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六叶惊蛰

8、捌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小二看着两人衣着华贵，寻思着是哪家的公子爷，也不敢过于殷勤，一路引上二楼的雅间，把桌子椅子来来回回擦了数十遍，都能照镜子的程度了，才让两人坐下。
　　“二位吃点什么？本店的香煎青子可是全京城闻名的！二位要不要来一份？”
　　青朔不懂这些，看向云中君，原是想着云中君来过，应该会回了小二，谁知云中君只是定定地望着他，面上一片冷漠，但仔细看，眼角却是噙着笑的。
　　“来一份吧。”青朔收回目光，淡淡回道。云中君有点失望，不过想想，这些小事要是能难住青朔就也奇了。
　　“那酒呢？咱这儿的酒也是上佳的，有楚酒，秦酒，魏酒…”
　　“秦，楚。”云中君掷出二字之后，挥手打发了小二。
　　“得嘞，二位客官稍等！”小二一退出去，整个房间便安静下来。
　　“君上，这…”
　　“在外头，不必叫我君上，叫我二云。”
　　云中君眼角噙笑地定定地望着盯着人，青朔被他看着无法，只得改了称呼，叫道：“二云。”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云中君竟低低地笑了起来，这一笑便如春风化雪，拨云见日。云中君本就生得好看，这一笑起来真真是迷死个人，再加上那低低的笑声，青朔的心跳竟漏了一拍，把自己要问的话都给忘了。青朔面上不显，只是耳朵悄悄的红了。
　　“耳朵还红了，看来这张脸，还挺好的。”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云中君的眼睛，云中君已经在脑子里想着怎么用自己那祸国殃民的脸来讨青朔欢心了。
　　饭菜很快就上齐了，扑鼻而来的清香令人垂涎三尺。香煎青子其实就是把青鱼放到油里把鱼皮炸到金黄，再用啜椒去个腥，简单至极的饭菜，可就是这金黄的卖相，和这混着啜椒的青鱼的清香，就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直到小二把两瓶用白玉瓶儿装着的酒拿上来，青朔才想起来自己到底要问什么。
　　“二云。”
　　“嗯？”云中君抬起头看了一眼青朔，好似心有灵犀一般，用食指扣了扣桌子，对小二道，“魏。”
　　“好嘞！”小二勤快地又端了一个白玉瓶上来。云中君丢给小儿一个银铲，小二看云中君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他的再生爹娘，抱着银铲千恩万谢，就差没有上刀山下火海了，看着云中君脸色有的阴沉，立即满脸堆笑地退了出去。
　　“秦人多是北方游牧民族出生，带着草原人的凶悍和豪爽，他们的酒自认就烈。”说罢，云中君倒了一小樽秦酒给青朔。青朔一闻到味道，便觉得这酒后劲够足，皱了皱眉。云中君见青朔不喜这秦酒，接过青朔手中的酒樽，一饮而尽。
　　“这魏人，多愁善感得紧，酒同那里的人一样，满身书生气，绵软得要命。”云中君有些嫌弃的倒了一樽给青朔。青朔凑近一闻，这酒味没闻到，倒是闻到了一股子花香。一口入腹，说这是酒不如说是花汤。
　　“咱们楚人，不似秦好战，不同如魏善感，集两者之和。”云中君掷起乘着楚酒的白玉瓶，笑眯眯地望着青朔，“绵长但够劲。”
　　云中君帮青朔满上了一樽，青朔举着酒樽，看着云中君，不禁一笑，一饮而尽。就如同方才云中君的笑让青朔失神一样，青朔的笑也差点让云中君掷着的白玉瓶碎了一地。
　　房间中有着片刻的安静，楼下却实在热闹。
　　“只见那时祭台上云雾缭绕 ，啥子都看不见，只有歌声依旧是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突然，一阵光从雾里射了出来，刺眼得很，云雾瞬间就散喽。一人乘鹤而非，百鸟倾巢而出，做朝凤之像……”楼下一味操着浓重口音的汉子正在讲书，讲的正巧就是春祭当天青朔请云中君的这一段。
　　“王铁嘴儿，你莫挨老子搁这儿摆龙门阵！你亲眼瞧见的啊？！”一个男声喉了起来。
　　“你哥佬官我亲眼瞅见的，啷个哦，不行哈？”说书先生停了嘴里的书，顿了一下，好似是牟了一口劲儿，吼了回去。
　　“哟，可放你的屁去！”台下是一片唏嘘。
　　“王铁嘴儿港是他自给儿瞅见哩，他要是敢港呢要不得，喊他请老子们吃饭！”最开始喉的那个汉子再次站了出来，在点燃大家火星子的边缘吼了一把，把气氛搞得更加热烈了。
　　“港就港嘛，我怕你个锤锤…”说书先生小声低估了一句，继续操着他那口掺着浓重口音的官儿话讲起书来，“那人身披霞光，虽是站在白鹤之上，却有站在天地中央的气势。王上率百官齐呼‘恭迎君上！’就听‘唰’一声，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铁嘴儿跪一个噻！”台下有人起哄。
　　“唉你呢嘴闭到起！”说书先生一提气势，“王上说道：‘愿云中君保我大楚国泰民安！’只有那人冷喝一声，气势如排山倒海而来，压得众人抬不起头。”
　　“啪！”惊堂木一拍，“‘三年！’那人只讲了两个字，就随风而去，回了天上。灵子大人从空中落下，这时一道红影飞身上前，正好接住了下坠哩灵子，定睛一看，是大祭司……”
　　“这话本着实有趣。”青朔听着说书先生东拉西扯，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你若想看，书房里有的是。”
　　“那我先谢过君上了。”青朔端起了酒樽，轻嘬了一口，思绪却飘到了云中君所承诺的三年上。短短三年，他能做些什么呢？
　　“三年里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仿佛是看穿了青朔的心思，云中君伸手把青朔皱起的眉抚开，缓缓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是你认为正确的，我都在你身后。”