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兽]隔世烟尘》白露未晞

5、遥想当年

　　“为什么要一头扎进那堆暴掠龙里，你这头蠢驴，老娘不是清道夫！”朝阳斜斜透过参天古树，在地上落下细碎的光影。森林里传出利兹有些气急败坏的大叫。手下不停，一道道火焰自地面蜿蜒而去，只是眨几次眼的功夫，地上躺满了暴掠龙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我以为那只是一只蟾蜍，冲锋过去可以少跑些路……”怀特缩在角落，心虚地对着手指。
　　“蟾蜍？”利兹没好气地指着地上的暴掠龙尸体，“这么大只的蟾蜍？”眼神不好可以理解，但把几人高的暴掠龙当蟾蜍……“还有，为什么不骑马，一定要用脚走！”
　　怀特显得更心虚了，声音也越发小。“那个……因为……我不知道你会答应一起来，所以根本没有把马鞭带在身上。你知道，以我的眼神，还是走路更安全……”
　　“你哪里是传说中狡诈敏捷的巨魔！你明明就比牛头人还蠢笨！”利兹恶狠狠地瞪了怀特一眼，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牛头人吗……”怀特抬头怔怔看着天空，眼前一片模糊，使劲眯起眼睛，也只能隐约看到树叶间细碎的蓝天。怀特嘴角微微向上勾起，恁地带出几分苍凉。“我曾经，真的是一个牛头人啊。”
　　一惊一乍的怀特，沉着稳重的怀特，气势逼人的怀特……认识怀特很多年，怀特的每一种样子，利兹都见过，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带着淡淡忧伤的怀特。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别过了脸，什么也没有说。
　　“我曾经，是血蹄村里最让人引以为傲的战士学员。”怀特的声音听起来像梦里那样飘渺遥远。“我每天在莫高雷的大草原上尽情奔跑，在清澈见底的石牛湖中与伙伴嬉戏，在湛蓝的天空下放声大笑。所有人都说我有最强壮的身体，最勇敢也最善良的心，一定会成为跟酋长一样伟大的英雄。别人还在猎杀无害的陆行鸟时，我已经在雷霆崖的山脚下追捕凶猛阿兰齐亚。”
　　利兹依然低着头，眼眸垂下，看不出任何表情。
　　“血蹄村里最美丽的姑娘爱着我，最负盛名的导师器重我。如果就那样生活下去，我会成为部族里最优秀的战士，我会代表雷霆崖成为外域先遣队的一员……如果，那一天我没有看见那个巨魔。”怀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我是整个莫高雷跑得最快的牛头人，他们说我有风一样的速度，可是，那一天……”
　　怀特沉默了，似乎完全陷入了回忆。利兹抬起头扫了他一眼，金色的眼眸神色不定，嘴角却浮起一丝怪异的笑。
　　“那一天，我收拾好行装要前往贫瘠之地继续历炼。我沿着石牛湖的岸一路向东，路的尽头是爱我的姑娘在等待着。我本来应该像前辈们那样与自己心爱的姑娘立下盟约，然后在历炼结束后回来娶她。如果，我没有抬头看那一眼的话……”
　　“那是一个年轻的巨魔，他飞翔在蓝天之上，翅膀被阳光渡上一层金光，只是一瞬间，便呼啸而过，没有了踪影。那么快的速度，风也无法企及……”怀特闭上了眼睛，似乎被阳光刺痛了双眼，“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追求的是什么，我想要……飞翔。”
　　“飞翔？”利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飞翔。我想要成为一个巨魔，在天空自由地……飞翔。”怀特看向不远处满地横陈的暴掠龙尸体，“我知道她在等着我，可是我没有去见她。我去了莫高雷东北的赤色石，部族的先祖之魂就在那里，传说中可以实现人们一切愿望的先祖之魂……我在先祖之魂面前立下誓言放弃名誉、爱情、地位和我所有的一切，换取一次新的生命……”
　　“等等！”利兹打断了怀特的话，“你想飞，和当巨魔有什么关系？你只需要爬上雷霆崖的高塔，朝那头老眼昏花的笨牛扔几个银币就可以自由自在飞个够啊！”
　　怀特的脸忽然现出赧色，“因为我以为巨魔长大以后可以飞翔……我怎么知道那是骑在飞龙背上……”
　　利兹猛地捂住脸，肩膀重重地抖动起来。
　　这样的利兹，是在为自己难过哭泣么？怀特心中是浓浓的暖意，伸出手轻拍利兹的肩，“利兹，亲爱的，我最好的朋友……”
　　“哈哈哈哈，巨魔会飞……”利兹急剧抖动的身体发出了一串沙哑的长笑，“你这头蠢驴，我真是好奇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哈哈哈哈！”
　　这样的人间惨剧，怎么会让人觉得好笑呢？怀特呆呆地看着利兹，纷乱的光影中那个瘦弱的身影周围，似乎弥漫着某种奇怪的气息，连迟钝的怀特，也能明显地察觉。

