍微把没弄坏的东西收回家,也不用管地上那些人。我先带游弟回去。”丁敏君向张青叮嘱了几句,拉着游坦之的手,把人带起来,绕路走回宅子。

      到张青回来,差不多镇里人把消息都传开了,但对于丁敏君一行人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众目睽睽下,是非过错大家都有目共睹,当众伤人也是情理之中。

      待食过晚饭,丁敏君双臂枕着头靠坐在大树下仰望着夜晚的天幕,仍然是繁星点点,月明星稀。晚风徐来,吹落几片树叶,想到前些天的夜晚,少年人的咄咄逼人,丁敏君摸摸怀里揣着的布包,这才想起白天买的飞镖。

      她看看庭院正对面的厢房,微微烛光还在亮着,不知道游坦之在干什么。

      她蹑手蹑脚的靠近厢房,房门没有关,丁敏君凑上去瞧,厢房周围漆黑,只有靠窗的书桌处独有亮光,游坦之坐在书桌旁,弓着背背对她,身着里衣,披散头发,就着烛台的灯光,手里不断在摩挲着东西。

      丁敏君双手放在背后,咳咳嗽,跨步走入“小鬼,怎么还不准备休息呢。”

      这宅子里没啥书,秉烛夜读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游坦之收回手中的东西入袖,只留一把小刀于桌上,面上波澜不惊,简短的回答“马上就休息了。”

      “是吗?”丁敏君当然不信,趁游坦之不注意,一只手逮住他手腕,另一只手抽出他藏起来的东西。

      “这是…?”是一只发簪,木料似乎是桃木的,色泽润黄,带着清香味,尾端雕着镂空浮云状的花式,是仿制的以前她戴着的峨嵋派玉石料发饰的花纹。

      虽然上面的雕刻痕迹显得粗糙,但比之前她头上戴着的那只荆钗要好看些,丁敏君迟疑了一下,在烛光下,顶端处有一抹淡淡的血渍。

      丁敏君皱眉,抬头看着游坦之。心里大概有了些谱,这么多年,这可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心里有些酸涩,尽管送自己簪子的人不是自己期盼的人,但终归是开心的。

      游坦之转头,不想和她对视,丁敏君强制把他的手掰开,对比上面伤口的创口走势,果然,之前手上的那些细小伤口大部分都是用小刀雕这个发簪弄伤的。

      “你这几天都在弄这个?”丁敏君闷声道,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情况。

      “你的发簪拿给我用,我就觉得该还你一个。”游坦之终于吭声了,私下雕簪子的事被发现,对他而言显得很窘迫。

      “你这木料哪儿来的?”

      “隔壁家的桃树长出墙了,我上着我们院子的树去折的木料。”

      “那这花式呢?”

      “之前我携着你在破庙的房梁时,发簪就在我眼前。”

      “所以你就想送我这个?”

      “报答师傅罢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问一答着,丁敏君像刨根问底般又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铺子打斗?”

      “门前的小孩在唱‘长剑丁,为得家铺冷冰冰,一女斗五男,可怖可怖’,我问,他们就告诉我了。”

      听着内容不是甚好东西,但丁敏君暂时不去计较这些。

      “那你使的什么功法?那个人身上带着寒气,我从未见过。”

      游坦之不想说,这中间缘由太复杂了,丁敏君没必要知晓这一切。

      “徒儿,给师傅说说。”

      “徒儿不想说。”

      “游坦之,必须说!别以为你救了我两次就啥都不给我说!”

      眼看撬不出来,丁敏君直接上手双臂圈住他,把他抵在桌子间,在宣告他不说就不放走他。

      这样看游坦之,倒也不难看,长眉星目,脸型有棱有角,没啥表情,看久了也还行。“………”

      没想到丁敏君比阿紫还要难缠,也可能是对丁敏君这挂名师傅的名头的屈服。

      他最终还是牵起她的手,小心翼翼的运起体内的冰蚕寒毒,尽量不让这寒毒透过手掌输给丁敏君。

      丁敏君有些惊讶,刚刚还热乎的手掌,一下子又变冷了,更惊奇的是,隔着手掌,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寒流像个虫子般在乱动。

      但由于他的控制,奔涌如海的内力并没有如脱缰的野马般四处乱窜,而是缓缓如溪流,不断一波一波的抚过丁敏君的手掌,酥酥麻麻的。

      丁敏君动动手指,发觉两掌间受这个寒气影响竟生起了薄冰,不由得让她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

      “师傅你运起你的内力融开这冰,我只使了一小成的内力,很容易化开。”游坦之提醒她。

      丁敏君听着,慢慢把这冰化开,化成水散开,她连忙撒开握着的手,甩干净水渍,只觉又冷又麻。

      “等等,没热水的话,要过一个时辰才会暖和。”游坦之重新逮住她的手,他恢复热度的两只手包裹着丁敏君的手掌,正试图重新让她的手变热乎。

      他们两个人指腹都有因练武而生起的薄茧,相互触摸着并不是很柔软。

      “这就是那个功法,单纯的内力含寒毒罢了,都是机缘巧合得来,不足师傅知晓。”

      虽说游坦之是个小鬼,但被这样轻轻柔柔的揉着手掌,丁敏君觉得还是挺奇怪的,还没彻底热乎,就抽回手掌,咳了一声。

      “那…那没事了,不管怎么样,多谢你今天相助,还有发簪…嗯…还挺好看的。”

      “谢师傅夸奖。”这次换丁敏君窘迫起来,游坦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还有这个,我前些天找人做的铁镖,你拿这个练练手也不错。”一包铁镖放在桌上,发出铁器特有的声响。

      “我拿人手短,你就不用道谢了。”丁敏君拿起发簪就走了,游坦之待脚步声渐渐消失,便忍不住弯弯嘴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师徒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