　　笑够了，该干活了。利兹理了理衣服站起来，在紫色的光芒中吟唱出召唤恶魔的咒语。“来吧，亲爱的匹恩摩恩，闻闻这些比你还脏臭的侏儒玩具，把那个该死的侏儒找出来。”
　　怀特目瞪口呆地看着利兹弯下腰把背包打开凑到地狱猎犬的面前，匹恩摩恩乌黑油亮的触角缓缓扫过背包，背脊上布满黑色鬃毛的肥硕身子一蹦一跳，渐渐消失在前方的密林里。“这真的是虚空中召唤而来的地狱猎犬？你居然把地狱猎犬当狗用？你这个暴殄天物的女人！”
　　“猎犬不就是狗么？”利兹直起身子，横了怀特一眼，“走吧，匹恩摩恩似乎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利兹飞快地向前跑去，一头湿漉漉的金色乱发在脑后纷飞，跳过地上的积水，跃过横在地面的大石，躲过挡住去路的树杈，动作敏捷而迅速。而怀特，跌跌撞撞跟着前方的身影穿梭在森林中，踩进积水里溅起一身泥，被地上的大石绊得踉踉跄跄，被无数斜斜伸出的树枝抽得牙疼。“这就是你带的路吗？我的牙都要被撞断了！”怀特抚摩着被撞得发疼的牙，朝前方模糊不清的身影大吼。
　　“总比你把人带进沼泽里弄得一身臭泥强。”利兹终于停下了脚步，“到了。”
　　面前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匹恩摩恩前爪不耐烦地刨着地，对面立着一个衣衫褴褛瑟瑟发抖的矮人，脏得看不出颜色的长袍碎片被匹恩摩恩叼在嘴里，一根顶端纠结的木杖安静地躺在地狱猎犬的脚边。看见主人的到来，匹恩摩恩毫不犹豫地扑到了利兹的脚下，尾巴猛地开始在空气中扑扇。
　　“该死的……”利兹一脚踢开匹恩摩恩，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戴着手套的手微微发颤。“这就是你找到的侏儒？这哪里是侏儒？这是矮人！矮人！你这个蠢货！为什么别人的宠物都是精英，跟我结下契约的却一个比一个愚蠢！”
　　“呃，这不是侏儒么？”怀特不解地看向利兹。“这么矮，这么小，不就是照片上的人么？”
　　利兹的脸上出现了三条黑线。“你这头蠢驴！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矮人？”
　　怀特走到依然在发抖的矮人面前，蹲下身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可是在我的眼里，矮人和侏儒长的就是一样啊……”怀特回头看向利兹，“他不是侏儒，那怎么办？”
　　“你的眼睛难道跟狗一样吗？”利兹再也按捺不住满腔怒火，手指间升腾的火焰下一秒已经在矮人身上燃烧，再下一秒，矮人没有了，只有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还能怎么办，杀掉！”
　　“这就杀掉了……”怀特捂住被火焰灼伤的屁股站起来，似乎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这不是公平的战斗，相对你的能力来说，他只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公平？”利兹嘴角上翘，勾起一抹冷冷的笑。“你要跟联盟讲公平？是哪个蠢货在塔纳利斯大沙漠里被几个人类打得奄奄一息？”
　　“你这是……为了我？”怀特定定地看着利兹。
　　“为了希尔瓦娜斯。”利兹的笑隐隐带着讽刺的意味，“你们那座土里土气的城市里不是每天也有兽人在大喊为了部落么？”
　　怀特皱了皱眉头，“说起来，我真不能理解，为什么每次回到奥格瑞玛，四处巡逻的卫兵们都要对我说‘鲜血与农药’，‘力量与农民’呢？”
　　利兹的眼角不停抽搐，握拳，转身。“你不要跟我走，就留下跟那只愚蠢的狗做伴吧。”
　　匹恩摩恩被踢得远远的，委屈地把头埋在地上，只有两只触角伴着“呜呜”的声音不停蠕动。怀特歪头看了看那一团模糊的红褐色影子，大步朝利兹追去。
　　鲜血与荣耀，力量与雷鸣吗？利兹听着身后越来越接近的脚步声，握紧了手中的灵魂碎片。

　　--------我是纯洁的童年伊丽莎的分割线----------

　　“什么？你说你干不掉这个东西？”阿兹泰不可思议地看看狗头人劳工，再回过头以看白痴的眼神打量着伊丽莎。尖细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周围人刻意压低的笑语传进伊丽莎的耳朵。
　　“就是那个人，每一次都被自己的小鬼凶。”
　　“我听治安官玛克布莱德说，她在这里好多天了，一直没有通过试炼。”
　　“好丢人也。”
　　“……”
　　少女握紧了手中的木杖，身子微微颤抖着，扎成马尾的金色长发在风中飞扬。“你到底要不要干活？”少女一字一顿地问。
　　“好吧，让我这小家伙去吧！”在如刀般锋利的目光下，阿兹泰终于不情不愿地伸出小手，手中凝聚的火焰渐渐形成球形，射向不远处乐呵呵抱着蜡烛傻笑的狗头人。
　　“不要抢走我的蜡烛！”火焰打在狗头人的头盔上，狗头人慌乱地把蜡烛塞进怀里，短而粗壮的身子扑向了阿兹泰，头脸不分地猛砸小鬼的脑袋。
　　于是，来不及抱怨的小鬼立仆。
　　“蜡烛，我保护了我心爱的蜡烛。”狗头人心满意足地拍拍胸口，歪着头看看已经彻底吓呆的伊丽莎。“人类，你也想抢走我的蜡烛吗？”狗头人走到伊丽莎面前，抬起头直视着少女的眼睛。
　　“我……呃……”回过神来的伊丽莎恐惧地颤抖了起来，结巴着，不知道该不该摆个和气十足的笑脸来敷衍。逃吗？战斗吗？还是……逃吧。打定主意的伊丽莎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忽然，狗头人动了。“求求你，不要抢走我的蜡烛。”狗头人抱住伊丽莎的腿，哇一声大哭起来。“人类好可怕，每天都来抢我的蜡烛！他们打我，蹂躏我，前一个人刚从我身上踩过去，后一个就又来践踏我的身体。呜，人类好可怕，求求你不要抢我的蜡烛！”
　　“我，我不会抢你的蜡烛的！”伊丽莎终于鼓起勇气拍拍胸口，很有诚意地对狗头人保证。我真的不是来抢蜡烛的，我是来……干掉你的。可是这么说，后果会不会很严重？伊丽厦心虚地看看烂泥般瘫在地上的阿兹泰，打消了说出真相的念头。
　　“真的吗？”狗头人眼泪汪汪地松开手，抬起头。
　　“当然是真的。”伊丽莎无比诚恳地猛点着头，继续后退，转身飞奔。还是……下次再来吧。
　　不远处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着。
　　“看，她又被狗头人吓跑了。”
　　“太丢人了也。”
　　“她真的具有人类的智商吗？”
　　“……”
　　已经落荒而逃的伊丽莎没有听到，所以也就无从感觉羞愧与气恼。
　　伊丽莎在北郡修道院的第五项试炼，第十次华丽地以失败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